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又快又急,果然特別冷。

因為有了韓煙煙的提醒,軍部那邊預先囤積了過冬的物資,倒不慌亂。雷霆戰隊物資充足,根本不為天氣的變化擔心。就連三樓的姑娘們也依然過著能吃飽喝足的生活。

入冬之後三樓了新補充進了幾個漂亮姑娘,其中有一個格外的漂亮。在上一回合里，這個姑娘企圖和韓煙煙爭奪丁堯,但在這一回合里韓煙煙不僅根本就沒睡丁堯，甚至還挖走了齊彤彤，這姑娘一來就順順利利的睡了丁堯。

丁堯雖然沒收了她，但在這寒冷冬日裡的確也沒別的樂子,就不免和她打得火熱。戰隊里別的男人便一時半會先不敢碰她，畢竟這種事都有個新鮮期，沒人想去在丁堯還新鮮著的階段去虎口奪食。

「她要是能讓丁堯收了她,我服氣。」齊彤彤說,「她要是不能，也就是一個跟我一樣的傻逼。」

回想起過去，齊彤彤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在，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階段都過去了。她和另外兩個從三樓爬出來的年輕姑娘結成了鐵三角,男人們就算想說什麼難聽的話也只敢背後嘀咕,不敢當著她們仨的面再胡說八道了。一個人打不過，三個人聯手還打不過嗎？

論戰鬥力,她們三個可都不是庸手。

齊彤彤又悄悄的問：「煙姐,趙雨萱托我問問,她能不能……」

「她不行。」韓煙煙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哎，可是她……」齊彤彤還想為趙雨萱爭取爭取。她和趙雨萱關係一直不錯。

「不是每個人都行的，這是有定數的。」韓煙煙說。

她說得挺玄妙，齊彤彤就不敢多說了，她對韓煙煙已經是近乎膜拜了。只是心裡不免為趙雨萱惋惜，趙雨萱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就人有點喪。但其實，靠那種日子過活，喪其實才是正常的吧。

韓煙煙看了看齊彤彤的神情，說：「她連自己來問的勇氣都沒有，註定是了不行的那一撥人。」

她沒說的是，其實這個數據調整除了受錨點和基線的限制，還受角色自身基礎數據的影響。有些人基礎數據便有可調整的餘地，比如齊彤彤。李舟動動手腳，她就成了戰鬥力排的上號的異能者。

有些人基礎數據就被自身的性格邏輯運算給鎖死了，比如趙雨萱。這樣的，李舟要想調整，就會影響整個世界的基礎數據運算。所以韓煙煙只能拒絕齊彤彤。

齊彤彤聞言，嘆了口氣。

第一場雪很快就來了，和上一回合一樣。雪片有鵝毛那麼大，被寒冷的西北風吹得在空中翻滾捲動。從窗戶里往外看，漫天白蒙蒙的什麼都看不清。

大雪的天氣里，所有戰隊隊員都回來了，都在基地的樓里貓著。暖氣是肯定沒有的，電力也不足以支撐這麼多空調。好在戰隊里物資豐富，大家手裡也都有點東西，棉服被褥都不缺。

有木系異能者在，稻子麥子在雪堆里長得好好的，食物也充足。沒人凍著餓著。

火系異能者特別的受歡迎，不僅能幫著生火球，還負責燒鍋爐。有他們在，大家都還能洗上熱水澡。雖然洗澡的時間被限定在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比從前短得多，但總比不洗強。

大雪紛飛的天氣里，韓煙煙就想美美的睡個午覺。隔壁卧室卻卻把牆撞得咚咚響。

這特么是按著姑娘的頭往牆上撞嗎？韓煙煙想罵娘。隔壁毫無察覺，響動持久又有節奏。韓煙煙聽了會兒，居然聽出了點韻律美。

「你家公爵是真的就這麼厲害，還是他自己誇大出來的？」韓煙煙對著空氣問。

侍從官正站在落地窗邊望著外面的雪，聞言轉過身來。對他隔空發問的那個人卻翻了個身，拉起被子蒙住頭，堵住了耳朵，只有一蓬黑髮露在外面。

「肯定是自己誇大出來的，男人都這樣。」她在被窩裡嘟囔，蠕動了一下，把自己裹得更暖和些。

侍從官雙手插著褲兜站在窗邊望著她。

有那麼一刻，真希望這就是現實——公爵在隔壁龍精虎猛，她在這裡歲月安然。

有那麼一刻，侍從官的唇邊甚至漾出笑意，卻很快又淡去。

這場大雪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可怕的寒冷。但老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有經驗的人都知道，大雪紛飛的時候，還不是最冷的時候。等到化雪的時候，還會更冷。

