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結(上)
面前的男子應該是她在這個時空里見到的容貌上唯一可以與周梓安相媲美的人。
晨光熹熹,照在他欣長挺拔的身上,他沒有著官服,而是穿了一件煙霞色的長袍,一頭墨黛長發只用銀絲結束,披散在肩頭。
臉龐面如白玉,眉如墨裁。
如果說周梓安的美更多帶著女性的柔媚婀娜之態,而這男子的出眾之處則是他身上男性洒脫狂放的風姿。
這男子見周梓安看向他,便回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嘴裡沖著謝御史似笑非笑道:「謝大人,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大火氣,可不符養生之道啊!」
謝御史剛才一頓打,此時喘著粗氣看著男子冷笑一聲:「宇文駙馬,本官正在教訓這禍國殃民、不男不女的宵小之輩,不知駙馬為何阻攔!」
男子放下執著謝御史胳膊的手,撫了撫袖子,慢悠悠的道:「謝大人乃皇親國戚,又是大業兩代老臣,剛直不阿的鐵腕御史,在下哪裡敢阻攔您。
只不過謝大人辱罵陛下在先,毆打朝臣在後,大人身為御史言官,應更懂得身為人臣之規矩吧。
謝大人是一腔熱血,不懼生死,想著青史流芳。可是大人就不想想你的家人和後代子孫了嗎?他們可還在大業朝,可還是你嘴裡所說的昏君的子民呢!」
「你!你竟敢威脅本官!」謝御史猛吸了一口氣,怒瞪著男子。
男子悠悠一笑:「在下可不敢!而且在下在朝中並無官職,哪裡威脅了謝大人!」
「你!」謝御史用手指著男子說不出話來。
這時旁邊一名大臣走了上來,面帶不屑之色,嗤笑一聲:「宇文駙馬好口才!只是聽說駙馬與周大人是惺惺相惜的舊友,今日一見果然是情意深重啊!
謝大人,我們還是不要打擾這對老相識重敘舊情吧!可能人家兩個已經亟不可待了呢!」說完,也不看周梓安和那男子,伸手拽了謝御史離開了勤政殿。
……誒,今日可真是漲了見識,這些文官大人們真是罵人不帶一個髒字!
一旁低頭站著的周梓安,眼角餘光看著這些大臣走下台階,方又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子。
……宇文卓,謝武帝同胞妹妹永寧公主的駙馬。
當年正是他把年僅十六歲的周梓安送進了宮,送上了謝武帝的龍床。
宇文卓看周梓安看著他不做聲,便微笑著上前一步。
因今日周梓安是奉口諭來勤政殿的,所以是穿了蟒紋紫色官袍,頭戴白玉冠,做了正裝打扮。
剛才被謝御史追打,弄得她玉冠有些歪斜,袍袖也有些散亂,看上去很是狼狽。
宇文卓走到周梓安面前,十分自然的伸手給周梓安整理下衣襟,又抬手給周梓安正了正頭上的玉冠。
宇文卓如此親昵捻熟,周梓安一下子竟沒有反應過來。
她感覺到宇文卓手指借著寬大袍袖的遮掩,從她的頭頂沿著她的面頰一直劃到了她的耳邊。
兩指便夾住她的耳垂,輕輕的揉捏了兩下。
周梓安就覺自己的耳垂像被電了一下似的,身子都忍不住一抖。
宇文卓像是感知了她的反應,嗓中發出了一聲促狹的低笑。
周梓安連忙擺頭,躲開了他的手指。
就聽他輕緩的聲音:「四郎,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報今日之辱的!」
周梓安的呼吸一滯,凝眸迎向他的目光。
他的眼中柔情四溢,那柔情就像一張網,想要把她牢牢困在其中。
周梓安的腳卻不禁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了與他的距離。
宇文卓看著周梓安臉上的疏離防備之色,有些詫異的喚了聲:「四郎…」
什麼四郎、五郎、剛才那個曖昧勁,看來也是斷袖之誼,怪不得被剛才那些官員諷刺。
周梓安不欲與他糾纏,沒有應聲。
正在這時,就見勤政殿中跑出一名太監,氣喘吁吁的到了周梓安身前施禮道:「大人,陛下請您進殿回話。」
周梓安嗯了一聲,也沒再看宇文卓,便跟著太監邁步進了大殿。
可是行走間,她仍感覺到了身後那道灼熱的目光落在她的後背上,像是要把她的肌膚燙出個洞來。
太監帶著周梓安並沒有去正殿,而是到了後面的寢殿。
到了門口,太監躬身施禮道:「周大人,陛下請您進去!」
周梓安看著開著的殿門,就像巨獸張開的大口。
那太監見周梓安站著不動地方,有些奇怪的問了聲:「周大人?」
周梓安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等會就當再做次噩夢吧……
周梓安邁步走了進去,就聽身後吱呀一聲,太監們從外關上了兩扇殿門。
繞過層層的明黃垂帳,周梓安看到屋子的正中放著一張碩大的龍床,龍床旁是一扇一扇排將起來的三十六扇烏銅鏡。
銅鏡以白石為座,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輝光相映,照得徹里徹外皆明。
三十六扇團團圍轉,就像一座冰壺,又像一道水晶屏風,人走到面前,鬚髮形容,都照得明明白白。
而且不知塗了一層什麼物質,照出的人不但清晰,還自帶柔光,看起來更加仙氣浪漫。
房間的大窗前,迎光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披著頭髮,身上穿了一件明黃團龍的寢袍,袍子中間用帶子虛虛的系著,露出大半健碩的胸膛和修長小腿。
周梓安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俾睨天下,唯我獨尊的帝王霸氣,讓周梓安忙低下頭。
……這就是謝武帝?這與她心中那個昏聵飢色的君王竟然完全不一樣。
他們在一起的那晚,因為周梓安一直以為是在做夢,而且很快就暈了過去,她其實對這個謝武帝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一直到現在她只依稀記得他是個俊朗的男子,可是他到底是長得什麼樣子,她是沒有概念的。
直到此刻,周梓安才知道自己竟是小看了這位在原書中曾五次親自率軍遠征高麗國武將出身的馬上帝王。
按道理,她應該跪下,可她就覺得自己的膝蓋彎不下去,這時耳邊傳來一陣沉穩腳步聲,她低垂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塊明黃的袍角。
「梓安!」還是那晚的低磁聲音,隨著聲音,一隻手指輕輕的觸摸了下周梓安剛剛被謝御史打紅了的額角。
「那個老傢伙罵朕,朕念在他是謝姓同宗不與他計較也就算了,他竟然敢打你?」聲音帶出了明顯的怒氣。
「來人!去把謝林一家……」謝武帝話還沒有說完,周梓安連忙出聲打斷。
「陛下,臣沒有事,請陛下不要動雷霆之怒,謝御史並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時失手罷了,念在他拳拳的為國之心,還請陛下饒過他這次吧!」周梓安這時才跪下,以頭抵地懇求道。
……周四郎造孽,可她不能,她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是崇尚生命價值與平等的,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麼一個忠臣為了她這點小事丟了性命!
