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死了么
樂雨手是比樂雲快的,但是架不住樂雲最是了解他的短處,伸手在他側腰癢肉上抓了兩把,樂雨就扭著躲開了。
東西落在樂雲的手上,她抓在手裡,湊近了嗅到一股悠悠的葯香,扯開封口的帶子,裡頭塞滿了草藥,是一個由多片荷葉狀的布片拼成荷包,荷包的荷葉上,以金線綉著各種各樣的雲紋……
樂雲瞬間就濕了眼眶,她把荷花小布包口紮緊,紅著眼圈看了樂雨一眼,樂雨微微側著頭,手背在身後,揪著自己后腰腰封耳根通紅。
「你怎麼……」樂雲抽了抽鼻子,珍惜的把小布包掛在腰上,走上前圈住樂雨,緊緊抱著這個到如今,已經比她高許多,需要她仰望的弟弟,心中儘是流年中溫軟的回憶。
兩個小蘿蔔丁才八歲的時候,樂雨頭一次被樂雲央的受不了,扎兩個小辮子,替她上了女紅課,整一個月摧殘下來,最後教習師傅驗收功課,樂雨綉了一條帕子糊弄,也給樂雲縫了這樣一個荷包,把她給美壞了,一直帶了好久,破了都不捨得扔,後來還是樂雨看不下去,重新綉了一個給她換下舊的。
一直到十幾歲,到王府敗落之前,樂雲身上的荷包一直都是樂雨繡的,王府敗落後,她就再也沒有帶過荷包。
沒想到……
「沒想到那一堆價值連城的珍寶里,還夾帶了私貨……」
樂雲放開樂雨,笑著揶揄他,「你下屬知道你會綉荷包嗎?這幾天白天我總不見你人影,不是忙著在操練陣型么,還有時間繡花啊,這荷包是晚上繡的么?」
「你不要就還我,那麼多話……」樂雨實在是讓樂雲的反應給臊著了,本來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她從小到大的手帕荷包,哪個不是出自他的手。
只是許久沒動針線,手生,荷葉都歪了,沒好意思直接給她,夾在了那堆首飾裡頭,沒想到樂雲竟然這麼喜歡。
樂雨感受著樂雲心情的巨大起伏,一個小小的荷包,竟然抵過了他這些天送的所有東西。
「姐姐……」樂雨有件事必須要坦白,想著趁樂雲高興,趕緊開口。
「怎麼啦?」樂雲鼓搗著小荷包,摸著上頭精緻繁複的雲紋總忍不住想笑,樂雨綉這東西,肯定是不能明目張胆,不然叫下屬瞧見自家主將竟然跟個娘們兒似的躲在營帳裡頭繡花,那還怎麼立威。
這一個小玩意,說不定是晚上點燈熬油,捂在被子里弄的。
「才從斷崖回來的時候,喝的那碗葯,不是安神葯。」樂雨緊盯著樂雲的表情,「是……」
樂雲聞言思緒被打斷,頓了頓道:「……我知道。」
樂雲看向樂雨,「是避子湯對吧,」她回頭看了一眼山奴微不可查的嘆口氣,「接了你的信,是我一時忘形,忘了喝,馬車上都帶著呢。」
她知道樂雨是因為不可能讓她懷上一個奴隸的孩子,所以才會哄她喝避子湯,但她並不是一心只想著兒女情長的小姑娘,答應山奴的時候,就已經多番考慮糾結過。
她能跟山奴相好,能給山奴他想要的回應,卻不能真的嫁給他,更不可能為他生兒育女,這些她和山奴都心知肚明。
那天她雖然神智不甚清明,但是起先在山奴跟著軍隊出皇城的那時,兩人在車上初次后,她喝過避子湯,所以那天樂雨哄她說是安神葯,但葯端到了跟前,她就聞出了。
「只是……」樂雲不知道怎麼說,樂雨連這種事都替她想著,她實在是感覺羞恥。
「我今夜要攻城,」樂雨說:「為了安全起見,小雲千萬待在金甲軍的範圍,攻城時我顧不上你,只要不是我和風將,無論誰,什麼理由來營帳找你,要你跟他走,都不要相信。」
樂雲看得出樂雨在聯軍中地位微妙,這些天她根本一次都沒有走出過金甲軍的範圍,她不知道樂雨是怎麼守住那一墓室的黃金,還能用它們驅動三國聯軍。
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懂的,斷然不會犯這種忌諱,她如今哪怕對外宣稱只是個侍妾,卻是在其他人眼中,是他明晃晃的軟肋,誰會不想拿捏試試?
