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生,為你死·2
凈房內,不知被何從吹來一陣悠風,幾盞小油燈搖曳了幾下。
顧笙玩了半天的泡泡,卻見白子卿根本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這時,顧笙並不知道,從少年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她白皙精緻的後背,墨發高高盤起,垂下的髮絲沾染上了水漬,一絲絲的貼在了皓雪肌膚上,黑與白形成鮮明的視覺對比。
少年眸色微暗,捧著衣物的姿勢愈發虔誠。
顧笙終於熬不住了,雖說這一路長途跋涉,的確需要好好泡個澡,但再泡下去,她就要脫皮了。若她是真正的男子,她倒是可以讓白子卿伺候,可……
顧笙背對著少年,泡了良久之後,嗓音已經有些慵懶:「衣物放下吧,孤自己來就行了。」
少年站著沒動,頎長清瘦的身段投下長長的影子,他似乎很堅持:「伺候主子,是屬下的職責。」
說著,少年抬頭望一眼浴桶中的背影,也不知道是被什麼晃了眼,突然又低下頭。
主子太纖細了,跟他不一樣。少年這樣想著,面頰上湧上一陣熱浪,但凈房光線朦朧,完美的掩蓋了他此刻的心緒。
顧笙默默放下澡豆,轉過頭看,看著低垂著眼眸的少年,她實話實說:「子卿啊,孤不習慣被人看著沐浴。」
少年一怔,很想解釋一句,他沒有看!
可……他似乎也看了。
少年很會審視奪度,保持著低垂著腦袋的姿勢,放下衣物之後,很快就退出了凈房。
顧笙這才鬆了口氣,多麼純潔無瑕的反派,她怎麼能污染他呢。
系統這時發出了土拔鼠尖叫:「不好了,宿主,反派黑化值突然暴增到了10,宿主,你剛才對他做什麼?!」
顧笙:「……」(⊙o⊙)…
來這個世界的第一晚,顧笙沒心沒肺的早早就睡下了,晚飯時多喝了幾杯果酒,她夜間醒來起榻,但雙足剛踩在腳踏上,她被腳底心的異常觸感嚇了一跳,因為動作過猛,站起身時差點就栽了下去。
卻在下一刻,有一雙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雙足。她一低頭就在昏暗中看見了少年的眸子,裡面如綴了千萬星辰,狡黠明亮。
顧笙的驚嚇聲剛剛停息,跳到嗓子口的心臟又落了下去,她突然在想,如此通透純潔的少年,怎就成了毀滅天下的大反派呢?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染一絲雜質。
「主子,是我。」少年生怕顧笙又要尖叫出聲,隧道了一句,畢竟主子自幼就膽小。他記得數年前,主子將他從狼窩帶出來時,還很怕他,起初時根本不讓他靠近。
顧笙收回驚嚇之色,已經忘記了自己方才是想去凈房,她在床榻邊落座,沉聲說「嗯,以後不要睡在這裡。」
黑暗中,少年的眼神格外幽亮,宛若黑曜石一般,「主子,屬下要護著您的安全,從楚國一路走來,屬下都是睡在您身邊的,屬下不走!」
他總是很堅持,異常倔強,很有狼性。
顧笙打算好好教育他,既然他將自己當成是主子,他就要聽主子的話,未及她開口,系統又開始了土拔鼠尖叫:「宿主宿主!大事不好,反派黑化值長到12了!前方高能,宿主你千萬不要再刺激反派,他還很純潔天真,宿主你一定要用耐心,愛心,仁慈心去感化他!」
顧笙的墨發披肩,雖說這個世代的男子以柔唯美,貴族中塗胭抹粉的不在少數,但此刻的顧笙卻有一種脫塵的美,彷彿一個不注意,她就會消散在人世間。
少年一無所有,他只有他的主子,所以更加不能離開主子半步,他的手還握著顧笙的雙足,尺寸很小,僅夠他握在掌中的,一時不舍放開。
顧笙深吸了一口氣,在少年的幽幽注視中溫和一笑:「好,孤留下你,但今晚開始,不準睡腳踏,你去睡一旁的軟塌,你給孤記住了,你不僅僅是孤的隨從,還是與孤共患難的好兄弟,明白了么?」
系統突然冒出來:「黑化值13!宿主,反派可能不想和你當兄弟!」
顧笙:「……」
少年總算起身,他腰上掛著長劍,身為一個殺手,他一直都是劍不離身,人在劍在。
***
晉國老君侯常年沉迷酒色,人已經未老先衰,這些年大晉南征北戰都是晉太子姬夜在背後一手操控著。
如果天下六國之中,就數晉國最為強大,楚國居於第二,這也是為何顧笙來到晉國之後,並沒有遭受刻意為難的緣故。楚王最疼寵的兒子是繼后所生下的三殿下,所以早就起了廢太子之心。
此番將顧笙送到晉國當人質,一來是為了向大晉表明楚國無心戰事的心意,二來也方便扶持次子。
今日顧笙被翼王嚇暈的消息,自然是讓老君侯知道了。
老君侯在殿內召見了太子姬夜與冀王兩人。
老君侯看著一表人才的太子姬夜,是怎麼看怎麼滿意,可目光移到冀王身上時,臉色突然就沒那麼慈愛了,這麼蠢的兒子,怎麼會是寡人親生的呢?!
