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罪魁禍首(二)
第125章罪魁禍首(二)
送走李御醫,陳暖昕才在苑中出神。
踏雪不知她想起何事,但見她一杯水端在唇間半晌都沒有飲下,又怕她著涼,便尋了件薄些的披風給她。
陳暖昕接過,想起早前踏雪一直在府中伺候,便問:「你對李御醫府上那個叫端木西的葯童可有印象?」
端木西?
踏雪微楞,稍許才想起來,都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夫人方才問起,她還在腦海中搜尋了很長時間,忽然想起,口中便有感嘆:「有印象呢!那孩子當是不怎麼合群,當時侯爺摔斷了腿,端木西日日來府中給侯爺煎藥,幹得都應是李太醫府上低等的活兒。煎藥也不怎麼認真,好幾次葯都撲了出來,他還在一側看書。奴婢後來才知曉,是因為李御醫要給他考試,他若是過了,便可以同李御醫一道出診,不必再做受氣的葯童活計了……」
受氣的葯童活計?
陳暖昕詫異。
先前李御醫只是說端木西自小命苦,是他收留的,後來是杜澈通過她和盛明遠找李御醫要來的,當時端木西正好受了責罰,意志消沉,杜澈又願意收他做徒弟,李御醫為了端木西好,就讓杜澈領了端木西走,這一走就是六七年,後來杜澈離開了燕韓,她又亡故,李御醫再沒打聽到他的消息。
李御醫心中牽挂端木西,所以才冒昧問起。
當知曉她失憶后,李御醫臉上的憂色沒有半分佯裝。
應是極關心端木西之人。
茲事體大,有關端木西的消息她自然不會告訴李御醫,只是寬慰幾句。
但李御醫一襲話卻才讓她知曉,端木西是如何同杜澈認識的。
李御醫寥寥幾句,她又不好深問了去,先前問起踏雪,踏雪所言便又比李御醫所說更細緻些。
端木西早前曾來建平侯府煎過葯,也自然是認識盛明遠的。
她早前只問起過盛明遠明月幾的事,全然沒有想到端木西同燕韓國中也是有如此千絲萬縷的聯繫,方才踏雪正好說起,陳暖昕心中好奇:「後來呢?」
踏雪嘆道:「其實端木西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後來真的通過了李御醫的考試,便不必在李御醫府上做葯童了,而是可以和李御醫一道出診的正式學徒。奴婢記得那個時候端木西一臉歡呼雀躍,說終於不用回府晚,被看門的小廝刁難,讓他在府外睡一宿了。」
陳暖昕娥眉微蹙。
至少聽到這裡,端木西在李御醫府上的日子,應當不好過。
踏雪繼續道:「後來端木西做了李御醫的正式學徒,也時常往府中來,因為早前侯爺的葯便是端木西煎的,端木西同府中都熟絡了,所以問診和換藥這些事情端木西比旁的學徒更熟悉些,李御醫便讓端木西來照顧侯爺。那時候端木西拿奴婢當半個知心姐姐,還同奴婢說,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儘快出師,然後考入太醫院,便不是早前那個除了李御醫之外,無人看中,無人依靠的小葯童了。所以端木西一直很勤奮看書,後來在府中遇見了杜澈,就時常抓這杜澈問醫書上看不懂的問題,杜澈也耐心給他講解,許是這麼一來二去,便熟絡了的。」
說到此處,踏雪臉上還有笑意。
從踏雪口中聽到杜澈,陳暖昕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雜瓶。
杜澈對端木西的照拂便是從那時開始的,杜澈,若是還活著該多好……
陳暖昕垂眸,以為杜澈帶走端木西便是從此處開始,結果又聽踏雪嘆道:「只可惜後來好景不長,端木西做學徒不過一小段時間,奴婢就沒見到他了,但等有一日,奴婢又見他回來煎藥了,奴婢還以為是葯童臨時有事來不了,還打趣過他,結果見到他整個手臂,脖子,腰上全是傷,當時都已經結疤,可還十分嚇人,端木西什麼話也不說,就默默去煎藥,後來幾日是別的學徒來給侯爺上藥的,奴婢才知曉端木西又做回了葯童。」
「怎麼會?」陳暖西意外。
踏雪搖頭道:「後來奴婢才知曉,是有一日端木西單獨去將軍府出診給將軍府的公子換藥時,將軍府的公子不怎麼配合,傷口崩裂了,就非說是端木西故意害他,又是棍子,又是戒尺,將端木西打得半死,若不是李御醫見他遲遲未回,出診之後連忙趕來,跪地哀求,又撲上去給端木西擋板子,怕是端木西早就死了。可即便如此,端木西還是被打得半死,而且,聽聞太醫院院首怕得罪將軍府,還私底下讓李御醫將端木西趕走,可當時端木西一身是傷,若是趕走便連一條活路都沒有,而且被御醫趕出來的葯童,哪還有什麼好名聲,出去也沒人要,李御醫冒了頂天的風險才將端木西留下。可太醫院院首卻說了,太醫院永不錄用端木西,而端木西日後也只能在李御醫府上做個葯童,可又哪能長久?端木西那時恨透了國中的達官貴族,連帶著對旁人都有敵意。其實端木西天資聰穎,自尊心又重,李御醫其實看重他,只道可惜了,所以後來杜澈想將端木西要去做徒弟,李御醫雖是捨不得,還是覺得對端木西好,當時從杜澈和端木西走的時候,李御醫一路都在抹淚。」踏雪嘆息,「想來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端木西應當也有十六七歲了,李御醫心中一直記掛著,也不知那孩子如今如何了……」
陳暖昕未置可否。
她早前總覺青帝即位后,對燕韓有莫名敵意,便連英國公都如實說,這其中定然有出處。她今日才知曉端木西在燕韓曾受盡刁難,歧視,舉步維艱,也曾被將軍府活活打死,最後被逼得走投無路,除了李御醫庇護,興許連活都活不下去。
這股恨意,便是在北輿即位后,都處處針對燕韓。
更怕這層傷疤被人揭起!