年紀大些、生活經驗豐富的人望著窗外的雪，已經隱隱想到了那些沒有異能、缺衣少食的普通難民將會遭遇一場怎樣的災難。

當雪停了，整個世界都銀裝素裹，完全看不出喪屍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污穢和血腥。

等上凍了，喪屍也會被凍住，這時候人類的行動反而會更方便點。前提是，只要這些人還有重充足的糧食儲備和禦寒冬衣。否則，在那之前，很多人就支撐不住先一步從這個世界解脫了。

丁堯計劃著等上了凍，要把隊伍都派出去。這個時候搜索隊就更好招募人了，那些沒有食物和冬衣儲備的普通人眼睛都紅了，只要給他們個饅頭，殺人放火什麼都肯干。

管委會打著「正統」的牌子，假惺惺的肯定要作出些賑災舉措，這個時候談價格對他們有利。丁堯是計劃弄幾輛大巴車，還有管委會土法提煉的汽油。他知道管委會手裡有東西，畢竟從前是政府，擁有著一些他們不了解的資源。只看怎麼從那些老官油子手裡把東西摳出來了。

要小心提防的就是軍部姓齊的，這人心黑手狠。他們的糧食儲備肯定比不過戰隊，這時候別急了眼，對他們開黑槍。

丁堯流著汗，想著這些。

新來的姑娘叫得很是好聽，手撐在落地窗滿是霧氣的落地玻璃上，一滑，劃出一片清亮，隱約看到樓下院子里的情形。

丁堯忽然停住律動，手在玻璃上抹了一把，透過那片透亮，看到韓煙煙帶著謝豪和齊彤彤正走出院子大門。院子里整塊的潔白被他們三個人踩出了一串腳印。

丁堯眉頭微蹙。

這種大家都貓冬的天氣，她帶著人出去做什麼？

「我們真不是故意瞞你的。」齊彤彤訕訕的說，「就那點事兒，也沒什麼好拿出來說的。」

韓煙煙木著臉走在前面，謝豪縮頭縮腦跟在後面。

她打算出門了，去敲謝豪的門，結果這倆傢伙正在滾床單。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愣沒被她發現。

上一回合，齊彤彤選的是戰隊里數一數二的牛逼冰系異能者張有權。

謝豪偷偷扯了扯齊彤彤，使了個眼色給她，問：「煙姐，咱們這是去哪啊？」

雖然不知道煙姐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是怎麼回事，但他煙姐才不會為這些小事生氣。除非真跟大家傳的似的，煙姐她是蕾絲邊，她對彤彤……不不不，那肯定不會的……吧？

韓煙煙轉身，用丈母娘的眼神瞥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個子男人一眼，說：「去難民安置區。」

逃難來的難民一波一波的，整個南陵城大概十幾萬人，總得有人管理一下。由前·正統政府演變而來的管委會就充當了這個管理的角色。分配房舍，安置難民，組織生產，管委會使這個城市能夠繼續維持一個人類社會的基本形態，這功勞不可謂不大。

就是因為如此，軍方和各個戰隊都會賣管委會些面子。但是同樣，因為軍方不再聽指揮，管委會雖然後來也組建了自己的異能者護衛隊，到底力量薄弱，也同時被軍方和各戰隊打壓著。

韓煙煙來到之後的現在，是各方勢力達到一個微妙平衡的階段。

軍方的頭子就是齊磊的叔叔齊團長，戰隊一方則以雷霆為首，丁堯就是老大。

韓煙煙帶著謝豪和齊彤彤踩在沒過腳踝的厚厚積雪裡，走了很久，才走到安置區。那些不屬於軍方也不屬於任何戰隊的「平民」，大多都接受管委會的安排，住進安置房裡。

安置房其實也沒什麼範圍，反正大家默認沒有被任何戰隊佔領的空房子就能由管委會安排。但管委會安排好的房子，要是被後來的哪個戰隊看上了，強去佔了，管委會其實也管不了。管委會自己的護衛隊，更主要的任務是保衛管委會的物資，而不是解決南陵城裡的各種糾紛的。

