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游山·上

第七章 游山·上

結果這天,林傲雪和雲煙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從床鋪上爬起來。

林傲雪終於如願以償地沾到葷腥,滿嘴流油,兩眼放光。

雲煙無可奈何,想著好不容易兩人才在一起,就由她去,不過好在昨日林傲雪耗費的體力有些多,今日她折騰不到一個時辰,便鬧騰不起來了。

兩人相擁著倒頭睡到傍晚。

林傲雪先雲煙一步醒來,她喉嚨有點澀,渾身像是散了架似的,胳膊又酸又軟。

年紀大了,還是要消停點,體力沒那麼好了。

林傲雪心裡無奈嘆息,想著是不是該節制一些才好。

她醒了之後想著要吩咐宮人準備晚膳,奈何她輕輕一動,雲煙便跟著醒過來。

雲煙的嗓子也十分乾澀,她睜開雙眼,看了一眼林傲雪,然後輕輕哼道:

「沐雪,我渴了,想喝水。」

林傲雪哪裡能讓她的煙兒久等,立馬光著身子從床鋪上跳下來,一邊朝桌案走去,一邊將裡衣套在身上。

雖然落地的時候腿腳有點發軟,睡了一早上加一下午也沒完全恢復過來,她憑藉過硬的練武技巧強行穩住身形,這才輕一腳重一腳地來到桌邊,將案上涼茶倒了一杯,給雲煙送過去。

雲煙看林傲雪穿得單薄,她抓起床榻上的衣衫披在林傲雪身上,輕嗔一聲:

「哪裡這麼著急,現下雖然已經開春,但被子外邊依舊寒涼,若凍著了怎麼辦?」

林傲雪吐了吐舌頭,依言扯緊身上的衣裳,應道:

「好好好,煙兒喝茶。」

雲煙瞪了她一眼,隨後就著林傲雪手裡端著的茶碗抿了兩口茶水潤了潤喉,又與林傲雪互相攙扶著起了身,雲煙心裡也跟著嘆了一句:

還是節制些好。

從明日開始做些葯膳調理身體吧。

待二人穿好衣裳,林傲雪出去讓宮人將晚膳準備好,隨後就與雲煙一起去了玉顏宮的院子里休息,初春的日頭不烈,何況現下已是日落斜陽,橘色的暖陽映照在水面上,是一種難得的寧靜與美好。

「煙兒,明日咱們一起去源名寺進香祈福吧。」

源名寺在京城郊外,她想趁著給大臣們許的假期還沒結束,自己也樂得清閑,帶雲煙出宮遊玩一番,而源名寺是個清幽的去處,加之鴻鳴法師坐鎮,林傲雪也想帶著雲煙前去拜見,這才有了這樣的提議。

雲煙用熱茶燙著青瓷杯,然後替林傲雪斟了一小杯清茶,輕輕推到林傲雪手邊,微笑著回答:

「好。」

林傲雪身為一國之君,能出行的時間少之又少,現下難得有這個機會,雲煙自然是願意跟她一同離宮,好好放鬆一下。

雲煙一點頭,林傲雪立馬傳令下去讓宮人安排,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了,用過晚膳之後,兩人又賞了片刻詩畫,隨後便雙雙入榻。

第二日一早,宮人已經備好車馬,林傲雪與雲煙坐馬車離宮,身後帶了百來個侍衛,徑直離開京城,前往源名寺。

源名寺內香火不絕,往來遊客眾多,林傲雪沒有提前與鴻鳴打招呼,反正也只是即興出遊,若一切都打點妥當了,處處都有人誠惶誠恐地供著,反而失了賞玩山水的樂趣。

離開京城之後,靠近源名寺的山腳下,有大片大片的良田,林傲雪掀開馬車的車簾朝外看,田野里有農夫在裡邊耕種,一眼望去,欣欣向榮。

望著一望無際的田野,以及田埂上來回追逐打鬧的孩子,林傲雪難得生出一股自豪滿足的感覺,這就是她座下的江山。

她忽然覺得做這個皇帝也不賴,能給她心愛的人以庇護,更能用手上的權利,實現當初她父親沒能完成的心愿。

這樣也挺好的。

雖然沒有她最初願望的那樣,帶著雲煙歸隱山林,遠走他鄉。

但像現在這樣,偶爾得了閑暇,能與雲煙一同出遊,看遍山河大地,也算是用另外一種方式,全了她最初同雲煙許下的心愿吧。

林傲雪心裡暗暗想著,回頭一看,便見雲煙從另外一側的車窗看出去,無垠的曠野上,綠油油的一片,令人看罷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能有沐雪這樣的仁君,也是寧國百姓的福氣。」