「哦,今日梓安竟是不一樣了!既然梓安不念其惡,饒了他,那朕今天也放過他了!不過,你不必在朕的面前自稱臣的,梓安從來都不會與朕這般生疏的!」
呃!原來這謝武帝心裡還是明白的,還知道她不是周梓安。
不過能想出李代桃僵,用妹妹代替哥哥,男女不忌的人,也是神經病一枚啊,自己還是得想辦法離遠點……
周梓安感覺謝武帝低下了頭,他的手指捏了她的下巴,他溫熱的氣息絲絲的拂在她的臉頰上:「真是一模一樣的臉,你就是朕的四郎,誰都無法把你從朕的身邊帶走!只是四郎這段日子你可是在抱病避著朕?」
周梓安的臉色就是一變,這謝武帝竟然察覺到了她的心思。
……她不是周四郎,她還可記著那晚的可怕,她當然對謝武帝是能躲就躲。
可是沒想到謝武帝竟然直接問了出來,周梓安不知該如何回答,只低著頭不說話。
「欸!」周梓安聽謝武帝長嘆了一聲,伸手扶起她,把她抱進了懷裡。
「那日是朕魯莽了,弄傷了你,是朕錯了!」謝武帝把下巴放在周梓安肩頭,手輕輕的撫著周梓她的後背。
周梓安的身子微微一僵,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她是聽錯了,這謝武帝竟然在給她道歉。
周梓安只好拿臉頰蹭了蹭謝武帝的胸口,表示了一下她的態度。
然後她聽見謝武帝輕聲的笑了,他把她抱坐在龍床上,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蛋:「四郎,為什麼讓那些女童都回去了?」
……為什麼?因為這是造孽啊!誒,誰讓她倒霉穿進來呢,她就得替周四郎解了這孽債。
周梓安閉上了眼睛:「陛下,這是四郎的私心。陛下若是得了滋養長生不老,而四郎卻會有一天自己孤孤單單的去往地府里。
也不知道在那裡沒有了陛下的庇佑,會不會有牛頭馬面、孤魂野鬼欺負四郎!所以四郎才……,四郎只想與陛下永遠在一起,還請陛下恕罪。陛下您能放了那些女童嗎?」
周梓安這是在混淆視聽,真正的周梓安已經死了,她是在賭如今自己在謝武帝心中的地位。
但是謝武帝卻好像真的忘記她是假的,許是她的回答取悅了他,謝武帝開懷的大笑起來:「欸,四郎何罪之有,是朕想得不周,等朕下旨,讓空空道長再找雙修之法,能讓四郎也得永生,永遠陪在朕的身邊。
今日謝御史就也因為這些女童之事與朕啰嗦,這樣就給算給他些面子,就放那些女童回家吧!」
「謝陛下!」不管怎樣,那三千幼女總算逃離原書的命運了。
「不過,這幾日朕可是一直是孤枕難眠想著四郎呢!」謝武帝呢喃著,雙臂漸漸的用力摟住周梓安。
「四郎,你看這是朕新得烏銅鏡和任意車,四郎可要到那車上一試。」謝武帝的手解開了周梓安的衣袍。
……任意車,人躺上去后,手腳就會被車裡的機關鎖上,無法掙脫。
周梓安雖然明白今天躲不開這一遭了,可是一想到任意車的場景,心還是不禁一縮:「四郎覺得這樣就好了!」
周梓安轉過身去,跪在了龍床上……
「四郎、你真的好美!」謝武帝手流連在她的臉頰。
周梓安強忍住逃離的衝動,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
然後她便從鏡中看見那明黃寢袍落在了地上,他親了親她的烏髮:「四郎、放鬆些……」
周梓安看著圍繞在龍床旁的烏銅鏡,鏡子從四面八方、各個角度清清晰晰的照出了如今的淫形欲狀,纖毫不能躲避……
周梓安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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