「平民」被欺壓了無處說理去。戰隊與戰隊之間靠實力說話，拳頭硬的有理。丁堯和齊團長之間則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韓煙煙對自己構建出來的這個人類聚居地的小社會還是滿意的。在她看來，所有的邏輯都能說得通。只有一件事，她覺得不符合邏輯。

在這個世界之內，丁堯是南陵聚居地最強的異能者，而跳出這個世界的框架，克林公爵堯·卡蘭德更是一個這麼牛逼轟轟的人物，按說不應該被這麼一個十幾萬人的小社會困住，為何他還沒成為南陵之王？為何南陵還是雷霆戰隊、管委會和軍方三分天下？

這件事在她在第二次構建末世世界的時候，望著那些被複制的數據自身邊流去，她想明白了。

不是丁堯的邏輯出了問題，而是她的思路出了問題。

她作為創世者，站在世界框架之外，是在以看待「男主」的角度，理所當然的覺得「男主」就應該酷帥狂霸拽，應該稱雄天下。

可這個系統被稱為「模擬」系統就在於它逼真的模擬真實世界。在這個世界里，丁堯以真實世界的邏輯看待所有問題。他的邏輯來自於克林公爵，而克林公爵是一方政治勢力的首腦，他是一個政客，他的思維是政客思維。

政治里最多的就是妥協和平衡。

在外有喪屍的大環境下，丁堯作為雷霆戰隊的首領，在發展自己勢力的同時，維持著三方勢力的平衡不被打破，正是最正確、最穩妥也最常見的現實邏輯。

畢竟，丁堯可不知道自己是「男主」。

但韓煙煙不一樣，她不在乎這些政治平衡，她也根本不用在乎雷霆戰隊或者任何一個人，包括此時正跟在她身後對她言聽計從的謝豪和齊彤彤。在這個世界里，她和丁堯才是唯二真實的存在。

喚醒克林公爵才是這世界存在的唯一目的。

所以，她打算打破這世界已有的政治平衡。

因為平衡代表著安穩，安穩是克林公爵的沉眠。這個男人需要的針扎般的刺激。

韓煙煙帶著謝豪和齊彤彤來到了安置房區域。

南陵是個古城，在過去為了保護這裡的人文景觀，不許在古城牆的範圍內建高樓，所以古城範圍里，低矮的兩三層小樓很多，更多是平房和院子。現在這些院子里住著許多被安置進去的逃難者，都變成了大雜院，甚至搭建了許多窩棚。

韓煙煙才走進一處巷子，就踢到了一具屍體——顯然是凍死的。雷霆戰隊的人，哪怕是三樓的姑娘都有吃有喝，生存不成問題。可實際上，在南陵古城裡病餓而死才是常態。

克林公爵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潢貴胄，他會注重上層的政治平衡，卻不會真正看到最底層的疾苦。更何況末世社會盛行叢林法則，而這些會在安置區苟延殘喘的人，恰是那些最弱小的弱者。

丁堯說「物盡其用」，可在他看來，這些人可能連這個詞都配不上。

韓煙煙轉頭對謝豪說：「把我囤的那些冬衣拿出來吧。」

謝豪早有猜想，現在看來果真如此，他輕輕的嘆了口氣。

雷霆戰隊的韓煙煙像個聖母一樣在安置區給難民們分發冬衣和食物的消息，兩三天的功夫就傳遍了南陵。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南陵城一片錯愕。

