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扶我

快來扶我

中秋之夜,月滿枝頭。絲絲涼風吹進來屋子裡,凌仙兒不覺打了個寒顫。

桂嬤嬤走去窗邊關緊了窗子。才有丫鬟端了安神湯推門進來,擱到桌子上,又退了出去。看著坐在桌前還在微微抽泣的凌仙兒,桂嬤嬤長嘆口氣,端起那碗安神湯,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公主,別多想了,喝了安神湯,早點歇息吧!」

凌仙兒此時驚魂未定。

剛剛在中秋晚宴上,紀長公子說要娶她的時候,皇長姐看她的目光,好像要吃了她似的。那時她沒敢哭出來。等宴席結束從殿里出來,便被桂嬤嬤扶著哭了一路。直走到靖和宮裡,還沒能止得住。

說來她和紀長公子見不過三面,也不知道紀長公子是看中了她什麼好,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跟父皇提親。她一個最不得寵的小公主,何德何能嫁給宰相家的嫡長公子?倒是皇長姐一向和紀家交好,可讓她的臉面往哪兒擺啊?

「反正就是丟人!丟死人了!」凌仙兒拉著桂嬤嬤的衣袖,「桂嬤嬤見沒見著皇長姐方才看我的樣子,好像要吃人!太可怕了!」

桂嬤嬤心疼小主子,自幼沒了親娘,便被寄養在舒嬪宮裡。說來舒嬪也沒分到什麼恩寵,她們靖和宮年年都是最不受寵的一位。方才宴席上她也在小主子身邊陪著,要是小主子真搶了長公主的心上人,確不是什麼好事。好在宴席上,皇上說尚需考慮,紀長公子提親之事不了了之。她從身上摸出一塊乳糖,攤手到小主子面前,「皇上並未答應,小主子無需多慮了,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一見到桂嬤嬤手裡的乳糖,凌仙兒這才止住了哭聲。這乳糖是宮闈紅牆之外才有的東西,宮裡吃不到。她破涕為笑:「太子哥哥上回出宮,才給我帶了兩顆回來,桂嬤嬤你是從哪裡弄來的?」她便伸出小手要去拿糖。

桂嬤嬤忙收了手裡的乳糖,把一旁的安神湯往她面前推了推,「公主先喝了安神湯,才好吃奴婢的乳糖。」

凌仙兒不大情願,她心裡還酸酸的委屈得厲害,就這麼睡覺,肯定是要做噩夢的!可看在乳糖的面子上…「嗯,那桂嬤嬤要說話算話!」

小主子認真的時候,一雙鳳眼睜得溜圓,粉紅的小嘴撅著,像只精靈的小雀。桂嬤嬤不自覺地笑了笑,「桂嬤嬤我何時騙過公主?」

凌仙兒這才乖乖扒拉著安神湯碗,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喝了起來。桂嬤嬤起身,去給她鋪床。看著她喝完了安神湯,便把乳糖送到她面前。

凌仙兒沒捨得撥開糖紙,把乳糖握在手心,被桂嬤嬤牽著,坐來床邊乖乖躺了下去。

桂嬤嬤給她折好被角。她眼睛緩緩眨著,不一會兒漸漸合上。手裡還捂著乳糖,嘴角露出一絲甜笑。

等她睡著,桂嬤嬤擔心她把乳糖捂融了,從她手裡把乳糖拿了出來,放在了枕邊。然後起身,吹滅了燭火,退出了屋子。

疼…娘親…仙兒好疼…

夢裡,凌仙兒腹中絞痛,像有把刀子在攪動。她無助地落在一片黑暗之中,捂著肚子,輾轉反覆。最後,鮮紅的血,從腹中流出…娘親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仙兒…別怕…」

突然之間,什麼疼痛都沒有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輕,緩緩飄了起來。回頭卻看到躺在床上那副熟悉的身體,蜷在一團,嘴角還躺著一絲血漬。