老君侯盡量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暴力,他不是一個暴君,更不是一個狠毒的父親。
這樣想著,老君侯柔聲道:「老二啊,楚國今時今日的地位未必就在晉國之下,但楚王非要強塞一個質子過來,其中必然有詐,那楚太子再怎麼俊美好看,你也不能打人家的主意,這次是嚇暈了,這萬一下回嚇死了,你讓寡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寡人不是一個粗暴的君王!你想讓天下人如何說寡人!」
冀王兩腿顫了顫,他太清楚,一旦老君侯柔聲細語的說話時,會發生什麼事。
就在前陣子,和侍衛.私.通.的虞美人就被老君侯好生「柔聲細語」了一番,結果第二天,那虞美人就成了一具美.屍了。
冀王匍匐在地:「兒子知錯了,還望父君饒恕,兒子……保證再也不招惹楚太子!」
老君侯不滿意冀王這個表現,哪有兒子怕父親怕成這樣的!真是沒用的東西:「滾滾滾!」
冀王以最快的速度滾了。
姬夜沒甚表情,頷首道:「父君,兒子也退下了。」
每每看到太子,老君侯就會露出欣慰之色:「姬夜,你乃寡人的太子,也是大晉的太子,你的幾個兄弟,腦子都不太好,你身為長子,寡人只能靠你了。如今其他幾國都效仿楚國,給寡人送來了質子,這裡面肯定有詐,尤其是楚太子!你替孤盯緊了!楚王那個老滑頭一直不喜楚太子,寡人擔心他會暗中除去楚太子,再趁機嫁禍給寡人,寡人心慈人善,是做那種事的人么?」
姬夜依舊面無表情:「兒臣明白了,父君放心,楚太子就算是死,也不會死在我晉國境內。」
老君侯露出滿意的笑容。
還是太子懂他啊!
***
姬夜大步折返東宮,一身玄色錦袍襯的身形如松柏般挺拔,他在屋檐下站立,夜風拂起他的錦袍,人如謫仙般洒脫,卻也十分孤冷。
心腹上前,不敢直視姬夜,十分恭敬道:「屬下剛才查明,那楚太子膽小如鼠,夜間起榻會被耗子嚇的嗷嗷直叫,楚太子身邊沒什麼親近的人,除卻和一個貼身隨從比較熟絡之外,她還總喜歡自言自語。」
姬夜:「……」難道楚國是為了讓大晉掉以輕心,才指派了這麼一個窩囊太子當質子?
極有可能!
不過,孤是不會輕易相信的,孤一定要揪出蛛絲馬跡!
「讓質子府的細作給孤仔細盯著楚太子,若有任何異動,即刻來報!」
晉太子姬夜望著千萬里的蒼穹,露出一個「老子天下第一」的笑容。
***
次日,顧笙起榻后,管事就送來了冀王的帖子,說是今日要宴請她。
顧笙昨夜反覆思量之後,又重新制定了計劃,除卻制止白子卿黑化之外,她還需要防止自己被晉國不久之後的新任君王「折磨致死」,眼下看來,最有可能坐上下一任晉國君王位置的人,便是太子姬夜,還有冀王。
這時,顧笙來到前院吃茶,就看到白子卿正盯著一個少女,而且幾乎是盯著人家看。
那少女不過十四五歲的光景,是質子府的婢女,相貌還算周正。
難道是少年.思.春了?
少年是她的反派,如何能因為美.色耽誤了前程?
就在白子卿欲要持劍殺了那女子時,顧笙突然對身側的管事道:「孤不喜此人,把她送出去!」
管事眼中閃現一抹為難之色,但並沒有回絕顧笙的意思,他當即照辦,就在那女子被管事帶走之時,她還哭喊著:「殿下饒恕啊,奴不知自己所犯何事!」
少年走到顧笙面前,在離著她還有一丈之遠的地方站定,他多數時候還是以沉默為主,自從昨天晚上的黑化值漲到13后,顧笙再也不敢輕易招惹他。
吃早飯時,顧笙還是叫了少年入席,他現在也不排斥和顧笙一塊用飯了,見他如此乖巧,顧笙露出異常慈愛的笑容。
少年的眸光一滯,都說薄唇的人最是薄情,那麼少年長大后一定是個冷心寡意的。
這時,少年突然開口:「主子是如何看出那女子有問題?」
他從不知道主子還有這等本事,以前是他太小看主子了。
顧笙詫異,她沒看出那婢女有問題,卻是看出了少年有問題,她說:「子卿啊,你還小,很多事你還不懂,你一定要記住了,這世上越是好看的女子,就越會騙人。主子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白子卿好看的眉頭蹙著:「……屬下明白了。」主子難道知道他這陣子從未合眼睡覺,想減輕他的負擔?所以才將那細作弄走?
