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顧行知一走,季遙歌轉身立刻就召來花眠與胡小六二人,仍是閉殿議事。
「小六,你給桀離與秦渺等人傳信,邀他們近日來赤秀一趟。爐海的物資、安海聯盟人手布置還有現在赤秀物資的儲量,所有明細這兩天讓人整理給我。」
既與顧行知議定合作,所有安排自然是越快越好。桀離與秦渺這兩個人選是她在與顧行知討價還價的過程中就已經在腦海里決定下來,準備請往鬼域的不二人選。
「阿眠,最近這段時日要辛苦你了,我想在去三星掛月閣之前,把和長蓬宗的合作落實,宗門內的小試也要在我去之前結束,可以嗎?」
離三星掛月閣的奇物會只剩不到兩個月時間,在人手短缺的情況下這時間自然是非常緊湊的,但季遙歌說得如此慎重,花眠也沒推脫的意思,當下一掃懶散的表情,只簡單回道:「交給我吧。」
季遙歌看著花眠與胡小六,自覺事務繁重都壓在二人身上,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暗忖長此以往確實不行,便愈發求賢若渴。
往後數日,赤秀宗上下忙碌起來。胡小六與花眠自不必說,二人原本一個負責妖獸,一個負責凡修,如今少不得搭手合作,忙到腳不打地,季遙歌同樣不得半分空閑,卯足勁頭要趁著奇物會前這點時間,把大部分事宜定下,每天都一撥一撥地見人。
如此這般,赤秀宗內的幾大要職確定下來。宗主之下有副宗一人,由花眠出任,左右護法兩名,長老若干,執事若干,分管宗門各層事務,包括刑罰、內外雜役、各峰事務、庫房管理、教導修行、丹坊器坊、葯園礦務等等,各項職責列明,再區分各大長老與執事階層,門內弟子暫作三分——內門、外門與記名弟子,再往外,就是北聖齋外依附過來的大小門派,都算作赤秀分部。
赤秀島內各處空置山頭也都各自劃分區域,除了赤秀峰與赤秀殿為季遙歌獨屬之下,余處皆按如今赤秀情況分給各人修行使用,護法、長老、執事並門內弟子、各處妖獸所憩洞府劃分清楚后造冊列明,另外開設司刑堂、靈寶閣、神兵樓、御劍峰、勤務所、善修堂等二十餘處事務點,再依每個要職大小、修士修為等,將每月可領用的物資列明。這樣一來,便等著各處要職填進人才,再由他們制定每處細要、所需人手等等。
除此之外,赤秀宗放出風聲,在萬華招攬人才。以季遙歌現在所擁有的財富,赤秀島開出的招攬條件,毫無疑問的豐厚,就是留在赤秀的長蓬宗人聽到,也不免心動非常。
一時間,赤秀宗隨著季遙歌的歸來,如同沸火燒起,一掃前三年渙散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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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五月初,花眠已經先掌眼挑妥一批門人,劃到自己任下聽候調遣,原來赤秀島的妖獸則盡歸季遙歌一人麾下,作她私兵,除她之外無人可擅自調派。季遙歌則為赤秀親自召來幾位名師坐鎮各峰,負責門中弟子的基礎教授,其中就有花家小姑姑花蓁。花蓁已脫離花家,雖然近年與昆都關係有所回緩,但她心高氣傲,被逐之後不願歸回昆都,在慈蓮府閑修了百年正思發展,索性在赤秀出任長老一職。她雖是鑄劍起家,但各種學識均有涉獵,負責教導弟子基礎是綽綽有餘,一人可兼數師,她為人又率直可愛,才上過兩堂課,已深得門中弟子喜愛。
再有就是元還送來的兩位煉器大師、顧朝笙舉薦來的兩位修士,皆是道行修為都不錯的人才,均在赤秀出任長老之職。至於跟著季遙歌最久的高八斗,她是決計不讓這廝再混日子了,只將其扔進赤秀藏書的寶書樓,什麼也不用干,就負責把所記的功法謄拓出來。餘下空職便待五月中旬的赤秀盛會再作選拔。
