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剛進府,迎面便跑來兩個小炮仗沖向褚尋真，褚空澤眼疾手快的提領起離他最近的一個,好笑的訓道：「也不怕將你們阿姐給撞倒，老實點。」

被他拎起來的褚兆年蹬了蹬腿，氣的鼓起胖嘟嘟的臉頰，「放開，放開我。」

沒有被攔住的褚瑞年順利的撲進褚尋真的懷裡，仰頭道：「阿姐，你去哪裡了？」

他數著手指，好幾個月都沒有瞧見阿姐，過年的時候,爹爹不在,阿姐不在,就連二哥也不在。

褚空澤將弟弟放開,看他也撲過去抱住褚尋真，不由得心酸道：「怎麼不給二哥一個抱抱？」

好在兩個小的還算有點良心,親了親褚尋真后,又抱了抱父親和二哥。

褚尋真抱住褚老夫人和蔣紅蓉，難得露出小女兒的姿態,柔聲道：「祖母，娘，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褚老夫人眼角濕潤,蒼老的手掌輕拍著褚尋真的背。

蔣紅蓉也道：「你這孩子，總算是回來了,累你祖母為你擔心受怕的。」

以前在塞北是他們一家子一起,哪裡都有褚藩良親自護著,安全自然不用擔心。

可這幾個月在塞北，蔣紅蓉先前同意她去是因為有褚空澤跟在身邊，卻哪裡想到後來建州出事，屢屢退敗，褚空澤不得不請命出戰，越北府獨留她與杜苓嫣兩個女流之輩，可叫她與老夫人擔驚受怕了好些時日。

後來，杜苓嫣回來，褚尋真竟然又去了永寧城，更加叫她們晚上睡不著覺。

好生安慰了一番祖母和娘后，褚尋真又拉著許久未見的陸繪思說話，她看了看，竟有些覺得陸繪思變胖了些，尤其是腰腹的位置……

似乎是瞧出她的疑惑，蔣紅蓉笑道：「你可是要當姑姑了。」

姑姑？！

褚尋真神情愕然的看向陸繪思。

陸繪思臉色一紅，伸出手撫上肚子：「是在圩城傳來大獲全勝的消息時診斷出來的。」

由於她當時太過激動，以至於動了胎氣，等大夫入府診斷後才發現是懷有了身孕。

褚尋真自然是又驚又喜，待到晚上褚空寧回來，吃過飯，一家人好生聚了聚后，褚老夫人和蔣紅蓉要帶著兩個小的離開。

「阿姐。」褚兆年扒拉著褚尋真的胳膊不願意走。

褚瑞年也眼淚汪汪的抱住，「不走。」

褚尋真笑著安慰許久，並承諾明天全天都陪著他們，兩個小的才不舍的隨祖母與娘離開休息。

褚空寧將近日京城裡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下，「……二皇子現在被□□在府中，沒有旨意不得出來，榮貴妃所在的永和宮同樣宮門緊閉。」

褚藩良臉色沉沉道：「通敵賣國的罪名竟然只是□□嗎？」

寇承仁在獄中受刑法，早已堅持不住交待出一切，他是二皇子黨派的，若說背後沒有二皇子授意，實在說不過去。

可二皇子卻也有後手。

早在戚司安將寇承仁收押后，戚奉季就將與之聯繫的證據銷毀，如今單單憑皆寇承仁的證詞，卻不足以證明戚奉季的險惡用心。

朝堂上諸多質問之下，他又哭訴又痛哭流涕的向盛佑帝求情，將全部的罪責都推到寇承仁的身上，自己則是因心生嫉妒才導致行差踏錯……

褚空寧道：「榮侯府不敢為二皇子求情，大皇子一派趁機落井下石，那日朝堂之上，陛下雖然震怒，可帝王懂平衡之術，若將二皇子徹底打壓下去，必定是皇后大皇子黨派一家獨大，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

