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5
平靜無波的潭水上方,有一道身影就這麼站在那裡,身上濕漉漉的,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裡被撈出來的一樣。
她神色茫然,目光獃滯無神的看著前方,衣角、頭髮上有水滴滴答答的滴落下來,安靜的沒入水中,沒有在水面濺起任何的漣漪來。
這是一個鬼,在場的人里,除了顧蒙個閻羅,沒有任何人看見她的存在。
眼睛微微動了一下,顧蒙轉過頭去,看向農家樂的老闆,問:「你可以跟我們說說那個,死在這水潭裡的那個女人嗎?」
「什麼?」老闆神色猛的變了一下,下意識的問道:「你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顧蒙笑了一下,道:「這世界上沒有不漏風的牆,就算你們有心隱瞞,有些消息,多多少少還是會傳出去的。」
「……」
老闆沉著臉沒說話,他伸手在口袋裡把煙盒摸出來,只是煙盒已經空了,他有些煩躁的把它捏成了一團,丟在了地上。
「沒什麼好說的,當時因為一些事,村裡人說了些不好聽的話,她有些承受不住,想不開就自殺了。」
「因為一些事?那是什麼事?」剛才和顧蒙他們交談的那個青年忍不住追問道。
老闆看了他一眼,道:「人都死了,你追問這麼多幹嘛?」
說完,他扭頭去看程松,道:「廚房的飯菜應該做好了,先回去吧。」
程松哦了一聲,扭頭看了被馮母抱著的那具屍體,慢慢的點了點頭。
村子里還是有許多人圍在這裡,只是大概有些避諱這事,他們站得遠遠的,對著這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
「……我記得溫茹還沒死的時候,這馮拓就翻過一次她家院子,想占她便宜。我看啊,肯定是溫茹的鬼魂在做亂了……自她死後,村子里最近就不對勁得很。」
「哎呀,你別說了,瘮人得很,我都要嚇死了。」
「你們說,溫情她會不會來找我們啊……」
……
顧蒙扭頭往後看了一眼,看著那道纖弱的身影仍然獃滯的站在水潭上方。
在她脖子白皙的皮膚上,能看見一道很清晰的暗紅色的掐痕,看樣子是有人曾經這麼死死的掐住過她的脖子。
她死前的心情,一定十分抑鬱不平靜。
看著她帶著傷痕,還有赤著的一雙腳,顧蒙這麼想著。
「嗯?」身邊閻羅突然停住了腳步。
顧蒙抬頭看他,問:「怎麼了?」
閻羅微微抬起下頜朝著一個方向示意了一下,道:「你看那個人……」
順著他所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顧蒙在人群里看見了一個人,瞬間她就明白這就是閻羅所說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青年,身材清瘦,模樣也很白凈,就是臉色蒼白了一些,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健康。
他和村裡的其他人站在一起,臉上目光、表情都是平靜的,只有一雙眼神色沉沉,裡邊似乎壓抑著某種情緒。
似乎是感受到了顧蒙的目光,對方突然轉過頭來,剛好撞上顧蒙的視線,顧蒙立刻朝他露出了一個坦然的微笑。
這個笑容,對方似乎愣了一下,然後飛快的移開了視線,轉身離開了這裡。
注視著他的背影,顧蒙微微眯起了眼睛。
……
從清泉潭回來,村裡的人看見裴智,抬頭給他打了聲招呼。
「裴智,你是從清泉潭過來的?馮拓真的死了啊?」村民好奇的問。
輕咳了一聲,裴智點了點頭,道:「他的確是死了。」
「天啦……」村民發出驚訝的聲音來,臉上的表情有些慌亂,又追問道:「那你看,真是溫茹的鬼魂在作祟?」
裴智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搖了搖頭,道:「這我倒是不清楚了。」
說著,似乎是忍不住了,他捂住嘴發出了巨大的咳嗽聲來,整個身體因為咳嗽都在微微顫抖著。
村民本來還想問什麼,可是看他咳得撕心裂肺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道:「你身體不好,還是快回去休息吧,別出來吹風了……你媽不是說你身體早就好了嗎,怎麼又嗑成這個樣子了?」
裴智笑,道:「都是老毛病了……」
他慢慢的往家裡走,村民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露出了幾分可惜來。
這裴智哪裡都好,還是他們村裡的大學生了,就是身體太差了,經常生病,跟個藥罐子一樣。
說起來,前兩年他的身體看起來好了許多了,可是哪裡知道前段時間突然又病倒了,整個身體好像更壞了。
唔,他是什麼時候病倒的來著?好像是溫情死的時候?