之所以由內門小試變成盛會,是因為花眠放出風聲延攬人才,再加上因與長蓬宗合作關係,楊長凌希望兩宗加深關係,便提議盛會當日帶長蓬宗弟子前來切磋互試,另外北聖齋外依附來的三個小門派也欲前來,如此一來,消息轉眼傳遍萬華,有心結交亦或有心加入赤秀者都遞來拜帖,各宗各門送禮的送禮,派人的派人,小試變成大試,成為赤秀宗在萬華三年以來最受矚目的一場盛會。
為了這場試煉,昊光、桀離、秦渺等人五月上旬都前後歸來,昆都也派人前來相助,蛟城那邊更是抽回一半人手馳援,慈蓮也暫時跟著花蓁留在赤秀,一時間赤秀熱鬧非常。
這是赤秀宗第一次舉辦如此盛大的試煉會,因而也成為赤秀在萬華揚名的最好機會,季遙歌沒有主持過這樣的宗門試煉,但她錢多——任何事只要肯砸錢,就沒有辦不好的。
她所挑出的彩頭,無一不是珍品,既有昆都所鑄神劍,也有百年難尋的靈藥,還有功法秘訣、法寶靈器等等,甚至於最高的彩頭,竟是仙器「六都神牌」,此消息一出,更令萬華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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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秀宗上下是熱鬧了,季遙歌卻是忙得幾無喘歇時間。好容易將昊光等人安頓妥當,她捏著眉回到赤秀峰——這真是比修鍊還累人,但自己挑的路再難也得走下去,只等著宗門上了正軌,她再挑個宗主,自己也學學謝冷月撒手宗務,去做個逍遙老祖。
難得的安靜時間,沒人來吵她,她落在赤秀峰的觀海台外,並沒急著入內。已經不在爐海了,波瀾壯闊的海面自然已經看不到,只有霧海、雲海可看。
時已日暮,淡淡金暉鋪灑全峰,夕陽在雲海里浮沉,橘霞迷人。季遙歌上前幾步,發現觀海台上有人。
那人著一襲月白交領長袍,廣袖飛揚,長發半綰,襟口小露鎖骨,容顏甚好——是個修為不高的俊美男修,季遙歌略有印象,此人喚作青冠,是花眠安排在赤秀峰上輪值的雜修,道行只在築基初期。
按花眠的話說,她堂堂一個大宗之主,沒有親傳弟子服侍就罷了,殿里殿外怎麼能一個聽喚的雜役都沒有?於是便給這裡安排了四個雜役輪值,兩男兩女,挑的還都是容貌出眾、機靈識趣的低修,這青冠就是四人之中最為俊美的一個。
季遙歌眉頭略蹙,時間已經不早,平日里這個時間,輪值的雜役已經退到外殿,觀海台在內殿後方,這青冠為何還在?
「青冠見過宗主。」看到季遙歌的身影,青冠忙將手中之物放下,向她施禮。
這一拜之下,夕光沉潛,男人俊秀的面容與修長的身姿在這觀海台上如仙似神,有幾分蠱惑人心的味道。
「適才有山風急來,把此處吹亂,所以青冠留下收拾,不想錯了時間,擾到宗主,還請宗主見諒。」見季遙歌不語,他不疾不徐地解釋,全無見到上修的慌亂。
季遙歌掃過觀海台,只見台上已擺有靈果兩盤,仙酒一壺,還攏了爐香,香氣被吹散,淡雅沁人。
「這些都是你放的?」她問道。這段時間她但凡有空餘,就會在觀海台小憩,而不論何時來此,都能看到這幾樣東西,雖不是很珍貴,卻透著貼心。
青冠點頭,眉目溫柔,聲音喑啞:「回宗主,是青冠所設。因見宗主每日繁忙,常在此地小憩,青冠人微力薄不能替您分憂,只能在此略備果酒,以消宗主煩憂。」
「起來吧。你有心了,多謝。」季遙歌聞言淡道,一邊拔步邁上觀海台,盤腿坐上觀海台正中的蓮座。
「青冠分內之事,不敢領謝。」青冠恭敬回話,見她沒有多說什麼,便跟在她身後走上觀海台。
季遙歌只是坐著,也未入定,觀橘雲變化,滌清思絮,身後男人卻又是一聲輕語:「宗主眉宇不展,似有心事,不知青冠可能替宗主分憂……」說話間,男人已緩緩貼到她背後,溫熱指尖微觸她肩頭,見她並未反對,才又改成掌心相貼,慢慢地替她揉捏肩上筋肉。
男人掌心的溫熱隔衣入肉,帶來陣陣鬆快,其意不言而明。那掌不緊不慢、不輕不重,力道恰好,按得人很是舒坦,季遙歌半閉眼眸,享用這陣溫存。
「宗主……」男人的聲音拂過她耳畔,手也順著她肩膀往下,悄然滑向衣襟。
