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歸
身上已經被劃上大大小小几十道口子,艷若桃李的臉也被沙土和汗水污得不成樣子。
看準機會,楚瑩將槍刺進卟屠左肩,卟屠慘叫一聲,眼神陰森地看著她。
楚瑩卻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飛身踹在他小腹,將他踢倒,隨後讓槍劃過他脖頸。
鮮血飛濺開,卟屠不可置信的眼神直直地看著楚瑩,她冷著臉,毫不留情地割下卟屠的頭顱舉起。
「爾等蠻夷!卟屠已死!還不退下!」楚瑩翻身上馬,手中高高地舉著卟屠的頭顱。
以突厥的外族頓時亂成一團,作為最高指揮的卟屠已死,縱然有人儘力想控制局面,進攻的軍隊還是不可避免地混亂起來。
趁此機會,楚瑩一打手勢,帶著出城的軍隊往城池的方向去。
她渾身浴血,渾身上下都和好看這個詞扯不上半點關係,可在所有隨她征戰的將士看來,她是這天下最美的女子。
城門口,高秋荻及時命人打開城門,迎回了楚瑩等人。
楚瑩翻身下馬,大踏步走向高秋荻。
在邊境還有些凜冽的春風中,她向著高秋荻勾起一個笑。
一貫冷靜,臉上少有表情的高秋荻這時也努力向她揚起一個笑,眼角落下兩行淚。
烏城的危機,總算暫時解除了。
卟屠雖然死了,大軍卻沒有退去,突厥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才組織了這一場大戰,就算卟屠死了,也不可能就這麼放棄。
「他們現在,應當是在等突厥王帳的安排。」高秋荻看著帥帳中的沙盤,分析道。
「頡利有十多個兒子,就算卟屠死了,他可能是再派人前來領兵,而不是就這麼放棄。」有將領分析道。
「趁著現在突厥士氣被大挫的機會,我們應當趁勢出擊,收回之前失陷的城池。」
「沒錯,一旦突厥王帳反應過來,甚至頡利親自出征,那就更難打了。」
比起卟屠,頡利的凶名更加深入人心,若是他親自帶兵出征…
「他沒有那個機會了。」一道聲音從門外傳來。
眾人齊齊回過頭。
「小錦哥?!」
「俞錦觴?!」
高秋荻和楚瑩齊聲叫道。
在草原上呆了快一個月,一身狼狽,根本來不及收拾一下就趕回來的俞錦觴沖著兩人一笑。
「元帥!」將領們紛紛行禮。
俞錦觴抬手讓他們起身。
「元帥,你方才說的…」對俞錦觴還活著的驚喜過後,高秋荻立刻問道。
俞錦觴答道:「你們不必擔心頡利的問題了。」
眾人都是一臉疑惑。
「他已經死了,突厥大概會亂上很長一陣子。」俞錦觴簡單說道。
「你怎麼知道?」楚瑩不太明白。
「因為是我親手殺了他。」俞錦觴笑了笑。
營中一片嘩然。
俞錦觴便將自己迷路進草原,一路深入到突厥王帳,在趙欣的幫助下刺殺頡利成功的事一一講來。
「元帥,您和突厥可敦談下的條約…」有人猶豫著開口,在他們看來,趙欣是突厥的可敦,已經不屬於大渝,不值得信任。
「這件事,我會親自奏明陛下,請他決斷。」俞錦觴打斷他,「現在,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收復失地!」
從突厥和其他外族手中,將失守的城池都奪回來!
永安七年五月,頡利身亡,俞錦觴率軍收復失落城池,將外族一路趕回邊關外,突厥等外族損失慘重。
六月,突厥前可汗頡利幼子繼承可汗之位,其時年未滿一歲,突厥大權旁落大渝和親公主趙欣之手,她下令撤軍,與大渝和談。
七月,大渝太子趙裕親自前往邊關,接見突厥可汗與其母,簽訂合約,戰爭,終於結束。
離開之前,趙裕看著這個自己素未謀面的妹妹,輕輕嘆了口氣:「我答應你,在你有生之年,突厥和大渝,永不再起烽火。」
趙欣對他盈盈施了一禮,她的臉已經被草原的風吹得粗糙,身上穿著突厥可敦的禮服,除了不同於尋常突厥女子所有的深刻的五官外,她看起來,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突厥人。
只有行禮時那優雅如昔的動作,能讓人窺見一絲大渝在她身上刻下的烙印。
她沒有多說什麼,噙著淡淡的笑轉身。
趙裕終於忍不住道:「若是你願意,也是可以回大渝的…」
趙欣回過身,輕輕搖了搖頭。
她已經回不去了。
她是突厥的可敦,她的兒子是突厥的可汗,她,屬於突厥。
這個道理,趙裕也是懂的,只是…
「你後悔嗎?」
後悔嫁給一個年紀足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後悔離開家鄉,遠嫁異族,不得不受人猜忌,步步為營?
