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蓮蓬
「他…他見父皇,要做什麼?」凌仙兒有些心虛,總該不會是要退婚吧?說來她現下定了婚事,對靖和宮裡多是利好,有了忠孝公主的封號,舒娘親在後宮度日也能寬鬆幾分,日後皇后就算要害她,也該多些顧慮。總不會像上輩子那樣如同螻蟻般成了長公主的踏腳石。可若是鎮北侯現下駁了面子,她和舒娘親都要被打回原形。
蘇又年看著小公主一副緊張的樣子,忙安慰道:「公主寬心,該是為了國事!時候不早,奴家得往正德門去了,鎮北侯體弱,可不能再久等了!」
「嗯…蘇公公慢走!」
看著蘇又年走遠,凌沁指了指湖心的一片蓮蓬,她一早相中了,「仙兒,去年夏天的蓮子好吃,你還記得嗎?」
去年仲夏,靖和宮的小太監餘三兒給摘她們了一籃子蓮蓬,那蓮子掰出來,一個個溜圓。除去蓮心,蓮肉清甜清甜的,凌仙兒自是記得。取出來的蓮心舒娘親還收了起來,待她和五姐姐哪天做噩夢了,第二天拿出來泡水喝,準兒好!
兩個小姑娘相看一笑,心有靈犀拉著手上了湖邊的扁舟。
桂嬤嬤看得心驚膽戰,「公主,這湖水深,可不能上船啊!您要是掉下去了怎麼辦啊?」
看五公主也跟著上船,李嬤嬤也嚇得不輕,「五公主,可使不得!這是要了奴婢的命喲!」
兩個老嬤嬤一驚一乍,凌仙兒早就習慣了。正抓住一個路過的小太監,「哎,你過來幫我們撐船!」
桂嬤嬤更是耐不住了,這上船看看就算了,還要去撐船去哪裡喲?
阿漾和落落也跟著桂嬤嬤一前一後喊著:「公主可不能落水了!」「落水了我們可就罪大了!」
任由她們喊著,小船已經被支離了岸,悠哉往湖心駛去。穿梭在荷葉之間,凌仙兒蹲下身來,還看到兩隻在荷葉上睡覺的小蛙,一被驚動便跳去了遠處的荷葉上。池子里的錦鯉剛剛露了金色的背,卻又怕了生人,鑽了進去。
凌沁站在船頭,指著那片結蓮蓬的水域給小太監看:「往那兒去!」
停在蓮蓬邊上,兩個小丫頭伸手要摘,才發現荷梗韌得很。
凌沁看著好吃的,卻摘不著,立在船頭跺了跺腳:「忘記帶剪子了!」
小太監倒是機靈,從身上摸出來一條金線,「倒是也不用剪子,公主幫我撐著船,我來試試!」
凌仙兒從他手裡接過竹竿兒,竹竿兒太高,她太小,就這麼拿著還覺得有些重。她不敢用勁兒,就輕輕扶著。船也倒是沒怎麼動。
小太監將金線在蓮蓬梗上繞上一圈,再一拉,一整個蓮蓬便落了下來。
凌沁早摘了片荷葉捧在手裡,將那顆蓮蓬接住了。就這麼用金線摘了十來顆蓮蓬,兩扇荷葉都裝不下了,兩個小姑娘才滿意。讓小太監撐船回岸。
桂嬤嬤李嬤嬤見那船往岸邊靠,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輕鬆了些。「兩位小主子,可慢著點兒,站穩些!」
六公主凌紫方才在坤寧宮裡受了責備,心裡不悅,帶著殷嬤嬤來花園散心。天正熱,搖著團扇尚且不能解暑,便走來湖邊吹吹涼風。一見湖心那條小船上的凌仙兒和凌沁,她心口那團氣兒便不打一處使。
咬著殷嬤嬤的耳朵,她小聲咕噥:「全靠搶著嫁給個將死之人,奪了個封號,便惹得皇后都憐惜了幾分,自然穿什麼都好看了。」她今日不過是著了件郁紫的裙子,入不了皇后的眼,還被皇後娘娘斥責是舞姬之女,過幾日,一干妃嬪公主們,定該要拿她作笑話的。
遠遠躲在樹后,她心下里生了個惡念,自己都覺得有些后怕:掉下水裡才好!