韓煙煙一進入雷霆，很快就崛起成為戰隊的二號人物。她戰鬥力如此強悍，自然沒有人敢反對。但並不表示每個人都樂意見到這種情形。

張有權第一個跳出來質疑韓煙煙的行為，懷疑她貪污了戰隊的公共物資。

面對張有權在食堂里當著眾人面的質問，韓煙煙平靜的說：「小謝空間里屬於公有的物資都登記過，一樣也不會少。我散發的是我自己的私人物資。」

雷霆戰隊里分配靈活，首先保證隊員的基本生存需求，而後的部分，按能力分配，遵從叢林法則。簡單的講，拳頭越硬的人，拿到的就越多。

韓煙煙的拳頭夠硬，所以她分配到的物資很多，甚至比一支小隊加起來的還多。她要是聖母心發作，把全部身家拿出來，也的確能支撐得起這份花銷。

眾人看她的眼神非常複雜。有人淚目，有人欽佩，也有人覺得她是個傻逼，只是不敢說出來而已。

丁堯把她叫到了自己的房間里單獨談話。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他問。

韓煙煙坐在他對面，回答：「大概因為，我還是個人吧。」

「毫無意義。」丁堯漠然的說，「沒有價值。」

他在「沒有價值」的前面省略了主語，但韓煙煙明白這被省略的就是那些她正在幫助的人們。

她凝視了丁堯很久，想看破這層叫作「丁堯」的殼子，直接看看堯·卡蘭德的靈魂。

「有沒有意義和價值，他們……都是人。」她說。

丁堯皺起眉頭。他一直很欣賞韓煙煙，覺得她的行為邏輯與他相近，彼此互相理解，行事默契。可現在，她的行為邏輯中出現了與他相悖的東西。

但韓煙煙向他保證說：「我用的都是我的私人財產，絕對沒有貪污公款。」

如果是這樣的話，丁堯就算再嗤之以鼻，也沒有強行阻止她的理由。

韓煙煙非但不想讓丁堯阻止她，她還想跟丁堯化緣呢。要論起身家，丁堯絕對是南陵首富。

「丁堯。」她站起來繞過茶几，走到丁堯身前，一隻手撐住丁堯的沙發靠背，俯下身去對他甜美微笑，「我積蓄不多，你身家這麼豐厚，支援點唄？」

丁堯感覺十分荒謬。

首先，他就不會做這種沒有回報的投資。她怎麼會覺得能把他當成冤大頭？

然後，她這個體位很怪異。居高臨下的籠著下面那個人，這通常會是他對女人採用的姿勢。被一個女人用這種姿勢俯視，感覺非常怪異。

總之，丁堯此時此刻的荒謬感十分強烈。

但他仰臉望著韓煙煙，看到的是她如花笑靨和眼睛里的一絲戲謔、一絲期待。她俯身貼向他，一張白皙的面孔離他的鼻尖也就十厘米，吐氣如蘭。

韓煙煙常給人冷清之感，雖然和他已經有了共歷生死的信任，卻從來不曾特意的親近他。

丁堯竟不由自主的微微屏住呼吸。

「丁堯，別小氣嘛。」韓煙煙笑眯眯，甜膩膩的來了這麼一句。

丁堯感到非常不適。

應該平靜的拒絕她這無理要求，丁堯心裡很明白。可張開口，說出來的卻是：「叫謝豪來找我。」

「謝啦！」韓煙煙飛快的起身，飛快的走掉了。

丁堯無語的望著她消失的背影，低頭揉了揉額角——剛才一定是昏君附體了。

他不知道，侍從官站在沙發後面，也在揉額角。

韓煙煙哼著小曲，走到電梯間，還沒按按鈕，電梯門就開了。全雷霆最漂亮的姑娘走了出來。

「韓隊長。」她小心的跟她打招呼。

這姑娘現在雖然沒住進五樓，但彷彿腦門上刻著「我是老大的女人」幾個字，進出五樓也很隨意了。

韓煙煙不在意的點點頭，側身閃進電梯里，按了二樓的按鈕——謝豪和齊彤彤都住在二樓。一抬眼，卻穿過電梯門將要關閉的窄縫，看到全雷霆最漂亮的姑娘正在窺視她。

韓煙煙突然抬眼，雖然目光不像丁堯那麼銳利，但瞳眸漆黑，目光幽幽。姑娘不由自主的就別開了眼睛。

直到電梯門關閉，她才鬆了一口氣。

也沒多漂亮嘛，腿不錯，但胸沒她大，不過就是異能厲害而已，她想。

丁堯怎麼就惦記上她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