季遙歌不是全無感覺,她幽精未成,只對男歡/女愛有所需要,這番循序漸近的溫存可算是十足勾引,眼見那手已要探入她衣襟內,她卻忽然扣住青冠手腕,將其往前一拽。
青冠驚呼一聲,撲到蓮座下,脈門被她緊扣於掌,身上衣袍亦被扯松,抬起頭是張俊美非常的臉龐,眼中楚楚可憐,雖是男人,卻也極致妖惑,只道:「宗主,讓青冠服侍您。」
男人的勾引,比起女人不遑多讓,他確有幾分媚色,極為撩人。季遙歌微俯頭,嚼著笑打量他。她想自己應該有所反應的,畢竟身體也有需求,然而瞧著眼前這人,腦中掠過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宗主,青冠想成為您的人。」青冠誤將她的沉默視作情動,未受鉗制的手點上她的膝頭,滑向深處。
季遙歌卻突然揚聲笑起——想她在媚門兩百多年,見慣這般場面,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有人會來勾引自己。萬華之上不論男女,攀附上仙的低修數不勝數,她忽然間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從別人眼中需要借色誘人攀附他人的媚門低修,變成了讓人費盡心思想要攀附的對象。
這其中,是八百年的滄海桑田。
青冠被她笑得不知所措,再接再勵:「宗主……」
季遙歌重重甩手,將他丟下蓮座,倏爾冷臉:「出去,我不需要人服侍。」
青冠還想往前,可沉沉威壓已從蓮座上捲來,帶著警告之意,讓他再無上前的勇氣,先前那番謫仙作派盡失,他惶恐不安地躬身跑出觀海台。察覺四周確已無人,季遙歌方將這威壓收回,看著遠空沉思片刻,忽然摸出一方青玉。
碧光閃過,一片虛影浮現半空。
元還出現在虛影里,背後是凌亂的塔室,滿地都是圖紙,他長發散亂地站在塔室正中,衣袍上墨跡點點,袖口挽到手肘,可沒有絲毫清逸之氣。傳音雖然接通,可他卻沒往季遙歌這處看上半分,似仍陷在推演計算之中。
在此之前,季遙歌與他已經有兩年多沒通過訊息了。
「元還!」她喚了一聲。
那廂只傳來他心不在焉的回答:「嗯。什麼事?」
「剛才有個男修勾引我。」她道。
「哦,什麼模樣?」他仍未抬眼。
「比你英俊,比你溫柔,比你體貼。」
「你心動了?」
「差一點點。」她就是想說,她如今也是被人覬覦的上仙了。
如此想著,也就真說了。
「你什麼時候沒被人覬覦過了?」元還早都習慣——季遙歌的本事他不是沒見識過,媚人無形。
季遙歌一想,好像還真是如此。
「你真是無趣。」她抱怨他。
沉浸在自己領域中的元還,確實非常無趣。
「你找我就是為了這事?」元還嘲諷她。
傳聲傳象的法寶,並不是無限使用的。
「還有別的重要事。」她說得嚴肅。
元還便抬起頭來,面容有些落拓不羈,和剛才打扮過的青冠沒得比。
「我想你了。」她慎重地說出她的重要事。
元還看了她半晌,才回答她:「想的是肉體還是人?」
「都想。」季遙歌笑起來。
「那就過來找我。」元還暫時放開自己手上的事,算是認同季遙歌所說的「重要的事」,「合歡榻……我建好了。」
「……」季遙歌竟然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後發現,「我沒時間。」
只有三次使用次數的傳聲傳象法寶,第一次就被季遙歌浪費在她突如其來的思念上。
她真的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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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我歌成了霸道總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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