廉恥
姜菀最終是《女誡》的一個字兒也沒抄。
第一日是她偷懶,磕了一下午瓜子,想著明日再抄也不急。
沒成想第二日太後來看她,直接派了身邊的宮人替她抄。
姜菀不敢指使人替她抄書。
可太后敢。
皇上敢說太后一個不字嗎?他不敢。
姜菀躲在太后溫暖豐厚的羽翼之下,皇上也只能氣得牙痒痒,卻拿她沒轍。
至於太後為何對姜菀青睞有加,格外寵愛。
姜菀在殿選之日便有了答案。
姜菀記得,自己有一回去看祖父,給他帶了百年陳釀過去。
祖父貪杯,不小心喝多了,醉倒在涼椅上說著胡話。
「蓁蓁,對不住……抱歉……(抽泣)……臣心裡苦啊……」
因祖父哭得像個孩子。
姜菀便印象深刻。
後來她得知,蓁蓁是當今太后的閨閣小名,便心中更是震驚。
幸好那日只有她一人。
姜菀知曉,自祖父被當今皇上關到了泰安園裡頭,太后便沒再見過他。
於是這回,姜菀便當著眾多宮人的面,向太后撒著嬌,說自己很是思念祖父。
又說祖父被軟禁在泰安園,孤身一人,伶仃寥落。
還望太后能給個恩典,允她去陪祖父說會子話。
太后一聽,自然是被姜菀的孝心感動得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這才溫柔地撫著姜菀的手背說道。
「菀菀,哀家從未見過你這麼孝順的孩子,真是難得呀!聽說泰安園如今的牡丹開得正好,哀家倒也想去看看,不如你便陪哀家去賞賞花,順帶去瞧瞧你祖父罷。」
姜菀裝出一副大喜過望的驚喜模樣,連忙謝了恩。
什麼話甜說什麼,把太后哄得笑眯了眼。
歡聲笑語不斷從小小的玉粹軒裡頭傳出去。
宮人們低著頭在一旁伺候著,紛紛羨慕不已,太后可真寵菀才人呀……
沒有皇上的恩寵算什麼?
便是看在太后的份上,宮裡頭誰見著姜菀也得恭恭敬敬行個禮。
過了幾日。
太后便帶著姜菀去泰安園走了一遭。
姜菀的祖父,前攝政王。
雖年過不惑,歲月的風霜卻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反倒像經年的陳釀越發醇厚,成熟而穩重,風流而倜儻。
姜菀傾城的容貌便是繼承了她祖父的。
尤其是那雙眼睛,細長而明澈,彷彿氤氳著春日煙波。
但前攝政王更加不同。
時光為他的眸中鐫刻上了更多的智慧與深邃。
只消讓人看上一眼,便覺得整個人都被他看穿了似的,無地自容。
姜菀去的時候,她的祖父姜桐正坐在他的院子里,對著一湖淡淡漣漪的春水飲著茶。
氣定神閑,風雅出塵。
如同一幅畫卷般好看。
太后早已屏退了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宮人們,讓她們在院子外頭等著。
姜菀攙扶著太后,走到了姜桐的身後。
春日湖水初平,四下是黃鸝婉轉動人的歌唱聲。
再遠處紛繁的花草暖樹令人眼中迷離。
太后忍不住出聲讚歎道:「沒想到你在這,倒過得比我想象中快意。」
太后出聲的一瞬間,姜桐便立直了脊樑。
緩緩轉過身來。
姜菀言笑晏晏的湊到祖父跟前。
笑得露出瑩白的貝齒:「祖父,太后恩典,特意允了我來看您~」
姜桐捂著胸口,指著姜菀的臉,一臉不爭氣的表情。
似乎在責罵她:「菀菀!有你這樣賣祖父的么?!」
姜菀吐吐粉嫩的小舌頭,突然捂住嘴:「啊,太后,我的一隻手鐲不見了,定是掉在來時的路上了,我去找找。」
太后溫柔而嫻雅的點點頭,一雙美眸卻落在姜桐身上:「菀菀這孩子,倒是毛毛躁躁的,一點也不像你。」
太後言語之間,滿是對姜菀的寵愛之意。
姜桐轉過身子,背對著太后說話。
「菀菀是我的孫女,隔了一輩,自然不太像我。但她如今已經入了宮,雖位份是低,但也算太后您的半個兒媳婦,她性子皮,太后您得多多管教約束她才是。」
姜菀是姜桐的孫女,卻是太后的兒媳婦。
這是擺明了在說兩人的輩份。
太后也是個明白人。
她精緻的笑容僵了僵,最後才緩緩說道:「我倒不覺得,菀菀這孩子,我很喜歡。」
===
姜菀心裡有些毛毛的。
自從太后從泰安園裡頭出來,就有些鬱鬱寡歡的模樣。
任姜菀說了一路的笑話。
太后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美眸中透著思慮重重。
姜菀也不知,她祖父到底同太后說了些什麼。
但她的祖父,慣是個會氣人的。
她從小就被祖父變著法的欺負,害她受氣。
想必元璟帝也是同樣如此長大的。
虧得太后脾氣好,沒有殃及池魚。
等姜菀回了玉粹軒,她的心裡更加毛毛的了。
她剛到了院里,就瞧見皇上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在候著她。
見姜菀回來了,那小太監大喜過望,連忙行了禮說道:「菀才人,您可算回來了!剛皇上讓奴才來傳信,說等他議事完,就來玉粹軒看您!」
「……」姜菀客氣地笑了笑,命清梨打發那小太監幾個賞錢。
卻覺得自己這心裡瘮得慌。
皇上何時來玉粹軒看過她?
