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五下
所以,她叫周周?
重霄盯著女孩兒白皙光潔背,心不在焉的聽那幫小孩兒給她吹彩虹屁——
「舟舟好厲害!畫的大白和動畫片里一模一樣!」
「這座城堡太漂亮啦!」
「舟舟你明天還來嗎?你還來我就不走了,我要看你畫畫!」
「舟舟畫艾莎公主好不好?我喜歡冰雪奇緣……」
「舟舟比迪士尼的公主好看!」
舟舟,舟舟,舟舟……
魔音灌耳。
一聲聲往重霄心窩裡鑽。
他遠遠的站著,越發好奇那些粉筆畫,以及畫畫的人。
最後決定做個解決完午飯回來的尋常模樣,三兩步走近,來到女孩兒身後,垂眸掃去——
以迪士尼動畫開場城堡為主體,下方從左至右依次為:無敵破壞王和坐在破壞王肩頭的雲妮洛普、大肚子的暖心Baymax、高舉雙手露出大大微笑的米奇,以及一個在空中劃出弧線的鋼鐵俠……
動畫角色就不說了,單這個標誌性的城堡,標準得跟熒幕上剪下來貼地上似的。
連粉筆的塗色都十分均勻舒適。
重霄去食堂吃個中飯最多20分鐘,畫了這麼一大片,沒有廢筆,功底可見一斑。
聯想起幾天前在沙灘上偶遇,她對自己提出的要求,忽略突兀的過程,不妨礙他斷定她是個學美術的……美術生?
看小胖對她的熱乎勁兒,島上居民錯不了的。
重霄的到來壓住了部分小孩兒,紛紛噤聲,一個兩個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幾個年齡稍大的不怕他,但也相當給面子的行注目禮。
敵不動,我不動。
嘰嘰喳喳的走廊霎時變得安靜下來,唯獨捏著粉筆的時舟,埋著頭專心一意給鋼鐵俠的盔甲塗色。
「重醫生你來得正好,才買的粉筆快浪費完了,你快管管吧!」小護士扯住他側腰位置的白大褂,撒嬌的搖晃。
拉仇恨的話一出口,小孩兒們七嘴八舌跟她爭。
畫個地板怎麼了?
打掃衛生的阿姨都不說,就你管得寬!
回頭讓我爸爸媽媽買十盒粉筆賠給你!
重霄只注意到周周停了下來,昂起頭望住自己,圓潤的杏眼裡先是茫然,而後逐漸浮出做壞事被抓現行的憂慮。
害怕被他逮著打手心?
小護士仗著重霄在身旁,狐假虎威的揚聲:「都別吵!腦瓜子都被你們吵炸了!趕緊回自己的床位去,再鬧通知你們家長全都領回家!」
放著狠話,那抓著重霄白大褂的手還攥得死緊。
對此流暢自若的行為舉止,重霄是抗拒外加有些反感的。
頭兩天沒幾個人敢直視自己說話,現在都能把他當揚威耀武的道具使。
是他表現得太隨和還是怎樣?
重霄面上不顯,跟個小護士懶得計較,隨口打趣說:「氣什麼,又不要你擦。」
小護士臉色微變,還委屈起來了:「月初護士長剛說過,不能亂畫地板!」
「已經畫了。」重霄餘光籠著在腳邊蹲成一團的姑娘,語氣里的偏袒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再說,這畫得不是挺好的么?」
時舟雙手扶在膝蓋上,點著頭附和:「我畫得很好的。」
一點兒不見謙虛。
周圍一群小朋友跟著幫腔起鬨,屬小胖最賣力。
什麼『鎮道之寶』啦,『不識貨不要說話』、還有『你就是嫉妒舟舟長得比你漂亮』這樣標準規範的人身攻擊。
巴拉巴拉巴拉……
重霄就聽清楚幾個有代表性的片語。
鬧得正歡,走廊另一端不知誰通風報信,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周院長和護士長他們上來啦!!!」
孩子們呼啦啦的散開,靈活的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
轉眼只剩下重霄、告狀的小護士,還有蹲在地上左顧右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舟。
等到她意識到該跑路了,匆匆忙站起,小護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畫得這麼好,急著跑什麼,讓大家好好欣賞你的傑作啊?」
時舟有點著急,但仍不忘維護自己,「我不在也可以欣賞的。」
這表情語氣皆真誠的反映,簡直絕了!
小護士被她說得發懵,一時接不上話。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麼淡定自若的自戀!