雲煙忽然抿唇一笑,眼裡光芒柔柔的,暖暖的,林傲雪心裡熨帖極了。

馬車行了半日,便至源名寺所在的山峰腳下,林傲雪想著入寺拜見恩師,心態要虔誠些才好,便提議步行上山。

雲煙並無異議,馬車坐久了,渾身骨頭也像是要散架似的。

林傲雪走下馬車,再向雲煙伸手,讓雲煙扶著自己從車轅上下來,周遭看護的侍衛心裡不由感嘆,女帝大人與皇后當真恩愛有加,羨煞旁人。

此次出行也是微服出巡,故而林傲雪和雲煙都沒有穿很華貴地宮裝,她們看起來更像是兩個富家小姐,況且尋常人家也不會隨身攜帶百多個侍從。

林傲雪與雲煙攜手上山,山路並不難走,前朝自鴻鳴出家之後,丞相愛惜自己的徒弟,曾耗費重金重修山路,將平整的石階一路鋪到源名寺的門口。

故而從源名寺山腳出發,並無崎嶇的泥濘道路。

雲煙跟在林傲雪身後,望著通往山頂的長長石階,眼裡閃著柔光,忽然心有所感,轉頭朝林傲雪嘆道:

「沐雪,你以前,在這山上過了十年。」

林傲雪點頭,抿著唇微微笑了。

這上山的路,她從跟隨鴻鳴離開京城那一日起,來來回回走了多少次,她自己也記不清了,這石板路上,哪一塊年久失修有些鬆動,哪一塊又因為道路兩旁橫生的草木而挪轉了方向。

她都一清二楚。

這是她自家中變故,在京中漂泊三年之後,難得的十年安寧時光。

唯一遺憾的是,那時她心中只有仇恨,執念深重,以至於根本沒有多的心思去體味恩師帶給她的短暫寧和。

當初,若是她願,她可以在源名寺中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過一輩子。

鴻鳴會庇護著她,即便她不出家,也能做個俗家弟子,在源名寺旁的山野里,蓋個小屋,一生無波。

但她自己放棄了那樣的機會。

每個人一生都在做選擇,而每一個選擇,都是當下的自己認為最好,亦或最適宜的,所以,沒有什麼值得後悔。

人生一步一步前行,若沒有多年前離寺下山的那個林傲雪,便沒有今日手掌天下之權,攜雲煙歸來拜訪的寧國之君寧沐雪。

上山的路程縱然不算坎坷,但也十分耗費體力,林傲雪以及她們身後跟的幾個家丁都是練家子,及至中途也不覺得多累,雲煙不曾練武,體力便沒有那麼好,行至一半,便有些累了。

林傲雪也不著急上山,於是心思一轉,帶著雲煙去了半山腰上的一間涼亭。

那涼亭看起來有些舊了,但好在時常有寺廟中的僧人下山來打掃,還算乾淨。涼亭位在一塊向山外伸出去的岩石上,兩側有從山壁中斜伸出來的松樹。

林傲雪領著雲煙走進亭子里小歇,由亭中朝山下張望,能一眼望盡山下的村落,將所有的良田美景,盡收眼底。

「真漂亮。」

雲煙站在涼亭邊上,舉目四望,看著這樣的景色,彷彿心胸也能變得更加寬廣。

從這個位置看過去,比剛才在馬車裡看到的,要完整多了。

林傲雪示意侍衛們留在涼亭外,自己則緩步走進亭中,站在雲煙身邊,陪著她一起看遠處的風景,笑道:

「是啊,挺漂亮。」

雲煙眼裡盈著秋波,轉頭看著林傲雪,盈盈一笑:

「陛下,這太平盛世,可有臣妾幾分功勞?」

林傲雪哈哈笑了開來,點頭應了:

「那是自然,若無皇后鼎立相助,有哪裡能有朕今日成就。」

二人在亭中歇了一會兒,欲再上山時,見山路邊有老叟售賣糖葫蘆。糖葫蘆多是賣給小孩子的,因為源名寺中香客眾多,故而往來於山間的孩童也不少。

林傲雪踱步到老叟跟前,買了一支糖葫蘆,隨後與雲煙你一顆我一顆地上了山。

她們身後跟隨的侍衛面面相覷,而素來習慣了林傲雪冷臉的薛貫有些想笑,沒想到他們女帝大人如此童心未泯。

雖然他們走得很慢,但剩下的半截山路很快也到了盡頭,天上日頭才剛西斜,林傲雪便領著雲煙站在源名寺門前。

這個時間,香客還未散,來往行人很多,但像林傲雪和雲煙這樣,跟了百多個侍衛的香客卻沒有,故而寺廟門前的掃地僧一下子就看見了她們。

林傲雪多年以前在源名寺中修行的時候,是著了男裝,只有鴻鳴法師知曉林傲雪的身份,如今林傲雪穿了裙子上山,寺廟裡的僧人只覺得這位女施主有些面善,眼熟得很,卻不能第一時間認出她的身份。

但像這樣身份尊貴的香客不論去到什麼地方都不會受到怠慢,即便在源名寺也是如此。

那兩名掃地僧人很快走了過來,朝林傲雪和雲煙雙手合十行了禮,問道:

「眾位施主是來蔽寺上香的嗎?」

源名寺香火鼎盛,來寺上香的達官顯貴數不勝數,所以掃地僧人波瀾不驚,沒有刻意恭維討好,態度隨和地說道。

林傲雪點頭笑了,答了一句:

「來寺進香,另外,不知鴻鳴法師近日可有空閑,我等想入寺拜見。」

掃地僧一聽林傲雪提起鴻鳴的名字,心裡便恍然,與鴻鳴法師走得近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達官顯貴,像林傲雪和雲煙這樣的排場,甚至都排不上號。

僧人點頭,應道:

「鴻鳴法師今日在廳中說法,約摸還有半個時辰結束,此後便無甚安排。」

林傲雪聞言,便言:

「那我等先入寺進香,待法師講經完畢之後,再前往拜見。」

僧人便側身引路:

「如此,施主這邊請。」

他所指的路是旁側行人較少的側門,正門人多,不清凈,許多有身份的人都喜歡從人少的地方入寺,林傲雪等人也不例外。

林傲雪謝過引路的掃地僧,遂帶著雲煙和侍衛從一旁的小道步入寺中。

寺院內環境清幽,香客多往來於前廳,林傲雪對寺院的環境十分熟悉,便直接從僻靜的小道繞行至後方的觀音殿。

林傲雪與雲煙相伴,入觀音殿內進了香,再往前行,還有羅漢堂等諸多殿宇,不一一贅言。

及至中途,雲煙忽然提議說想去林傲雪幼時居住的地方看看。

雲煙旦有所求,林傲雪素來有求必應,既是雲煙想了解她的過往,她也樂意將自己的曾經亮出來給雲煙看。

源名寺算不得大,後院僧人居住的地方十分僻靜,禪房一排排過去,整潔乾淨。

林傲雪下山之後,鴻鳴也沒有將她當初居住的禪房騰出來,故而一切都保留著原來的樣子,只不過寺院外有僧人看守,見林傲雪等人來,僧人十分訝異,後院這邊少有香客過來,何況是兩個貌美如花的女施主。

他們感到非常意外,立即便有守門的僧人過來,言道:

「諸位施主,這裡是禪院清修之地,若施主要在院內進香,還請繞行去前院。」

林傲雪聽見這熟悉的聲音,頓時笑了起來:

「平岳師兄,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方才說話的僧人臉現驚訝之色,他不記得自己何曾結識過如此容姿秀麗的女子,他們在寺院之中清修,與往來進香的女香客也不會過多接觸,居然能有人一口叫出他的法號,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措。

然而再待他細看,又覺出此女有些眼熟,他眉頭微擰,不敢輕易答話,只猶疑地問了一句:

「施主……認得小僧?」

林傲雪哈哈一笑,忽然一步上前,與平岳動手,平岳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回擊,與林傲雪你來我往約摸十餘招,這才對擊一掌各自後退。