她死了?她是怎麼死的?凌仙兒看著自己透明的身體,眼裡的淚珠落了下來。她哭得比方才更大聲了,可不會再有人聽見了。

她抽泣著慢慢飄出屋子,卻看到一個小太監蹲守在窗邊。她從未見過這個小太監。

那小太監見屋裡沒了動靜,才推門進去查看她的身體。探得她已經沒了呼吸,小太監畏手畏腳收拾了桌上的安神湯碗,從靖和宮裡逃了出去。

她跟一路跟著小太監來了坤寧宮,見那小太監拿著安神湯碗給皇后和皇長姐復命。

「真的死了?」皇後端庄坐在主位,扶手喝了一口熱茶,再次跟小太監確認。

「確是!奴才方才探過,已經斷了氣。」

皇后滿意點了點頭,讓小太監下去領賞。等小太監退了出去,才看著長公主說,「以瑾兒你的身份,嫁去紀家已算是下嫁,若是紀長公子先娶了她凌仙兒,瑾兒的處境尷尬,本宮外家的面子更是掛不住。那碗安神湯,讓她在夢裡被毒死,也算是讓她死得安詳,死得其所。」

凌仙兒在拚命搖頭,她明明就那麼疼,怎麼會安詳?她明明什麼都沒做,便因傷了皇后外家面子而死,憑什麼叫做死得其所?

憤憤之中,意識漸漸模糊,她緩緩飄起,越飄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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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仙兒再睜眼的時候,滿眼的綠色,幾朵粉嘟嘟的小花盪在眼前。身體被花葉團團圍住,好像和外面的世界並不相通。她伸手去撥了撥眼前那朵小木槿,陽光透過枝葉照進來,一時間有些刺眼。

她依稀記得,自己已經死過一回了,這又是在哪裡?

頭頂似乎有松鼠跑過,外面人聲急切,「七公主!」「公主落進花叢了!」「快來人啊!」

她靜靜躺在花叢中,暗自數著外面的人聲,桂嬤嬤的,落落的,阿漾的……其他人好像不認識了……

「落在哪兒了?」男子的聲音傳來,她腦中的弦突然繃緊了,紀長公子…

她就是在這花叢里被紀長公子救起來的!這是…回到了三個月前!!!

一隻大手從花叢中探了進來,男子聲音再次傳來,「拉住我,別怕!」

不要!這輩子她不要再被他救了,她得躲他遠遠的!桂嬤嬤給的乳糖她還沒吃著,太子哥哥說的糖葫蘆、烤羊肉、桂花糖、叫花雞、滷水鵝,她一樣也沒嘗過!她不要什麼紀長公子,他雖長得好看,可又不能吃!她沒伸出手去,一把撐著身下的泥土,自個兒從花叢中站了起來。頭上還頂著兩朵小木槿,剛才的松鼠從她腳邊溜了過去,把她嚇得一驚,呼出聲來。

落落:「公主你沒事吧?」

桂嬤嬤:「可有傷著?」

阿漾:「公主你別嚇我啊!」

她方才是從亭台上落下,桂嬤嬤、落落和阿漾在亭台上看著她,樣子頗為擔心。可望著面前的紀文勤,她有些發怒,「我不要你救!」

紀文勤見她樣子,三分嬌俏七分可愛,撅著嘴發小脾氣的樣子,更是惹人發笑。他卻依著君臣之禮,緩緩退後三步,彎腰下來與她作了一揖:「臣紀文勤,方才有擾七公主,實屬罪過!」