村民有些不確定的想著。
只是想到溫茹,村民便忍不住嘆了口氣:「造孽啊。」
在他的視線里,裴智越走越遠,挪著腳步,慢慢的回到了家裡。
「你身體不好,幹嘛還跑出去?」他媽看見他,立刻不高興的問道。
裴智看著她,一雙眼亮得嚇人,他突然開口道:「馮拓死了,他們說是溫茹的鬼魂在作祟……媽,你害怕嗎,你害怕溫情的鬼魂來找你嗎?」
「……」
裴母臉上的表情有些勉強,她扯了扯唇,抬頭看著裴智,問道:「你這是在怨我?你是在怨我是不是?」
裴智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這樣的表現,裴母看著更加憤怒了,可是即使憤怒,她似乎也太避諱著什麼,不敢大聲吵鬧,只是壓著聲音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那溫茹可是個寡婦!你一個大學生,和她扯上關係,你讓其他人怎麼看你?」
裴智笑,笑容諷刺,然後轉身回了屋。
在他身後,一隻趴在他身上的蜜蜂振翅飛走,穿過村子,進入了農家樂,然後落在了顧蒙的手指上,收起了自己的翅膀。
手指動了動,小蜜蜂很快的又飛了出去,顧蒙端著茶杯喝了口茶,眼裡閃過一絲思考來。
餐桌上,程松十分熱情的邀請兩人夾菜吃飯,等到大家都吃飽了,他搓了搓手,有些猶豫的問道:「顧小姐、閻先生,不知道你們拿雪曇花,是打算做什麼?」
顧蒙抬起眼來看他,微微挑眉。
程松有些緊張,但還是硬著頭皮的道:「雪曇花這東西,對修士的修為並沒有什麼增長的作用,而且花期還很短,頂多幾個小時就會凋謝……」
顧蒙和閻羅目光平靜的看著他,眼中那種洞察一切的神色,讓他長長的吐出口氣來。
「我說實話吧。」他說,「這朵花雖然對修士沒啥用,但是有位孔先生出了兩億的高價買這朵花,所以這麼多年來我們兄弟幾個一直在找這朵花。」
猶豫了一下,他道:「我這裡有孔先生的地址,如果你們兩位有意向的話,可以把花送到這裡去。」
說完這些,他吐出口氣,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表情也輕鬆了許多。
顧蒙臉上露出了興味的表情來,她道:「我還以為,你會讓我們把這花給你了。」
也許,還會企圖從他們手裡把這花「騙」過去了。
「……我還真這麼想過。」程松有些訕訕的笑了一下,但是表情很快的卻又鬆快了幾分,他道:「兩億啊,我這幾輩子都不一定能賺到這個數了……」
有這兩億,他做啥不行?這後半輩子躺在床上過日子都行。
頓了頓,他說:「只是最後還是沒過得了心裡這一關,昧著良心做事,我還是做不到。」
他程松頂天立地,堂堂正正,要是他真背著良心說話,就算拿了這兩億,他這後半輩子也不會過得安穩的。
所以,他最後還是壓住了心裡的那點貪婪。
「沒幾個人能抵抗住兩億的誘惑。」顧蒙說,目光在桌上的人反應不一的臉上掃過,嘴角翹了翹。
就像她說的,那可是兩億,不是兩塊,也不是兩百,那是一大筆錢,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忍住誘惑的。
就像現在,對於他的決定,他的這些兄弟們的反應也是不一樣的,有贊同的,但是更多的卻是著急不忿的。
慾望,是真的能讓人變得醜陋的。
「……你能抵擋住誘惑,還真是讓我挺驚訝的。」顧蒙說。
程松苦笑,有這汗顏的道:「我也是動過心思的……」
「原則與底線,一旦突破了,迎接你的也許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打破。到最後,或許連你自己都變得不認識自己了。」
閻羅接過話來,「能堅持原則的人,運氣也不會太差的。」
顧蒙笑,點頭道:「是的,我看你的運氣就不會太差……我看看啊,看你的面相,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發財的。」
聞言,程松朗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
包廂里有些安靜,程松端著酒杯悶了一口酒。
「松哥!」有兄弟實在是坐不住了,著急煩躁的質問道:「你怎麼真的就讓他們把雪曇花拿走了?那花明明是我們先看見的,我們守了這麼多天,才受到它開放了,你就這麼給他們了,也不過問過問我們的意見。」
說到底,對於程松擅自決定把花還給顧蒙他們,他們這些人心裡都是有些埋怨的。
對此,程松很清楚,只是他更清楚一點……
「你們別忘了,當時要不是有顧小姐他們出現,那花不僅摘不到,也許連我們這些人都活不下來了。」他說。
「……」
其他人也清楚這點,所以有些沉默了,但是也有人還是不服氣,道:「這倒說不定了,沒有他們,我們也不一定會有事的……那可是兩億啊,有這兩億,我們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其他人怨念的也是這個,兩億啊,一人分一點,也足夠他們吃一輩子了。
程松扯了扯唇,道:「可是錢能賺,底線一旦突破,那就連自己都變了啊。而且,你們想搶人家的花,想得倒是挺美的,你們打得過他們?」
「他們也就那個閻先生看上去厲害一些,那個顧蒙,看上去嬌嬌弱弱的,能有什麼厲害的?」有人反駁道。
對此,程松忍不住搖了搖頭,評價道:「天真!」
「當時要不是他們兩個阻止了雪曇花的暴動,我們都得死。而且,要不是那位顧小姐,那朵雪曇花也根本不會開放……這樣厲害的兩個人,我們一群人衝上去,怕是也抵不過人家的一根手指頭。」
巨大的利益,能讓人瘋狂。
兩億這個數字,實在是讓人不能思考,就算明知實力懸殊,也想要拼一把。
現在,眾人就陷入這種不能思考的狀態里。
而決定放棄的程松,卻能更加冷靜的思考這件事了。越思考,回想著山谷所發生的一切,他就越清楚的發現顧蒙兩人的可怕,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還好他什麼都沒做……
他后怕的想著,忍不住灌了自己一杯酒。
……
「回去吧,最近大家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走出農家樂,程鬆開口說道。
其他人不算熱情的回應著,伸手把車門給打開了。
「松哥!」
突然,有人大聲的喊了一聲。
程松扭頭,就見一人表情呆愣的站在打開的車門前,表情有些奇怪。
程松問:「怎麼了?叫我幹嘛?」
那人扭過頭來,伸手指著車裡,結結巴巴的道:「花,雪曇花!」
程松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像是反應了過來,大步走了過去。
安靜的車廂里,黑色的坐墊上,靜靜的躺著一朵雪白的花,花香冷冽。
其他人聽到動靜都圍攏了過來,等看見座椅上的花朵,大家都是一驚。
程松神色怔然,突然想起了顧蒙剛才對他所說的一句話。
「……看你的面相,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發財的。」
原來,他的發財,是這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