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3 章
李湛的意思是瞞著徽鸞,但自陳縈上書後,好事者就把這件事在長安城裡傳來了,除非把徽鸞關在屋子不讓她接觸任何人,否者她一定會知道的,而且人人都知道,卻偏偏瞞著她的那種滋味很不好受。
王沅把自己的意思給李湛說了,李湛長嘆一口氣,「罷了,你跟她說吧。」
徽君也知道盧宣有未婚妻的事情,道:「母后,不如我去跟二姐說?」
「不用,母后自己跟她說吧。」
王沅讓人去請徽鸞過來,春燕回來稟告道:「娘娘,二公主去太子府上了,奴婢留了話,等二公主回來后,知會她。」
直到了下午王沅才見著徽鸞,徽鸞行禮后,道:「母后教我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王沅打量她的臉色,只見她神色平靜,並不是自己所想的怒火中燒的樣子。徽鸞又開口了,「母后是想跟我說陳縈的事情?」
「看來你早已經知道了。」王沅道。
「我都已經知道,」徽鸞說,「是盧宣今日親口告訴我的。盧家居新陽時,曾為與一戶姓陳的人家指腹為婚。后新陽發生天災,死傷無數,流民遍野,盧陳兩家漸漸失去聯繫,盧少傅派人找過,但沒有找到,後來聽人說陳家一家三口早在天災中死去,盧宣另娶並不為過,總不可能讓他為陳姑娘守一輩子吧。這個自稱是盧宣未婚妻的女子,她是假的,只是想向盧家訛錢罷了,訛錢不成才鬧出這麼多事情來。」
王沅挑眉,問道:「這都是盧宣跟你說的?」
徽鸞點點頭,「嗯,盧少傅品行高潔,他教導出來的兒子人品不會差到哪裡去的,而且這四年來,我能感受到盧宣對我的好,我相信他。」
這,王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畢竟事情沒有查明,不能先給盧宣定罪,而且盧宣此人年少多才,精通詩書,騎馬射箭也不在話下,連李湛都對他多有稱讚。她只能說:「此事你父皇也已經命人去查實。」
徽鸞道:「清者自清,我相信盧宣。」
等徽鸞走後,李珣從書房的裡間出來,王沅道:「我與你二姐說話打擾到你看書了嗎?」
李珣搖搖頭,「沒有,母后您怎樣都不算打擾我的。只是二姐她……」
「你二姐怎麼了?對了,你都聽到了,給母后說說你的想法。」王沅趁機問道。
李珣想了想,道:「我只是有幾件事想不明白。第一,盧陳兩家指腹為婚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陳縈是如何知道的?第二,盧宣有婚約的事情為什麼不早點跟二姐說,而是等到陳縈上書後,才給二姐坦白?第三,若陳縈是假冒陳氏女訛錢,在沒有訛到錢后,應當不敢再上書陛下,否則揭穿后,她就犯了欺君之罪。」
王沅道:「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或許陳縈母女認識陳家人,知道這樁婚事,所以才能假冒,訛錢不成,惱羞成怒報復盧宣也是有可能的。」
「母后說的是,還是等人先查清楚再說。」李珣道。
……
長安城一家破舊的客舍,年老的夫人滿臉惴惴不安,對青年女子道:「縈兒,你就聽娘的,這事就算了。盧家現在是長安城的權貴,早就不是鄉野人家了,咱們爭不過別人的,不如我們回家吧。」
陳縈手中飛針走線,一邊刺繡,一邊回母親的話,「娘,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經向陛下上書,若此刻與您離開長安,別人肯定認為我們是騙子。」
陳母雙手拍打膝蓋,唉聲嘆氣,「這可怎麼辦呀?咱們就不該來什麼長安!」
陳縈放下針線,安撫母親,「可女兒確實與那盧家有婚約啊,這是祖父親自定下的,祖父當年也曾擔任過淮南國太倉令,當時定親時,門第是相當的。盧伯父是太子少傅,是長安有名的儒學先生,應該守信重諾才對,可他盧家卻偏偏背信棄義,實在讓人不齒。」
「可那是皇帝的女兒呀!」
「我聽人說陛下是賢明的君王,當能明辨是非,我陳家與盧家有婚約在前,公主也不能搶奪他人夫婿。」陳縈道。
陳家自陳縈祖父過世后,家裡就敗落下來。新陽發生天災后,陳家成為流民,流落到高密縣,陳父在貧病交加中去世。陳母身子弱,陳縈織布紡紗養家,也曾試著寫信寄到新陽,但音訊全無。後來東萊公主即將成婚的消息傳到郡縣,她聽人提及帝婿姓盧名宣,開始不以為意,以為是與未婚夫同名同姓的人,於是多問了幾句,才知道這位帝婿,祖籍新陽,父親盧廷玄曾任太子少傅。