褚尋真聽著若有所思，陛下不想讓皇后與大皇子一家獨大，但大皇子不是嫡子嗎？

若盛佑帝有這種想法，難道皇位屬意之人……

她蹙眉想了想，盛佑帝現在的精力還算不錯，正值壯年，暫且留下榮貴妃與戚奉季，用來掣肘皇后與大皇子，很可能是怕大皇子羽翼漸豐，有朝一日等不及逼陛下立儲。

褚藩良道：「陛下遲遲不定下太子之位，皇子之中只有三位已經成年，四皇子如今才五歲……而瑞親王……」

誰又能夠想到瑞親王竟然也是陛下的孩子。

若按順序來論，戚司安才是大皇子，可生母卻是雲妃，還是孝慷帝的妃子，雖受盛佑帝看重，但從人倫世俗上而言，他若即位，必遭天下文人反對。

而尚且不知，陛下到底有沒有讓瑞親王安上皇子名頭的想法……

褚空寧道：「先有徐衡貪生怕死，在周昭諂媚求生，名不符實，不配為大儒，後來，王爺向河州建州等地無償捐贈糧草，又與眾將士同甘共苦，死守圩城，如今一些文人對王爺的觀感已有改變。」

褚空寧不再說下去，但其他人已經聽明白他的意思。

皇位。

褚家從來不想參與進去，但如今卻被迫牽扯其中，尤其是……

涉及到皇室的話題，又如此敏感，最後點到為止，不再多談。

翌日，褚尋真帶著兩個弟弟去蔣府拜訪，見過外祖父和外祖母后，亦見到了大舅舅蔣勝霜與才牙牙學語的小表弟。

馮氏所生的孩子，取名為蔣鈺昀。

「他真可愛。」褚尋真輕聲道，她的一根手指被小表弟稚嫩的手虛虛握住，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澄澈又乾淨。

馮氏的長相不算多麼漂亮，但很溫婉，聞言笑了笑，聽到聲音，蔣鈺昀轉頭瞧向娘親，虛虛握著的手指也不知不覺間鬆開。

褚瑞年趴在旁邊瞧著，驚呼道：「阿姐，表弟笑了，他的牙怎麼才這麼點？」

褚兆年：「他的頭髮好少啊，他……」

「因為表弟還很小。」褚尋真解釋道，見他們的注意力全在蔣鈺昀的身上，便起身輕輕走開。

馮氏聲音溫柔，道：「讓幾個孩子在這裡玩兒吧，有丫鬟看著呢。」

褚尋真謝過舅母后，沒一會兒又被蔣婼芸與蔣鈺風拉了出去。

馮氏給他們拿了些玩具，叮囑丫鬟好好照看，也起身走到屋外。

「縣主可要留下來用飯？」

貼身的婢女道：「是的，夫人，老爺與老夫人想念縣主，待用過飯後才許縣主離開，大爺前去大理寺請二爺回來。」

聽說塞北戰事能夠大獲全勝，這其中也有棲寧縣主的一份功勞，不過到現在，盛佑帝任何的封賞還沒有下來，倒是已經先賞賜了褚藩良席老將軍等人。

褚空澤升遷，任正四品驍騎參領，連升兩級。

婢女覺得棲寧縣主一介女流之輩能出什麼力，在塞北別拖後腿就行了，行軍打仗之事怎麼能是女子能夠插手的。

不過，老爺和老夫人一向看重這位外孫女兒，這次來，瞧府上的重視程度都能比得上鈺風少爺了。

她跟隨馮氏在毫都伺候許久，毫都是馮氏掌家，她身為貼身婢女，自然也受了不少好處，可回到蔣府，這落差便顯出來了。

府內的大權且還在老夫人手上，馮氏伏小做低，上面又有個最為受寵的二爺與嫡親的孫子，論到馮氏與鈺昀少爺這裡，實在有些不夠看。

婢女自覺為馮氏感到委屈，不由得說：「大爺對縣主多加讚許，小姐和少爺與她親厚，鈺昀少爺還這麼小，待小少爺長大，府里……」

馮氏厲眼看過去，少有的冷下臉來：「你可知自己是在說什麼？」

婢女被馮氏的冷臉嚇了一跳，可平時馮氏溫婉賢淑，軟聲細語，對待下人亦少有責罰，尤其是跟隨在她身邊伺候的人。

她鬼使神差的繼續說道：「夫人，奴婢、奴婢是為夫人好，小少爺的未來如何，夫人要儘早打算才是……」

今日一看，棲寧縣主在府里的待遇將馮氏都給比了下去，可見蔣府對她的重視，而蔣鈺風與她親厚，鈺昀還這般的小，等長大后早已落於人后，能分得什麼。

馮氏未等她說完，便斥道：「你今日話太多了！」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一點分寸都沒有，怒責幾句后，馮氏便讓她下去，不許再伺候。