嘗過了半死不活的滋味,才愈發想要攥緊手中的權力,如今的北輿青帝年少即位,在北輿經久戰亂和動蕩時出現,安了民心,從此北輿百廢待興,六年時間內全然變了模樣。他是北輿百姓心中的少年天子,更是心中信仰。
誰又會將青帝同燕韓一個默默無名,便是被人打死也無人知曉的葯童身上?
所以青帝恨不得斷掉所有同燕韓的聯繫,讓所有的往事不為人知,便也更死命拽緊手中的權力,便是生怕有一日這權力如同當年同李御醫一道出診做學徒一般,忽得被人打回原形。
只有權力,才是維護自己最好的工具。
陳暖昕從未有一刻如眼下這般,對端木西清晰。
便是知曉元寶是他的親生哥哥,但在權力面前,他仍舊可以派出殺手追殺。
端木西同元寶並無親情,有的只是威脅。
元寶在一日,端木西便寢食難安。
就似早前在李御醫府中一樣,得到過的再失去,才是最難以釋懷之事。
陳暖昕緩緩垂眸。
所以青帝也好,明月九也好,都各懷心思,卻都不想讓她知曉早前在燕韓之事,若不是盛明遠在隆城遇見蜜糖罐子,興許,她永遠都不會知曉這一幕幕,她如今依然在北輿,依然在青帝和明月九編織的謊言里。
陳暖昕伸手,讓踏雪扶她起身。
「坐得有些久了,累了。」她聲音很輕。越是知曉早前的事情,便越是覺得今日的來之不易,便也越發珍惜。
「去躺會兒吧。」她笑笑。
踏雪連忙點頭:「那我扶夫人回房。」
陳暖昕看她:「我聽侯爺說九月二十六是你和豆子的婚期,你們何時回冠城?」
豆子父母早逝,是老侯爺撿回來的,一直養在建平侯府同盛明遠一道長大,如今盛明遠在京中,這婚事便在冠城辦。踏雪的父母和親人都在冠城,還能一處熱鬧。
踏雪臉色有羞澀:「本是準備這兩日走的,夫人回來,奴婢捨不得。」
陳暖昕笑:「有什麼捨不得的?婚事是人生大事,要多準備些時日,眼下都九月十五了,再不回去怕是晚了。」
踏雪笑笑:「有我娘在呢,什麼都準備好了,我在夫人身邊,娘親也放心。」
陳暖昕也笑笑。
她是真困了。
踏雪扶她躺下,又給她蓋好被子,「奴婢就在外閣間,夫人有事喚我就是。」
陳暖昕安心點頭。
似是有踏雪在,她真的需操心的事情很好。
陳暖昕闔眸,很快便入夢。
夢到杜澈當初領端木西離開時候,端木西哭得滿臉淚痕的模樣。也夢到端木西初初即位時,又緊張又興奮,又隱隱有些不知所措,處處看著她,看著明月九,看著英國公和陳皇后的模樣……轉眼,便是端木西已長大,君臨天下,祭天和早朝時黃袍加身,舉手投足都帶了特有的威嚴,畫面再切換,陰暗的宮殿,端木西抱膝坐在龍椅一角,哭著念杜澈的名字……
一時間,好似壓抑。
也不知過去多久,她被人喚醒。
腦海中還是早前端木西縮在龍椅一角抱膝哭喊杜澈的模樣……
睜眼,才看清身邊的人是盛明遠。
見她醒來,盛明遠似是寬心:「做噩夢了?」
她頷首,才想起來:「你怎麼下地了?」
昨日才被抬回來,她早前給他上藥傷疤還在流血,李御醫也才來看過,他怎麼來了?
