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李珣不還手,躲在王沅身後,徽君笑道:「小大人,別躲在母後背后,快出來。」
「姐姐,你不動手,我就出來。」李珣道。
徽君擺擺手,「我不動手,快快出來!」
待李珣出來后,徽君馬上湊上去揉他的腦袋,李珣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這把戲他們已經上演了無數回,李珣雖然比徽君小几歲,但現在看起來彷彿就是她的哥哥一般。
王沅分開他們,讓人拿來梳子,親自替李珣梳頭髮。徽君膩在她身上撒嬌,「母后,您也給我梳頭吧。」
「好,一個個來。」
宮人備好了晚膳,王沅與公孫柔嘉說了幾句話,徽君姐弟兩個才過來。她問道:「徽鸞呢?」
徽君回答:「二姐說她不餓,不想吃飯。」
王沅、吩咐宮人給徽鸞送點吃的過去。徽君無奈道:「二姐今日去看望了陛下,可能是心裡擔心吧。」
李頊與徽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徽君換個角度想,如果珣兒生病了,她肯定擔心的不得了。
用過晚膳,公孫柔嘉帶著徽君、李珣繪畫,王沅則去了書房批閱奏摺。帝王登基后都會修建陵墓,李湛建杜陵,李頊建渭陵,修建陵墓所費人力物力巨大。王沅看著奏摺,眉頭就皺起來,李頊登基不足三年,渭陵才建了不到一半,現在李頊的身子狀況不好,少府丞上書請求徵用更多的民工修建渭陵。
她說:「這也太過勞民傷財。」
石顯想了想,道:「太宗皇帝時,由於常年征戰匈奴,男丁不足,因此太宗下詔,皇室喪葬之事簡省。」既然有例可循,王沅便批複,修建渭陵,按太宗舊例,不可勞民傷財,要求事事簡約。
等所有的奏摺都處理完后,王沅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月亮已經在正中天了。她心裡感嘆,人人都認為皇帝至高無上,富有天下,可是如果想把國家治理好,皇帝要花費無數的心力。再想想歷朝歷代,第一任皇帝打下天下,承繼之君將父輩建立的國家穩固發展,到了第三代,通常都是生於安樂,耽於享受,再不會入祖輩、父輩那代人一樣,宵衣旰食。
她正想著這些事情,春燕走進來,道:「娘娘,二公主求見。」
王沅道:「讓她進來吧。」
徽鸞進來行過禮后,道:「母后賜食,徽鸞特地過來謝恩。」
「這麼晚了,何必自己親自過來,派人來說一聲就可以了。」王沅示意她坐下說話。
徽鸞坐下后,嘴唇翕動,猶疑了一會兒,道:「母后,我有事情要稟奏您。」
王沅讓屋裡的人都出去,然後問道:「什麼事情?」
徽鸞低著頭說:「今日下午我去建章宮看望皇兄,皇兄他、他對我說,讓我把樂陵侯與韋丞相帶過來建章宮,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們商議。」
「陛下能說話了?」
徽鸞搖搖頭,爾後又點點頭,「皇兄說的很含糊,我聽得模模糊糊,彷彿是這個意思,我覺得應該要來跟母后您說一聲。」
王沅繞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行,我都知道了,夜深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諾!」徽鸞恭敬地告辭。
冬梅扶著她回去,勸道:「公主,從今以後陛下那邊的事情您就別在管了,可千萬別連累了自己。」更何況陛下素來待公主也很平常。
徽鸞嘆息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唉,皇兄卧病,這其中的緣由說出來都沒臉見人,父皇若是泉下有知,該有多難過啊。」
她很清楚,李頊讓她帶樂陵侯與韋瑛去建章宮,無非就是想要跟他們商議立太子的事情,不能讓大權都落在了太後手中。只是今日的太后已經不是昨日溫雅謙和的太后了,整個建章宮都被侍衛看守起來,徽鸞根本沒有能力帶著樂陵侯與丞相進入。而且就算能進入,徽鸞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麼傻了,李頊對她本來就沒有什麼身後的兄妹情,父皇過世,她沒有了依仗,她現在的喜怒哀樂全部掌握在太後手中,不得不聽從太后的話。
冬梅道:「太后是仁慈的人,她撫養您長大,只要您不違逆她的意思,她待您自然和五公主一樣。」
徽鸞側頭看了冬梅一眼,冬梅抿抿嘴,問道:「您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吧?」
「是啊,奴婢跟了您足足快十年了。」
冬梅還是太后賜給自己的呢,徽鸞想著,不過這些年冬梅確實在盡心儘力服侍自己,她說:「你年紀也不小了,我不能耽誤你,等我嫁出去后,再為你找個好人家吧。」
