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三年的孝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等到出孝期的時候,幾個孩子的親事，也都陸續擺上日程。頭一個要把喜事辦了的就是已經二十三的弘暉,這年紀別人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就弘暉，連個嫡福晉都還沒娶過門。

弘暉的嫡福晉定的是輝發那拉家的姑娘，原本這事遲遲定不下來，就一直挺讓四爺上火著急的,誰知這小子在南巡迴來的路上，不知怎麼就見著人家輝發那拉家的小姑娘,第二天晚上就把這事給四爺說了。

四爺聽了第一反應就是不同意。「南巡這麼多人，怎麼獨獨遇上她了？」不怪四爺敏感,現在弘暉就是整個四九城裡最招人的香餑餑,這種偶遇的事兒，真有心要算計的人家,不是干不出來。

「阿瑪，兒子哪能犯這樣的錯。」弘暉昨兒是臨時起意想起去找他五叔聊聊回程的路線，要是有什麼問題還得再改改。可人五爺沒在自己船上，說是領著人巡岸去了。

聖駕晚上停靠運河,兩岸那都是要巡視的，五爺這些年一直深得四爺器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五爺這人踏實。四爺身邊聰明人海了去了,可只有五爺,不管到什麼時候該乾的活兒一定得自己盯著守著,一點紕漏都不敢有。

弘暉也就是去找五爺的路上，才無意撞見輝發那拉家的姑娘。這次隨聖駕出巡的人多，帶上女眷也無可厚非。只不過這人一多起來，難免就會有不周到的地方。弘暉知道，跟在後頭的小船，人住得多了就挺多不方便，這小姑娘就是趁著船停了，下來方便的被弘暉給撞上的。

「兒子都打聽過了，定是沒有差錯的。」小姑娘回來路上前有婆子開道，身邊有丫鬟跟著，還有兩個家丁守在一旁，一瞧就是個被家裡養得特嬌的小丫頭。見了自己之後更是嚇得臉都白了，還非得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弘暉眼神不差，當時就想著，要是那眼睛睫毛不抖，說不準自己還能被這小丫頭給蒙了。

「你還去打聽人家了？」四爺聽了這話眉毛都豎起來了，他這個大阿哥去打聽一未嫁的貴女，這要是傳出去了，那也甭管人好不好，這都得把人抬進來，要不人家閨女就別想做人了。

「阿瑪放心，兒子還能自己去打聽啊，兒子托的別人。」弘暉輾轉反側一整晚沒睡著，也不知怎麼的就老忘不了那姑娘的模樣。這事當年寧楚格遇上過，自己氣得差點沒把齊木德給生吃了。如今輪到自己，一模一樣的戲碼，卻只想早些把人給娶進門才好。

四爺看著下頭愣頭青一樣的兒子，到了嘴邊訓斥的話到底沒說出來。當年是自己慣著孩子，才讓兒子的親事一拖再拖。那時候自己就答應過他，若是有中意的，四爺都想辦法讓兒子如意。現今，兒子瞧上的人有了，四爺還能怎麼辦呢。

四爺把不省心的兒子轟走之後，立馬就拐回裡間跟阿若吐槽這事。關於弘暉的事，阿若從來都是能不張嘴就不張嘴，但這回，承蒙電視劇小說看得多，阿若還隱約記得，這位輝發那拉氏，應當就是已經被蝴蝶了的乾隆的繼后。

「你也別生氣，當年寧楚格那事，說到底除了齊木德出身的確不行，咱們有一句說一句，那孩子的確挺能幹。」這話說得半點沒錯，齊木德現在給四爺當差得力，儼然已經是京城裡的新貴。雖說老姓人家許是瞧不上他，但稍微次一等的可是搶著想要這個女婿，如今四九城裡的媒婆，怕是都把他在京里那宅子的門檻都踩爛了。

「所以說，孩子們看中的未必就不好。你先去幫著弘暉把把關，要是是個好姑娘，那不也是美事一樁嘛。」阿若沒把話說透，但是四爺明白她的意思。四爺與福晉說是少年夫妻，但合得來的日子少之又少。

而自己與四爺，這些年雖說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但要說沒半點遺憾也是假的。四爺早些年醉酒之後，也曾在自己耳邊呢喃，當年為何沒能娶自己。兩人一起走了半輩子，就算有遺憾也就只能如此了，但孩子們還小，若是可以，弘暉能找到一個合心意的福晉，當然是最好不過。