只是樂雨並不知道她有一個前世,不知道她早見過千百種人心險惡,想要隨便說點什麼,就混淆她的視聽,哄得她傻兮兮跟著走,那是絕無可能的。
但她還是乖乖的點頭,頓了頓道:「務必小心。」
樂雲只說了這一句,至於成與敗,哪怕最後樂雨起事敗北,從此天涯海角東躲西藏,樂雲也不介意,她要的只是他平安活著就好。
樂雨點了點頭,轉身走到營帳門口,又轉回身,「你前兩日問我父親的事,等我將湘蜀拿下,便跟你仔細說。」
「至於要不要去找……」樂雨神色有些猶豫,「到時候聽你的。」
樂雲點了點頭,樂雨便出了營帳。
樂雲從狗皇帝那裡得知父親尚在人世,但與樂雨相見的時候山奴又意外受傷,等山奴脫險,她才想起將這事兒和樂雨說,樂雨聽聞沒有絲毫的驚訝,告訴她父親確實活著。
她歡喜極了,再細打聽問父親在哪裡,樂雨卻是神色複雜的糾結了半晌,最後推脫著說形勢有些複雜,父親過的很好,具體的等過段時間在同她細說。
樂雲能感知樂雨的情緒,他的情緒有點奇怪,又怎麼追問都不肯細說,只告訴她父親過的很好,他已經見過了。
樂雲不懂軍事,但從隻身一人走到如今這一步,樂雨的難處,無論是不將父親帶在身邊,甚至不去見她她都能理解,所以聽他說父親很好,也就沒再逼問下去。
既然樂雨說了拿下湘蜀,就跟她仔細說,那她便耐心等著。
樂雨攻城的當夜,一直昏迷的山奴也終於醒過來,樂雲守在他身邊,坐一個小凳子,伏在床邊兒上打瞌睡,迷迷糊糊間,感覺有隻粗糙的大手,在摸她臉蛋,她睜開眼,就見山奴正費力挪動著湊到她腦袋邊兒,噘嘴要親她。
熱乎乎的鼻息和唇貼上來,樂雲眨巴了下眼,沒有動,山奴也沒有動,兩人就這麼貼了會兒,擱在床上的手,十指緊扣。
半晌,樂雲噘嘴使勁兒親了山奴一口,直起身問他,「感覺怎麼樣?疼的厲不厲害,有沒有餓啊,外頭小爐子上頭,一直溫著葯粥呢。」
「山奴以為,再也見不到主人了。」山奴昏迷了好幾天,風將殺人擅長,伺候人的功夫實在是糙的很,山奴鬍子拉碴,頭髮也好幾天沒梳洗,看上去狼狽極了。
「胡說什麼呢,」樂雲嘖了一聲,見山奴還能沖她擺委屈的表情,精神頭不錯的樣子,便道:「我弄水給你好好擦洗下,你等等哈。」
樂雨不在,沒人攔著樂雲幹什麼,她本來想要喊青黛和她一塊兒去水井打水,但是想起水井和聯軍的不知道哪一軍相鄰,樂雨此刻正在戰場拼殺,她還是謹慎為妙。
便朝著門口小兵道:「你去燒些熱水提進來。」
小兵恭敬的應下,一路小跑著去了,樂雲想了想,走到青黛的營帳跟前,她這幾天很少見著青黛,青峰也活動不頻繁,都在幹什麼呢……
青黛和青峰正在營帳裡頭一個小桌邊吃點心,這會兒已經快要戌時,兩人見樂雲進來皆是一愣。
「哎呦!郡主總算來了,」青黛趕緊站起來,拽著樂雲來到小桌邊上,「我都不敢去找你了……」
「啊?」樂雲一臉莫名,她與青黛青峰之間,從來沒有什麼繁瑣的禮儀尊卑要擺出來礙事,見青峰和青黛都看著她一臉欲言又止,樂雲頓時明白了,恐怕是樂雨不喜歡沒規矩的,給他們臉色看了。
樂雲聳了聳肩,無奈的笑笑,「他就是……唉,你倆在他面前,就裝裝樣子。」
這回換成青峰和青黛聳肩。
青峰說:「昨日飛雲山莊來信了,那日交手后,皇帝的人很快撤走,並沒有窮追猛打,也沒有人查到山莊頭上,現在皇城中都在傳,皇帝病危,已經立了遺詔。」
樂雲抿起了唇,蹙了蹙眉,垂眼道:「快死了么……」
「謠言不可全信,」青峰說:「皇帝不是隔三差五就病危么,再說傳信的小雀也要飛上幾天,說不定現在已經死了呢。」
「噗……」青黛笑了,掐了一把青峰的手臂,樂雲勉強扯了扯唇角,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裡複雜的感覺。
食不知味的吃了兩塊點心,樂雲喝茶不知道怎麼喝的,燙舌尖都麻了一片,心煩意亂,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就起身道:「山奴醒了,我去給他擦洗下,弄點吃的。」
「醒了啊?還好沒事,」青黛捋順了一把心口,回頭跟青峰視線相對片刻,起身送樂雲,「那郡主回去吧,我和哥哥明天去看他。」
樂雲從青黛營帳回來,小兵早就把水給送過來,樂雲先給山奴洗了頭髮,用干布巾包好,又在他的下顎上放了一塊熱毛巾軟化胡茬,這才給山奴退了上衣褲子,擰布巾擦了起來。
山奴有點辛苦,他胸口受傷,但是別處沒有,樂雲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手上的力度倒也沒有很重,只是抓著他要命處擦了半天也沒換地方,他實在沒忍住,在她軟嫩的小手裡挺了下腰。
樂雲一愣,頓時笑了,她看了山奴一眼,照著他小腹抽了一把,「別鬧!帶著傷呢。」
身上擦洗了兩遍,後背山奴側身的時候有些費力,不過總算是完成,樂雲生生忙活出了一身的薄汗,她隨意抹了一把,拿下山奴下顎的布巾,把燈拿到跟前來,用小刀小心翼翼的給山奴刮鬍子。
等到刮好,漱口完畢,樂雲端了粥過來給山奴吃的時候,發現他的下顎處,有一道小口,正在緩慢的滲血。
她心裡方才聽聞狗皇帝快死的那一絲說不清的煩躁情緒,被這一星半點的血跡激的瞬間爆棚,她強壓下異樣,把粥餵給了山奴,借著端碗的借口,跑出去沒等走出多遠,就將碗摔在了地上。
心中暴虐的慾望,任她如何壓制也壓制不住,迫切的想要找一個發泄的出口,來舒緩她無處安放的煩躁。
她把碎瓷從地上撿起來,擱在托盤裡走到了露天煮粥的地方,正想將碎瓷仍在一個裝雜廢物的桶里,突然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朝黑暗處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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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雲突然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朝黑暗處拖去。
樂雨:姐姐!
山奴:主人!
青黛:郡主!
青峰:主公!
作者:送人頭的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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