冬梅驚喜道:「您終於決定嫁人了?」
「我總是要嫁人的,沒所謂了。而且想想遠在匈奴的大姐姐,我是比她好過百倍,我應該知足了。」徽鸞道。
「您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先帝知道了也會欣慰的。」冬梅道。
徽鸞想起父皇來,那才是真心疼愛她的人,太后雖然也疼愛她,不曾虧待過她,但是母子血親,太后對待徽君與李昀更加的親昵無間些。馮氏撫養她時,馮氏對待徽琰也更親密些,但這些徽鸞在李湛身上都能得到,她並不羨慕妹妹們。父皇過世后,徽鸞才更加明白他的好,可惜往事不可追,以後只能自己一個人往前走了。
徽鸞的話引起了王沅的重視,帝王傳位,除非無子,否則從來沒有想過傳給兄弟。即使董氏犯下滔天大罪,但李昀仍然是李頊唯一的兒子,李頊肯定是想立他為嗣。
她召來御醫,仔細詢問李頊的病情。御醫道:「陛下素來柔弱,心悸常發,兼之近兩年酒色不忌,又服食太多丹藥,身子已然負荷不住。」
「可我觀陛下已經有好轉的跡象了,漸漸能夠說話。」王沅道。
「好好調理,陛下的口舌會恢復一些,但其他方面則不能夠。」御醫解釋道。
王沅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次日,她召了王駿在承明宮議事。王駿面上帶著煩憂,道:「陛下病重,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為了以防萬一,現在公卿們都在商議著立太子的事情。」
王沅直接問道:「樂陵侯是個什麼意思?」
王駿說:「他是個老狐狸,不曾說過什麼話。」然後試探地問道,「太后,您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您我是至親的兄妹,說出來我心裡也有數。」
王沅道:「這事不是我怎麼想,而是公卿們怎麼想。」
王駿有些煩躁,「楚王李昀是罪人董氏之子,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繼承大統?」
「原來公卿們的意思建議立楚王為太子。」王沅大點頭。李昀才五歲,他是李頊唯一的兒子,這回沒人沒人嫌他的年紀小了。
她冷笑道:「這天下是姓李的,不是公卿們的,這些個公卿也是李家的公卿!」
王駿自然是不願意看到董氏的兒子當太子的,他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下,小聲說:「小孩子容易夭折……」
「二哥,」王沅重重地說,「以後這樣的話再別提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難道讓珣兒日後背上這個罵名嗎?日後他的兄弟們完全可以依樣學樣,來反對他,這樣對大周有什麼益處。」
「那怎麼辦,難道任由董氏之子為太子,日後他長大了,為他的母親報仇,肯定不會放過東海王及我們王家。」畢竟是王沅親自下令將董氏關押在掖廷邵獄的。
「此事我心裡有數,」王沅鄭重地說,「沒有我的命令不可以輕舉妄動,不然休怪我不念兄妹情義。二哥,你務必要約束家人,不可借著王氏之名行不軌的事情。」
王駿站起身來,恭聲道:「太後娘娘,臣知曉了。」
……
石顯協助太后處理政事,善察上意,很快就明白太后所煩憂的事情。他是閹人,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只要目的能夠達成就行。但是對於太后這些人上人來說,顧及就比較多,因為總想著圖個好名聲。就比如說太后,公卿們請她臨朝聽政,她非要再三推辭,最後才勉強同意。科室依著他這些日子對太后的觀察,太后精力旺盛,對政事興緻勃勃,絲毫都不覺得無趣,可見這對於她是實在不算是一件苦差事。
如今公卿們在為立太子的事情糾結,太后同樣糾結。始元二十一年,太后之子東海王只差一點點就能上位,結果陛下運氣好,最終保住了太子之位,可是兜兜轉轉下來,現在又到了立太子的事情,人都是有慾望的,太后怎麼可能放棄眼前這個機會?
石顯心情激動,他的機會來了。太后舅父姚彥之死與他脫不了干係,還有其他的罪名,猶如懸在他脖子上的刀,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而太后總有一天不會再需要他。現在他如果能為太后解決眼下的困難,日後他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養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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