盛明遠眉目間似是藏了事情,但她問,他還是輕笑:「我是君上心腹,便是挨板子,旁人打得也不重。傷口看起來厲害,實則沒傷及筋骨,來得快,便也去得快。都上了幾回葯了,李御醫也來看過,無事了。」
他說得輕鬆,陳暖昕也不拆穿。
盛明遠應是有事,才會起身的。
她扶額:「我睡了多久?」
腹中都已飢腸轆轆。
盛明遠吻上她額頭:「都已第二日上午了,我是嚇壞了,周媽卻說無事,有時候睏乏,會睡得久些,可是餓了?」
她笑眯眯頷首。
盛明遠扶她起來:「來,周媽一早便熬好了粥。」
陳暖昕唏噓:「周媽真好。」
盛明遠目有憂色:「丫頭,可是有什麼心事?」
她方才連連噩夢,他守了她許久。
她笑道:「無事,只是有些噩夢罷了,夢醒了便好了,可是嚇著你了?」
他忽得伸手,自身後攬她:「日後有我,不會再噩夢了。」
陳暖昕微怔。
他不會無緣無故如此,應是,有什麼旁的事情。
可盛明遠不說,便是有意隱瞞。
她便也不多問,而是應聲道:「好。」
盛明遠埋首在她頸間,好似尋求安慰。
陳暖昕佯裝不覺。
……
等到前廳用早飯的時候,陳暖昕果真胃口大開,用了不少。
周媽笑得合不攏嘴,「夫人喜歡便用些,日後天天給夫人做。」
陳暖昕笑眯眯頷首。
周媽又道:「其實啊,這懷孕的時候也不能大補,否則孩子養得太大,不好生,夫人放心,有我給夫人把關,夫人不擔心。」
陳暖昕應好。
盛明遠也笑。
陳暖昕夾菜給他。
他似是並無多少胃口。
陳暖昕越發斷定他心中有事。
不多時,賈容來了廳中,賈容應是有事,卻看了盛明遠一眼,又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盛明遠卻是會意,便朝陳暖昕道:「丫頭,你先用,我有些事要同賈容出去一趟。」
陳暖昕應好。
盛明遠雖賈容離開,陳暖昕一口菜夾在口中,嚼了嚼。
片刻,才問周媽:「周媽,你可知昨日顧公子來之後,侯爺可還見了其他人嗎?」
她也是隨意問問。
周媽想了想道:「似是郭太和郭大人吧。」
郭太和?陳暖昕似是有些許印象,是曾聽盛明遠提起過,是他早前在東宮的玩伴,也是東宮侍讀,當年他和郭太和,喻夕一道成為東宮三傑(東宮三害)……
那郭太和來見他應是好事啊,為何盛明遠如此愁眉不展?
陳暖昕心中不解。
周媽又道:「也不知他們兄弟二人說了什麼,侯爺還一屁股傷呢,就同他一道出府了,入夜了才回來。回來便守在夫人屋中,哪兒都沒去。」
陳暖昕詫異。
盛明遠守了她一夜?
盛明遠這兩日才從宮中挨了板子出來,昨日上午還在上藥,下午見了郭太和便急匆匆出門,到了晚間才回來,而後還寸步不離守了她一夜?
難怪今日她覺得盛明遠古怪……
盛明遠心中定然有事。
陳暖昕放下筷子,朝周媽道:「周媽,我吃好了。」
周媽這才將東西撿走,又道:「我晚些送湯給夫人。」
待得周媽離開,陳暖昕朝踏雪道:「去打聽下,府中方才是不是有人來了?」
踏雪道好。
等不久,陳暖昕在屋中閑來無事翻冊子,踏雪匆匆來了屋中:「夫人,打聽到了,是顧夫人……」言罷,看她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顧夫人?陳暖昕不明白顧夫人是誰?
踏雪輕聲道:「顧夫人名喚顧寒之,是夫人昨日見過那位顧公子的妹妹,國公爺的嫡長孫女,也是侯爺自幼的青梅竹馬,早前還來拜訪過夫人,趾高氣昂的,後來被夫人氣走了……」
陳暖昕笑笑,青梅竹馬,她早前怎麼沒聽盛明遠提起過?
踏雪又道:「早前以為夫人過世了,顧夫人還是顧小姐的時候,君上和顧家還都想撮合侯爺和顧小姐,後來才不了了之。方才顧夫人急匆匆到府中,說是來見夫人的,被侯爺擋了去。」
「那人呢?」陳暖昕好奇。
踏雪附耳:「也不知出了何事,侯爺將顧夫人帶去國公府了,聽伺候的下人說,顧夫人一直在說不是她,不是她,神色很有些驚恐,侯爺不讓人同夫人說,奴婢也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打聽到的。」
不是她?
陳暖昕不知顧寒之何事惹惱了盛明遠,盛明遠自昨日起便神色有異,莫非,是因為顧寒之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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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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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正文完結!
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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