重霄被逗得連聲失笑,偏這是醫院,醫生個人也代表著醫院的整體形象。
他卷手擋在唇邊遮掩笑意,裝模作樣的咳了兩聲:「把醫院走廊畫成這個樣子確實不太好,必須進行批評教育,跟我走。」
趕在院長一行人浩浩蕩蕩轉入走廊前,從小護士手裡拉過周周,大步流星朝反方向走——迅速逃離作案現場。
*
結果,兩人就躲到了轉角盡頭的雜物間。
巴掌大的空間被幾排快頂到天花板的鋁合金置物架佔去大半,中間余出最多半米的空隙,容人進出拿取。
門還被拖把掃帚擋住了,只能關到一半。
重霄把時舟推到置物架裡面,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把她擋得嚴嚴實實,同時截了她唯一的出路。
隨後,賊似的回首向外面看了一眼,聽走廊那端傳來小護士叨叨叨的告狀聲。
雜物間里沒開燈,白日天光從半開的門外傾入,呈漸變狀,抵達重霄他們所在的位置時,就變得很微弱。
男人杵在時舟面前,展開雙手搭在兩側的架子上,跟一堵嚴實的牆沒區別。
他穿著有細條紋的淺灰色襯衣、黑色西褲,外面罩一件略寬鬆的白大褂,乾淨的短髮在早晨出門之前必然是洗過的,吹風機稍微吹出幾分自然的造型,修飾了他端正的臉型。
比起碼頭邊的初見,周身多出一絲醫生平易近人的特質。
這讓時舟想起《惡作劇之吻》里的無所不能的天才君——入江直樹。
稀薄的光線從他身側擦過,用光和暗影把他下巴微抬的側臉區分勾畫。
就,很好看。
時舟與他面對面站著,綳直了腿和腰板兒,腦袋頂也最多才到他肩線。
他又是側首往門外觀察的姿態,這導致她無法看到他的眼睛。
那是人的靈魂所在。
機會難得,時舟並不能放過。
心想著『要看眼睛』的同時,伸出手,指尖觸碰到男人的臉頰,將他的頭顱轉過來。
對上那對略帶輕微疑惑的、深棕色的瞳眸。
重霄垂眼望著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雙有些肆無忌憚的小爪子。
几絲訝異。
這姑娘,到底是怕他呢,還是不知道怕為何物?
染了粉筆灰的蔥白指尖,輕輕盈盈點在重霄面容的皮膚上,因為沒怎麼用力,他就相當配合的轉過頭來,成就她心安理得的打量。
為了看得更加清楚,她努力抬起頭,純粹的眸光里,誠意十足。
像在跟他索吻。
「女孩子家,別動手動腳的。」重霄忍下臉上被她撓出來的癢意,摁住她的肩膀,拉開距離。
指尖失去觸碰的權利,時舟遺憾的撇了下嘴,睇向他的眼色里,多出一重顯而易見的責怪。
重霄輕嘖了一聲,眉頭淺淺折起。
怪我咯?
他雙手交疊在身前,肩側靠上貨架,改了一副嚴肅的態度,詢問:「叫什麼名字?」
或者說:審問。
三年的公安大學不是白念的,有些習慣一旦養成也很難改變。
再說壓根沒有必要改。
偶爾施展出來,有奇效。
時舟稀罕的盯著他輪廓分明的臉皮,配合的回答:「時舟,時間的時,輕舟的舟。」
少見的姓氏。
一葉輕舟。
倒是挺好聽。
重新認可的點點頭,繼續問:「年齡?」
「21。」
竟然有21了……
比他猜測的大一點兒,但好像這樣更好?
至於好在哪裡,太子爺選擇性忽略,不去深究它。
「來醫院做什麼?」
「探病。」
「探誰的病?」問這句時,重霄腦海里已經自動蹦出幾個選項:家人、朋友,或者男朋友?
「丁媽媽。」時舟道:「她做家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骨折了。」
聽她描述,應該是照顧她生活,類似家政阿姨、保姆之類的角色。
生得這樣細皮嫩肉的,家裡一定當小公主寵著長大的。
又見她兩手空空,孑然洒脫的樣子,重霄好笑的問:「來探病連水果都沒有?」
其實他想問的是:出門什麼都不帶?
手機、鑰匙和錢包,至少該有一樣吧。
換成模糊的大概念,讓回答的人自己發揮,得到的答案反而更精準。
時舟果然上當:「不知道丁媽媽喜歡吃什麼水果,就給她打錢了。」
許是怕他刨根問底,她補充:「手機,微信轉賬。」
「手機呢?」重霄踩到她沒藏好的小尾巴,薄唇里輕飄飄的道出這三個字,彎了眼,勾唇,揚笑,「我沒有問題了。」
因為他終於從時舟情緒不多的臉上,捕捉到明顯的詫色。
她把她的手機忘在了某處。
或許還連帶著錢包、鑰匙一起。
真是個不讓人的省心的姑娘。
然而,那抹詫色只在時舟靜淡的小臉上停留了最多十秒——
「沒關係,不用慌。」她反過來安慰他,好像弄丟手機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男人。
重霄的反應就跟先前那個小護士一樣一樣的。
不!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前幾天清晨在海灘上他才體會過。
眼下只能算複習……
不等重霄開口,時舟抓住他疊在身前的手臂,杏眼裡透著執著:「你已經了解過我了,走吧,去我家,放心,我不是壞人。」
「……」
這是什麼新型反偵察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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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霄:作者你出來一下,這姑娘不按套路出牌你要我怎麼撩?
時舟:沒關係,不用慌,交給我,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