兒子總算開竅想著要找媳婦了，四爺跟著愁了大半夜沒睡著。第二天起身之後還是老老實實囑咐了蘇培盛，這事要細細的查，往深了查，誰都別驚動。

蘇培盛知道這是個細活兒，並不著急。撒了人出去一點一點的摳，直到臨回京的前一天，才把輝發那拉家能查到的東西，一併呈到了四爺跟前。

輝發那拉幼寧，輝發那拉家嫡出的小女兒，今年剛滿十三，家裡還沒打算給她找人家，只想著再把這老閨女多留幾年。就憑著這個年紀，四爺基本就能斷定，那晚的事應當不是早有預謀。這孩子年紀太小，自己給弘暉相看過的，都是想著一過門便能替弘暉把後院給支撐起來的主兒，不可能考慮這麼小的。

為此四爺專門把弘暉叫到跟前，仔細把輝發那拉幼寧的家世給這小子掰扯清楚了。「輝發那拉氏阿瑪是鑲藍旗佐領，幾個兄長也都出仕了，家世上……」四爺本想說還瞧得過去，但是在沒法開這個口。這樣的家世，若是配當年雍親王府的大阿哥還行，但現在要當大福晉，還是多少差了些。

「那閨女還小，哪怕是出了三年孝期，你們成親的時候也不過十五歲。到時候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你可得有準備。」當年福晉嫁到阿哥所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那個年紀，可好在自己也小，有什麼疏漏誰也別嫌棄誰，就當是孩子過家家了。

可如今弘暉年紀大了，處事為人都不是小孩子了，一時的中意四爺太知道有多虛無縹緲，待到日後這中意瑣事磨沒了，他怕兒子後悔。

「阿瑪，兒子想好了，換個人兒子也得是這個過程，不如找個兒子喜歡的，許是情分還能多幾分。」弘暉這些年冷眼瞧著自己額娘與阿瑪越走越遠，便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一個自己中意的福晉，不讓她同額娘一般，只能守著兒女宮權過日子。

話說到這份上，四爺也沒什麼好再多說的，回宮第二天，聖旨和教養嬤嬤就都送到輝發那拉家去了。

「額娘，這可如何是好？」輝發那拉幼寧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指為大福晉。大阿哥和自己年紀差得遠不說，自己這家世，哪是能攀得上那等高枝的。

輝發那拉一家表面上歡歡喜喜接了聖旨，可關上門來，誰不被嚇得膽戰心驚。可聖旨下了便再無轉圜的餘地，這事萬歲爺連個招呼都沒打，想來是把自己的情況都摸透了。即使如此，怕也沒用，第二天，幼寧便老老實實跟著教養嬤嬤學起規矩來。

這規矩一學便是兩年，幼寧去年身段長高了不少，提前備下的嫁衣都用不成，只得重新再做。為此弘暉還專門讓皇后把人姑娘家的量衣尺寸討了來，自己私底下讓人做了滿柜子的衣裳，一箱一箱的往輝發那拉家抬，每次都把幼寧羞得不敢出房門。

年輕人的愛，單純而炙熱，在大人看來雖幼稚，可也不乏羨慕。成親當天，弘昀這個幾年沒著家的也從外頭趕回來了，兩三年沒在京城露面的二阿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替他哥擋酒醉了個一塌糊塗。

皇后這幾年身子一直不好，成親當日卻難得的一直撐到新媳婦進了門才回永壽宮，第二天更是一大早便在永壽宮等著新人過來。幼寧本就是個穩重的姑娘，這兩年又一直跟著教養嬤嬤學規矩，這回兒進了永壽宮，那端莊的模樣，皇后一看便滿意得很。婆媳兩個有說有笑的，倒是把弘暉晾在一邊了。

永壽宮和和美美，隔壁翊坤宮可就沒那麼好了。弘昀當年在外頭那小院子，一直有人守著，這回回來，弘昀還真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居然還帶了個陳姑娘回來了，就安置在外頭，這兩天弘昀一直憋著沒說，直到昨晚喝多了，才把這事給漏出來。

「你看我不打斷他的腿！你別攔著我，在外頭沒人管膽子就比天還大！出門的時候我千叮萬囑他都當放屁是不是？」阿若早上一起來聽到這消息頭都炸了，要不是四爺一直抱著人不讓她出去，外間的弘昀非得被自家額娘打死不可。

「行了行了，多大的事兒。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別掃興。」四爺摟著阿若的要不放，「再說了你兒子這麼大的人了，身邊添一個兩個伺候的不是什麼大事。」這小子臨出門的時候屋子裡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四爺還真為這事發過愁，現在見他還能帶個人回來，四爺雖也覺得他莽撞，但更得多的，竟是鬆了口氣。