人名籍貫全部都對的上,這盧宣十有八九是陳縈的未婚夫,陳縈與母親商議過來,賣了房屋湊夠盤纏,千里迢迢來到長安。然而進了盧家的門,盧宣也見了她,只說早年確實與一戶姓陳的人家接親,只是恰逢災年,陳姑娘命薄,早已去世,然後讓人拿錢過來給陳縈,讓她速速離開長安,否則去京兆尹那裡報官。
陳縈骨子裡很硬氣,沒有要他的錢,這樣的人家她也不稀罕嫁,本來打算同母親返回高密,但母親生病,盤纏快用盡,在長安耽擱了幾日。沒想到盧宣居然又派家人來趕陳縈離開長安。陳母一氣之下,病情加重,陳縈外出找工做,沒想到遇到一位善心的公子,借給她銀子為母親治病。在聽說了陳縈的事情后,很感慨,建議她直接向陛下上書,陛下是聖明的天子,絕不會徇私。
自來到長安后,陳縈也聽說過許多天子的事情,天子廣開言路,臣民可以直接向天子上書,甚至不必經過丞相、大司馬等人。陳縈心一橫,於是決定上書李湛。
陳母感嘆道:「那位公子真是個好人啊!」
「是啊,他借了我錢,卻不肯留下姓名與住所,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麼還給他。」陳縈道。
「想必他是貴胄子弟,歷來行善慣了,所以不求什麼回報吧。」
……
李湛派張讓查陳縈之事,張讓很快就查到的事情向李湛與王沅稟告,「盧陳兩家有婚約,後來兩家失散,盧少傅尋人未過。陳姑娘的年紀應該與陳縈差不多,陳縈說一口新陽話,從高密來長安。只是事情隔的時間太長了,確實沒法證明陳縈的身份。」
王沅道:「陳縈的樣貌可以變,陳母的樣子應該不會大變,盧家伺候的老人們應該會認識她。」不過盧少傅三年前過世,盧家現在由盧宣掌控,認不認識陳母,不過是盧宣一句話的事情。
果然張讓道:「盧家人說不認識陳母,盧宣則說,未婚妻在災年過世。」
李湛的臉色很不好看,道:「既然如此,這事就交給廷尉去查吧。」
王沅忙制止道:「陛下不可,陳縈並不是犯人,不能因為她向您上書就讓廷尉審查她。而且事情涉及盧宣,為了公正,難道也把盧宣關進廷尉獄嗎?」
李湛問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王沅道:「不如陛下與我召見陳縈,親自審問她。」對於這樣一個不遠萬里來長安,敢於上書皇帝的女子,王沅心裡充滿好奇,而且她有預感,這位陳縈並不是假冒陳氏女之名訛錢,而是真正的陳氏女。
李湛很少駁她的意見,同意了。
陳縈跟在廷尉府的小吏身後,小吏笑道:「陳姑娘好膽量,竟敢與皇家對著干。」
陳縈閉口不言,只當聽不見。小吏自顧自地說:「你的運氣倒也好,本來陛下要召你去廷尉審訊,皇後娘娘說情,陛下才同意召你至建章宮,親自審問你。不然你進了廷尉獄,只怕也就半條命沒了。」
小吏將陳縈交給建章宮的太監,太監道:「陳姑娘快隨我進去吧,陛下、皇後娘娘,還有楊廷尉已經到了。」
陳縈入了大殿,回想祖父所教導地心儀,給座上的三人行禮。李湛道:「免禮。」
「謝陛下。」陳縈站起身來。
王沅打量陳縈,只見她荊釵布裙打扮,身形清瘦,手指關節粗大,可見是常常做活的,眼睛很清亮,脊背挺直,王沅對她的第一觀感不差。
楊暢道:「陳縈,你將事情再向陛下與娘娘陳訴一遍。」
陳縈的聲音有些顫抖,應該是有些緊張,但是完整的將事情都說了一遍,然後道:「民女所言屬實,半句不敢欺瞞陛下與皇後娘娘。」
王沅問道:「你家除了你母親之外,還有什麼家人或族人嗎?」
陳縈搖搖頭,「除了母親之外,沒有其他家人,族人也都各散西東了。陛下可派人去高密查,民女確實是從新陽逃難過來的。」最後她拿出一塊玉佩,道:「這是盧宣之祖父交給我祖父太倉公的信物。」她到長安后,曾拿著信物去找盧宣,但盧宣不肯認。
楊暢接過玉佩仔細看了看,然後對帝后說:「這塊玉佩似乎是宮裡流出來的,仔細查,或許能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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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還有二更吧,我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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