趙欣輕笑一聲:「我曾經怨過的。可再怨,又有什麼用?如今我在突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也不算糟,不是么?」
是嗎?
趙裕說不出話來,他和眼前這個女子根本不熟悉,可看見她如此,心中卻莫名不是滋味兒。
只希望將來,大渝再也不需要用公主和親來維持和平。
趙欣抬頭靜靜地望著邊關的城池,這竟是她這些年來離大渝最近的時候。
侍女抱著熟睡的孩子跟在她身邊。
忽然一陣涼風吹過,不知怎地,孩子哭鬧起來,趙欣從侍女手中接過孩子輕聲勸哄。
「赤奴啊,那邊就是阿娘的故鄉,美麗的長安城啊,歌姬的歌喉曼妙,夜裡也是燈火通明…」趙欣喃喃低語著,將孩子抱在懷中,眼淚無聲落下。
七月中旬,趙裕與俞錦觴領大軍得勝歸來。
城樓上,傅清顏早早等在這裡,大軍將在今日回城,雖然已經傳來俞錦觴平安的消息,可只有當面見了他,確定了他的安全,傅清顏才能放心。
一條長龍從遠處行來,為首的正是俞錦觴和趙裕。
他一身玄甲,眉眼英氣,當初那個稚嫩的紈絝少年,已經成為了能撐起家國的英雄。
傅清顏再也按捺不住情緒,她從城樓上飛奔下來,不遠處,俞錦觴向趙裕告了罪,騎著馬向傅清顏來。
俞錦觴翻身下了馬,和傅清顏緊緊地抱在一起。
「你回來了…」傅清顏喃喃道。
「我回來了。」俞錦觴順著她的話道,「我答應過你要回來,我做到了。」
傅清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她哽咽著笑了出來。
趙裕有些黯然地看著這一幕,她的悲喜,終究是同他沒有關係的。
大軍還要受趙琰檢閱,傅清顏平復好情緒,便催著俞錦觴回去。
倒是俞錦觴很是捨不得,他們分別了這麼久,這才沒說上兩句話。
「之後時間還長著呢。」傅清顏對他笑著,他們還有一輩子。
俞錦觴嘆了口氣,又抱了抱她,才回去隊伍中。
遠遠地,楚瑩對傅清顏揮著手,傅清顏也笑著向她揮了揮手。
阿瑩她也做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在楚瑩之前,天下沒有人相信女子能上陣殺敵,能做將軍,可楚瑩還是做到了。
擊殺突厥王子,這是多少男人都做不到的事,可楚瑩做到了。
「值得嗎?」趙月還是一身煙紫色的宮裝,雍容華貴。
傅清顏轉過身看著她。
趙月繼續道:「為了做將軍,放棄在長安的平安生活,到邊關去忍受風霜雨雪,隨時面臨著失去生命的危險,就為了一個做將軍的夢想,這值得嗎?」
她是真的不明白。
「阿月,你覺得,人這一生該怎麼過呢?」
「世俗都認為,女子就該嫁人生子,做個賢妻良母,為官做宰,領兵打仗,都是男子的事。」
「可是憑什麼?」
「女子為什麼不能考科舉,為什麼不能當將軍?阿月,我們可以去做的,並不是大多數人認為不該的事,我們就真的不該去做。」
「這就是所謂的夢想,這就是我和阿瑩所追尋的。」
秋風乍起,趙月幽幽地望了一眼天邊,一枚樹葉被吹下,趙月輕輕接住:「原來我們,終究不是一樣的人。」
「我大約是沒有夢想的。從前她還在的時候,我滿心滿眼想的,不過是請父皇為我賜一門合適的婚事,將她接出宮,陪著我一輩子。」
「再好一點,你嫁給俞錦觴,楚瑩也嫁在長安,我們三人還像在承慶宮一樣,親密無間。」
「可我的運氣實在不大好。」趙月的語氣異常地平靜。「從小到大,我的運氣都不大好,這一回,也不太例外。」
「我的夢碎了,我也不想再寄希望於別人。」趙月這樣說道,「我若是想要什麼,便自己去取好了。清顏,你說是么?」
傅清顏沒有說話,一股巨大的悲傷籠罩了她,讓趙月夢碎的間接推手,就是她啊。
「我想我終究是不能明白你們想要什麼,不過,我也不需要懂了。」趙月轉身離去。
翠微扶著她上了馬車,眼神沒有在傅清顏身上停留一瞬。
傅清顏獨自站在原地,秋風吹動她雪白的披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阿月,我盼著你未來,事事順心遂意。
無論未來如何,她會作為大渝書院山長走下去,不管面對如何多少質疑,有多少人不理解,她都不會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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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成全差不多就可以完結了= ̄ω ̄=
要看什麼番外在評論說哦,會盡量寫的╭(╯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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