「知罪就好!」她收了收怒火,拍著身上的碎草和泥土,「離我遠點兒!」

紀文勤再往後退了退,給她讓出小道,實在不知自己是何時得罪的七公主,竟被她如此嫌棄。

凌仙兒整好衣物,從他身邊繞了過去,走回了亭台,才被桂嬤嬤拉著,前前後後左左右右看了一遍,「小主子你可別再皮了,還好這回沒事,下回摔著了桂嬤嬤可罪過了!」

落落和阿漾幫忙她理了理身上衣物。正是初夏傍晚,她著了一身素裙,要去父皇為鎮北侯特地辦的洗塵宴。她掃了一眼不敢抬頭的紀文勤,喉嚨里冷哼了一聲,才帶著桂嬤嬤和兩個丫鬟往慶豐殿去。

凌仙兒記得,這日鎮北侯剛剛回朝,父皇在洗塵宴上,想指一位公主給鎮北侯為妻。可被點名的公主們,一一都被她們的母妃推擋了回去。

「皇上去年,不是還有將四公主許給長孫家的意思?」

「只是六公主年紀尚小,臣妾想留在身邊多陪臣妾幾年。」

「五公主…五公主年歲也不長,還未懂人事。出閣尚早!七公主便更不用說了…」

凌仙兒可看出來了,舒娘親和各宮苑的娘娘們,都不願把公主們嫁給鎮北侯…最後父皇拉不下面子,不得不點了蘇太醫家的庶三姑娘,封了個公主封號,替大魏公主們跟鎮北侯成家。

走來慶豐殿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暗,殿內只來了父皇最寵幸的幾個重臣,太子哥哥也在。凌仙兒隨在舒嬪後面,跟五姐姐一起入了坐。太子哥哥對她笑了笑,她忙低著頭,不敢惹人注目。要讓其他姐姐們看見,又該在背後嚼她的舌根子:一個不受寵的皇女,怎麼能和太子殿下交好?定是她貼上去討好!

大太監蘇又年扯著嗓子一聲「御駕到」,百官們起身叩首迎駕,待父皇緩緩走入殿內,凌仙兒才看到陪在父皇身邊的鎮北侯。上輩子她沒注意看他,不記得他的模樣,這下才仔細瞧了瞧。

他比父皇略高,身邊有人扶著,臉色雖是慘白,五官卻還好看,仍帶著幾分陽剛氣。可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剛剛得勝回朝的大將軍,倒像是個病秧子。

公主們的位置,在嬪妃們身後,殿里有風,燈火不明,倒是也看不太清楚。只是隔著大半片的殿堂,凌仙兒還能聽到他止不住的咳嗽聲,那聲音厚喘,像是有痰,又好像帶著血…

五姐姐湊在她耳邊,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我聽人說,鎮北侯這次從戰場上回來,被刺傷了心脈。連軍醫都說了,約莫只剩下半年光景…那可都是三個月前的事情了,現在回到朝中,怕是又只剩下三個月了…」

凌仙兒依稀想起來,三個月後的中秋晚宴,的確沒有見著鎮北侯的影子。聽人說,仍是重病告假。

待父皇上座,百官和嬪妃們才坐了回來。

菜品味道,凌仙兒依稀記得,因此這回只是點了兩道填了填肚子。給公主們的酒,是今年御廚新釀的果酒,她記得味道極好,便多添了兩杯。遠台上的父皇正和皇后一起,給百官祝酒。她也跟在舒嬪身後起了身,陪著小飲。

凌仙兒沒忍住多看了皇后一眼,莊嚴和藹的模樣,跟那晚上的毒辣根本就是兩個樣子。現在她還太弱小,只能在心裡小怯…

一杯酒畢,父皇提起指婚一事。先是敬貴妃幫四公主做擋,再是柳妃護著六公主…

凌仙兒方才坐下,便察覺到有些不對,紀文勤的目光,透過人縫落在了她身上,見她也看了過來,還在微微頷首。

幾杯酒下肚,凌仙兒有些醺意,白了紀文勤一眼,趁著父皇還沒發話問五姐姐話,她雙手交疊舉在頭頂,緩緩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稟父皇,兒臣…兒臣願替父皇照顧鎮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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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前期自帶「快來扶我」BGM,後期會好~

2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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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垂死重臣之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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