「這還不大？他哥都知道，大福晉沒進門之前院子里得安安生生的，可他倒好，好的不學不知道在外頭學的什麼玩意兒！」弘暉身邊那兩個伺候的人，這些年在外頭就等於是個隱形人，從來沒人提，也從來不生事。

「行了，氣一會兒得了，到時候只要那人身份過得去，爺找個由頭把人抬進來便是，你兒子這麼大了，有個人幫他收收心那是好事。」四爺在這方面根本沒底線，反正左右不是他兒子吃虧就行。

阿若被四爺這話氣得直翻白眼，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好在這時候滿兒進來說，大阿哥大福晉都到了，這才算是遞了個台階過來。

其實兩人說的話，外頭孩子們都聽見了。弘昀酒醒了一般，這會兒正迷糊也想不出什麼來。弘暉安撫的拍了拍幼寧的手，今兒一早自己就跟幼寧說了，皇阿瑪多是在翊坤宮，不過這事跟咱們這些孩子無關，平日里該如何便如何，按著規矩來就好。貴妃是個隨和的性子，千萬別太緊張。

弘暉說這些的時候，幼寧只老老實實點頭。其實出嫁之前，家裡早就把宮裡的事都仔細打聽過了，這些年獨得聖寵的貴妃，京城裡誰不知道啊。真等到了翊坤宮，這還沒見人就已經見識到貴妃娘娘到底是怎麼個獨寵法了。

不過貴妃說的話倒是讓幼寧刮目相看，京城裡這些個公子哥，誰不是一早就被府里塞了房裡人，說是說主子得有人伺候，其實說到底便是沒把婚姻一事看重，只要兒子舒坦了便成。

孩子們在外面等著，從裡間出來的只有四爺一人，今兒是大福晉來請安，四爺不去永壽宮已是不妥，現在自己要是再跟著出去受禮，大阿哥這臉面沒地兒放。

「趕緊進去，小心哄著你額娘，再捅出什麼簍子，仔細你的皮。」孩子回來沒幾天，頭一天別說阿若，就連四爺都是一提起弘昀就笑的見牙不見眼的，養心殿那些近臣都不惜的看。不過過了兩天，兒子還是兒子，老子還是老子，再想天天被哄著，那就是白日做夢了。

到底是翊坤宮，弘暉領著幼寧沒待多久便告退了。四爺看著大兒子領著心媳婦走了，這次又硬著頭皮往裡間來。「說說，到底什麼人家的姑娘，值得你山長水遠的領回來。」瞧瞧，瞧瞧這話說得，阿若恨不得兩人一起趕出去，怪不得瓊瑤能寫出夏雨荷，這自家兒子要是再混賬一點，現在就能又多出一個陳雨荷來！

「阿瑪，陳氏的家世沒什麼好說的。」弘昀一想起這事自己都不知怎麼開口。陳氏家裡是在佛山開武館的，平時也接一接走鏢的活兒，一年前弘昀得了點稀罕玩意要送回來，走官道驛站太慢，便找到陳家鏢行去了。

沒想到，人家接鏢的是個女鏢師，弘昀也是嘴欠，說了兩句不放心的話，把人陳姑娘的炮仗性子還給點著了，當即就連人帶東西的都給轟了出來。弘昀哪見過這樣的姑娘啊，東西可以另找鏢局，但轉頭回來就又把人姑娘給纏上了。

「額娘，您別不待見人家，是兒子死皮賴臉纏的陳氏，不怪她。」弘昀說了這麼多，就是怕阿瑪額娘覺得陳氏輕佻，「這回她願意跟兒子回京，也是兒子賭咒發誓才把人帶回來的。兒子知道，她的出身當不了正室，可兒子得對她負責，不能把人撩撥了就不管了。」

四爺看著兒子急得臉都漲紅了的模樣，趕緊擺擺手，「這樣吧，朕給你做主，明兒就把人抬進阿哥所，先領著格格的份例，往後你們怎麼辦，你也不小了，你自己掂量著辦。」

四爺不可能讓人一直在外頭住著，傳出去不像話。人先抬進來，若是身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一個小格格而已，四爺不怕收拾不了。阿若這會兒好歹也平復了些許，兒子大了管不住，也只能是跟著點點頭。

只有那陳氏這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小姑娘，便這麼稀里糊塗的進了宮，成了格格。阿若第二天看著懵懵懂懂，又一身銳氣的姑娘，再想想昨兒稚氣未脫偏偏有端莊穩重的大福晉，著實忍不住笑了。

自己到底是年紀大了，這主角啊，是該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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