待她退下后，馮氏蹙眉道：「碧兒怎麼回事？」

另有婢女回答：「夫人，前幾日碧兒被老夫人身邊的曾嬤嬤罵了幾句，又被別的丫鬟暗中嘲笑，刺了幾句不中聽的話……」

「因為什麼？」

婢女欲言又止，「回夫人，是碧兒自己的原因……」

一看婢女的神情，馮氏便已明白前因後果。

無非就是在毫都養的心大了，來蔣府依舊當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大丫鬟，可誰想，上頭嬤嬤一等的侍女不少，個個都能壓她一頭。

馮氏臉色不怎麼好看，碧兒是她的貼身丫鬟，在外面的言行一定程度上也代表著她，好在發現的及時，不然……

「不許碧兒再出來，去找管家，明日將她發賣出去吧。」

「是。」身後的婢女心中一稟，低頭道。

馮氏冷眼看向隨她出來的兩個婢女，算上離開的碧兒，她們三個都是隨嫁過來的，「不是我不念舊情，但事有分寸，主子的事情不是你們能夠議論的，碧兒心思大了，府里是留不得她了。」

「奴婢知曉，奴婢絕不會生出同碧兒一樣的心思。」兩個婢女急忙表忠心道。

那邊，褚尋真被拉走後，也在詢問馮氏對他們如何？

「自然是好的，該有的東西樣樣不缺。」蔣鈺風道。

蔣婼芸小聲道：「表姐不必擔心我們，父親一視同仁，馮氏也是明事理的，在毫都就算是她掌家，也從未短缺過我們什麼。」

褚尋真點點頭，便不再多說。

碧兒被發賣一事做的悄無聲息，只蔣老夫人知曉后，將馮氏叫到身邊說了些許話，出來后，馮氏的臉色較先前好看許多。

京城內的報牆從未停止過更新，在褚尋真回來后，又添加了不少新的內容，說的便是種在越北府，解了圩城糧草問題的土豆。

對於那驚人千斤畝產量，不少百姓秉持著將信將疑的態度，認為傳言太過誇大其詞。

百斤的畝產量已是驚人，千斤……不敢相信。

到底塞北離這裡太遠，消息傳過來時，一些人總認為言過其實。

他們尚且不知，褚尋真接到盛佑帝的旨意將土豆種植下去后，又開始準備種植紅薯、玉米與辣椒。

這幾樣東西是她讓人著重尋找回來的，都是舶來品。

且不管是紅薯還是玉米，曾記載的原產地都是在美洲，辣椒與土豆的原產地是南美洲。

褚空寧的人出海朝著大致的方向走，總算尋到，回來后好一通說道，那裡住著的人是印加族人，穿著膚色等都與蔚朝的百姓有著天壤之別，就連話語也說不通。

好在，竟讓他們在那裡遇見祖輩海難流落至此的人，終於能夠交流一番。

一番波折后，才將東西帶回了蔚朝。

褚尋真離開越北府之前，將關於土豆的種植與需要注意的事情都留給了吳櫟，甚至還留下了幾道關於土豆的菜式。

不過相信對於吃食方面而言，百姓們自己就能夠做出很多的花樣來。

且土豆四季種植，冬天太過嚴寒，需得在棚內種植罷了，要時刻注意著，吳櫟曾向她保證過，一定會讓土豆與棉花種滿整個塞北，到那時候，百姓們食可果腹，衣可蔽體。

褚尋真聽罷后，便道：「等番薯等物種植出來后，我會叫人留種送過來給大人，希望大人再接再厲，不要浪費塞北的每寸土地。」

吳櫟：「……？」

褚尋真並未多說，當時便離開前往永寧城了。

如今，闊別已久，報牆上再次留有褚尋真書寫的內容。

「土豆，亦名為馬鈴薯，蔓生葉如豆，根圓如雞卵，內白皮黃……洗膩衣……催芽，切塊為根種，雙溝定植……中耕培土……培育良好，畝產量可達五千斤乃至八千斤左右。」

著重點便在最後面的畝產量上，此文已經張貼，觀看眾人嘩然。

「棲寧縣主還真敢說，八千斤啊！怎麼可能！」

「不是有傳言說河州土豆的產量才將到三千斤嗎？怎麼這會兒又五千斤到八千斤了？棲寧縣主莫不是在誇大其詞？」

先前有人相信，這會兒瞧見八千斤的言論，也不敢相信了。

不管百姓們如何質疑揣測，褚尋真現在著手研究，如何種植番薯、玉米與辣椒這三樣東西。

沒種過，就不能輕易動手，地溫土壤等都會影響產量的高低，如同先前種植棉花一樣，她尋來了不少經驗老到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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