少年抬頭,那雙深沉的眸子多看了顧笙幾眼,欲言又止。
***
姬夜正要離開東宮,心腹疾步而來:「殿下,出事了,咱們安排的細作今早被楚太子識破了!人已經被賣給了人牙子!」
姬夜深吸了一口氣,「孤果然沒有猜錯,看來楚太子也並非等閑之輩,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查出孤親自安排的細作!此人不可小覷,來人!繼續給孤盯著楚太子的質子府!尋了機會就安插孤的人靠近楚太子!」
「是!主子!」
待心腹退下之後,姬夜站在東宮屋檐下,他長身玉立,彷彿終於等到了一個對手。
楚太子--顧笙,你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能在孤的眼皮子底下隱藏的如此之深?!
這廂,顧笙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標上了「最佳對手」的標籤,初來晉國,人生地不熟,她需要儘快發展自己的勢力,以便早日歸國。於是,她就帶著白子卿去赴了冀王設的宴席。
昨夜被老晉侯收拾了一頓之後,冀王今日的態度甚好,今日除卻顧笙之外,還有其他幾國的質子,冀王卻是親自迎了顧笙入席,還笑出一臉.賤.樣:「顧兄,你可還記得本王?當初本王便與你有過幾面之緣了。昨日本王不過是心急著見故人,沒曾想嚇著了你。」
顧笙掃了一眼在坐的諸位,除卻她之外,其他幾國的質子都沒甚底氣,她笑道:「孤怎會忘記殿下呢,殿下永遠活在孤的心裡。」
冀王:「……」不能暴躁!只有愚蠢的人才會輕易暴躁!而他並不是!
酒菜已經陸續上齊,冀王拍了拍手掌,隨即便有舞姬魚貫而出,這是一個奔放又熱情的時代,民風甚是開化,就連民間也有不少一夜露水情緣後生下的孩子。舞姬們身著薄紗,要多婀娜便有多婀娜。
冀王遞了一個「大家都是男人」的表情過來,笑道:「顧兄,這些美人都是本王親自挑選出來的,你若是喜歡,今日就給你送到府上去。」
顧笙拒絕和這廝眼神交流,從目前看來,冀王襲承晉侯之位的可能並不大。
時下沒有高濃度的烈酒,濁酒多見。顧笙有些口渴,正端起一隻三足酒樽時,腰身被人不輕不重的戳了一下,緊接著白子卿的聲音傳入她耳中,與此同時,還有耳垂邊淡淡的溫熱感:「主子,這酒有毒!」
顧笙吃了一驚,古代真危險,她好想回家!
顧笙當即棄了酒樽,溢出的酒水灑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嘶嘶——」聲。
頓時,笙簫聲樂驟停,舞姬們嚇停止了扭.腰.擺.臀,在場的其他四位質子當即面色煞白,還有一個已經飲過酒的質子乾脆嚇暈了過去。
未及冀王開口,顧笙一手捂著胸口,做驚嚇狀:「殿下,孤手無縛雞,嬌弱多病,毫無威脅,你為何要殺孤?!」
在場的諸位當中,除卻幾國的質子之外,還有新田城的權貴們。
見此狀,眾人紛紛交頭接耳。
「看來冀王是處心積慮想要弄死楚太子。」
「冀王一定是想挑起晉楚兩國的紛爭,再從中獲利。」
冀王啞口無言,他從來沒有受過這種委屈:「……」本王不過是想調戲一下美人,本王又不是禽獸!本王是那種人么?!
長街的一處酒肆中,一男子突然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身邊的隨從戰戰兢兢:「主子,今日冀王和其他幾位質子都在場,屬下不好再繼續下手啊!」
是啊,潛伏在酒樓半月,好不容易等到今日的機會,又裝作了無數的偶然路過,這才在準確在顧笙杯中下毒,為什麼還讓她發現了?!
「主子,只要太子還在晉國,咱們便還有機會!」
男子揮了揮手,他的心,很累。
一路從楚國到了晉國,他已經嘗試了無數次暗殺,可顧笙就是死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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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王:我真的不是反派,為什麼沒有人信我?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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