……
不對,應當說,皇上何時踏進過後宮嬪妃的宮殿?
從未有過!
無事不登三寶殿!
皇上定是有事來找她算賬來了!
姜菀著急地在屋裡踱著步。
一件件數她得罪過皇上的事兒。
自打那日皇上當眾斥責她不知廉恥以後,她就不敢再去皇上面前晃悠了。
連皇上面都未見過,哪有什麼錯處能尋到啊?
姜菀在屋裡坐立不安。
可她屋外的宮女太監們卻樂開了花。
早就知道菀才人是個特別的!
特別的好看!
如今連不近女色的皇上也動了凡心,要來看菀才人了!
以後他們去別的宮人面前,只要說自己是玉粹軒的,都能橫著走了!
「皇上駕到!」一聲尖細而嘹亮的傳報聲從院外一路傳來。
站在院里的宮女太監立馬跪下來行大禮迎接皇上。
而在屋裡踱著步的姜菀卻瞬間冷靜了下來。
她為何要怕皇上?
反正他又打不過她!
元璟帝氣勢洶洶地不顧跪著的眾人,直接一腳踢開了姜菀的房門。
明顯是興師問罪。
從未見過元璟帝發如此大的火,跪在院里的宮人們後背都起了一層的汗。
唯獨姜菀,不慌不忙不驚不怕地盈盈朝元璟帝行了個禮。
而後用軟糯清甜的聲音,帶著巧笑嫣然問道:「皇上,今兒怎的有空來看臣妾了?臣妾真是受寵若驚~」
伸手不打笑臉人。
元璟帝原本怒火噴張的氣焰,面對姜菀笑靨如花的絕世容顏,便弱了一分。
他冷冷睨了姜菀一眼,順手關上了剛剛被他踢開的門。
而後修長的身子,逼近姜菀,聲音冷得掉冰碴。
「你為何要帶太後去那泰安園?」
姜菀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笑容:「太后明鑒,見我對祖父一片孝心,便……」
「行了!」元璟帝不耐煩地打斷姜菀的話,「朕警告你!以後若再在太後面前提起你祖父一個字,朕就治你的罪!」
「皇上……不要嘛~」姜菀嫩如春蔥的指尖,悄悄拈住了元璟帝的一小片衣角。
而後揚起白皙明凈的小臉,望著元璟帝的眼眸,小小的撒了個嬌。
她的眼眸純如清泉,又帶著絲小獸一般害怕自己被治罪的驚恐。
能直直望到人心裡去。
只怕世間再也找不到這般純澈無害的眸子了。
元璟帝眸光一暗,無情的甩開姜菀的手。
「總之,不許再提起你祖父半個字……還有,你少去太後跟前轉!」
免得太后見了她,就想起她祖父。
姜菀琥珀色的瞳仁微微縮了縮,露出一閃而逝的詫異。
她以為,那個秘密只有她知曉呢。
沒想到……皇上早就知道了?
元璟帝突然眯了眸子,狠厲地拽住姜菀雪白纖細的皓腕。
「姜!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是不是你祖父讓你進宮的?!」
「沒有……」姜菀吃痛地驚呼一聲,又紅了眼眶,故技重施,露出被欺負的小白兔一般的神色。
「皇上,你弄疼我了……」
但這會元璟帝已經不吃這一套了。
他暴怒地拽住姜菀,黑眸中盛著滔天怒意。
「姜菀!你絕對是故意的!告訴朕!你到底進宮是為了什麼?!」
姜菀委屈巴巴的扁了扁嘴。
清淚自眼角止不住滑落,秀挺的瓊鼻也變得紅彤彤的。
這回她真是疼哭的。
姜菀一邊抽抽搭搭的哭,一邊用細弱的嗓音小聲說道。
「皇上……臣妾那日不是同你說過了么……可您還罵臣妾不知廉恥,還罰臣妾抄書呢……」
元璟帝又怒又氣。
又被姜菀這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哭得擾亂了心神。
元璟帝直接氣得又一腳將門踹開,氣沖沖的走了。
姜桐!
想當他爹?!
沒門兒!
姜菀!
想與他一同就寢?
好!他今晚就成全了她!
看她是真想侍寢!
還是另有所圖,圖謀不軌?
※※※※※※※※※※※※※※※※※※※※
姜菀:我的祖父最擅氣人。
元璟帝:比不得你。到現在一共八章,你章章氣得朕肝兒疼。
桑微:抽紅包鴨!(狀況之外的蠢作者,他們在聊啥?不管咱的事,趕緊評論抽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