方才林傲雪施展的武功,竟與他出自同門。

他愣了好一會兒,忽然覺出林傲雪的樣貌像誰,不就是多年前離寺下山,去北境從軍的師弟,林傲雪。

源名寺香客多,口舌也雜,消息來得快,他也聽說過師弟下山之後在北境混得風生水起,後來還入京平叛,終結了前朝之亂,登基為帝。

只是林傲雪登基之後,消息才放出來說,原來當初北境的大將軍林傲雪竟然是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原名叫寧沐雪,是前朝蒙冤而亡的鎮國公寧義雲的愛女。

平岳也聽說過這些消息,卻不曾見過女帝真身,故而方才一時間,不敢將眼前所見之柔婉俊秀的女子與當初朝夕相處,一同闖木人陣,砍柴挑水的師弟聯繫起來。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但卻沒敢叫林傲雪師弟,而是在愣了一下之後,躬身一拜,苦笑道:

「不曾想竟是女帝親臨,如今這聲師弟,可如何叫的出口。」

隨後他又看向林傲雪身邊的雲煙,回想起前兩日有消息說女帝陛下大婚,所立皇后是個容姿傾城的女子,如今一見,只覺聞名不如見面:

「想必這位便是皇后,不知陛下與皇后造訪,小僧有失遠迎。」

林傲雪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回不到從前,即便這些師兄師弟們認出了她的身份,也註定無法像以前那樣與她談笑風生。

她也不願強求,待雲煙與平岳點頭示意之後,便道:

「平岳師兄,朕想回之前居住的禪房看看。」

並非她想刻意拿架子,但總歸今日與以往不同。

她話音落下之後,平岳便主動讓開道路,允林傲雪領著人進入禪院,待林傲雪走進院中,平岳又道:

「可需要小僧去通知法師?」

按理說,女帝親臨源名寺,寺院主持下山遠迎也不為過,然而林傲雪悄悄來了,平岳想著林傲雪興許是要探望鴻鳴法師的,便有此一問。

林傲雪聞言擺手:

「不用勞煩,尊師在堂外講經,之後朕自會過去拜訪。」

平岳愣了好一會兒,心裡忽然有些愧疚,卻又不明白自己因何愧疚,他駐足在禪院外,望著林傲雪雲煙二人朝旁側一間禪房走過去,神情複雜極了。

林傲雪沒再理會平岳,她讓薛貫帶著人在院中等候,特意提醒莫吵到院中僧人清修,這才與雲煙一同去了自己曾經居住的禪房。

屋子裡的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多年沒有人居住的禪房,好在時常有人來打掃,看起來還算乾淨。

雲煙四下環顧,屋子裡的陳設十分簡單,只一張木床,一方矮桌,還有一個小小的柜子,裡面放了幾套僧衣,比林傲雪在軍營里時居住的營帳還要簡潔。

林傲雪在屋裡轉了一圈,神態輕鬆地與雲煙講起自己在寺院中修行的那段日子,禪房後邊還有一塊空地,空地里設了木人陣,林傲雪往年就是在那塊空地上同師兄師弟們一起練武的。

聽林傲雪講著過往的事情,雲煙心裡有些惆悵,她幾乎能想象那時林傲雪過著怎樣的日子。

林傲雪在寺廟中度過的那段時間,凄清苦寒,身邊縱然有師兄師弟們在,卻無人知曉她的真身,也沒有人可以分享她的喜樂,她一門心思想要報仇,十年之內將武藝練到那樣的程度,可見她付出了多少艱辛。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她們故地重遊,憶苦思甜,方知今日所得的一切都不容易。

林傲雪臉上沒有痛苦的神情,她回眸望著雲煙,今日能有所成,能遇見雲煙,還能像這樣與她相依相伴,是她過往十數年,都未曾奢望過的美好。

雲煙行至林傲雪身邊,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捏了捏,林傲雪便笑了起來。

此生能得煙兒青睞,並將其娶作她的妻子,她已無遺憾了。

兩人並未在禪院中停留太久,林傲雪算著時間,她們在前院進了香之後,又遊覽了禪院,想必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鴻鳴法師講經也該結束了罷。

她們一同從禪院中出來,路過平岳的時候點頭示意了一下,隨後便緩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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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今天應該是兩章,下一章會儘早,估計再有一兩章婚後日常正文就結束了,然後寫番外!寫個十章八章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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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說她不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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