誰知船緩緩靠了岸,並未有何意外。凌仙兒被桂嬤嬤扶下了船,後面李嬤嬤把凌沁也接了過來。兩位公主平安落了岸,一行奴才們提在嗓子眼兒里的心,才放了下來。
方才的小太監才捧著摘好的兩捧蓮蓬,送來兩位公主面前。「七公主,五公主。」
凌仙兒接了一捧荷葉抱在懷裡,朝著凌沁笑了笑,「一會兒回去,跟舒娘親撥蓮子。」
兩人已經一身的大汗,轉身便要回靖和宮去。凌紫卻從樹后迎面走了過來,看著兩人手裡的蓮蓬,再看了看小太監手裡還拽著的金線。「五姐姐和七妹妹真是好雅興,容池裡的蓮蓬正是熟透的時候,摘來煮甜湯正好!」
凌沁敦厚,倒也不防著人。從懷裡的荷葉里拿出來一顆,遞過去給她,「可好吃了,六妹妹也嘗嘗!」
凌紫接過來蓮蓬,拿在手裡刻意看了看那道荷梗上的口子,確是被絲線划斷了的樣子。
一旁的小太監心思縝密,雖是低著頭,卻也能覺著這六公主來意不善,忙將拿著金線的手背去了身後。
凌紫見著他手裡的小動作,冷冷一笑,「好大的膽子!」
凌仙兒和凌沁還不知何事,便見小太監已經跪倒在地,對著凌紫磕下了頭,一言不發等著主子發話。
小太監方才幫忙摘蓮蓬有功,凌仙兒雖不想見他受罰,可也得顧著自己的身份:「六姐姐,這小太監可是哪裡得罪你了?」
凌紫抓住痛處,當著一乾奴才們的面點了出來,「金線是宮裡主子們才能用的東西,就算是造辦處的綉女,夾帶金線也算是中飽私囊!你倒是問問他,這金線是從哪宮哪苑偷來的?」
剛剛小太監拿著金線幫忙摘蓮蓬,她倒是沒多在意。現下算是被凌紫抓了現形,「六姐姐,金線是我剛剛給他,用來摘蓮蓬的。舒娘親在秀金鳳圖給太后壽辰做禮,我和五姐姐這陣子閑來無事,便都在宮裡頭幫她。有時候圖方便,便會帶著些金線放在口袋裡,方才去摘蓮蓬,發現沒帶剪子。這才想到用金線來割荷梗。」
凌仙兒懷裡還捧著荷葉蓮蓬,走到小太監面前,「金線用完了,倒是還給我。若是再落人話柄,你可是要掉腦袋的!」
小太監連連磕頭,「是,七公主!」說著將剛剛手裡的金線,雙手捧著,送到了凌仙兒面前。
她沒伸手去接。一旁的落落走了過去,從小太監手裡,將那絲金線要了下來。
凌紫原是想觸一觸她的霉頭,才拿個小太監來開罪,不想卻是讓自己在奴才們面前落了個小肚雞腸的名聲。憤憤冷哼了一聲,才領著她的殷嬤嬤轉身走了。
等著她背影走遠,凌仙兒走來小太監面前,「你起來吧。」
小太監伏在地上,紋絲不敢動,連著給她叩了五個響頭,才小聲道,「七公主救命之恩,小穎子定當用命來還。」
「我才不用你的命!」上輩子,她的性命便沒被當做條命,這下怎麼能隨便要別人的?「你別慌,那金線是怎麼來的,我不會過問於你,你必有你的用處。就當是謝謝你給我和五姐姐摘蓮蓬的!」
小太監這才又扣了三個響頭。
方才玩兒得一身大汗,又費了些功夫和六公主周旋,凌仙兒此時真是有些乏,她對小太監道,「你退下吧,今日可別再晃到六姐姐的眼了。」
「奴才知道了。多謝七公主提點。」小太監這才麻溜著爬了起來,再給兩位公主鞠了一躬,退了下去。
凌仙兒看著凌沁笑了笑,兩個小姑娘便打算回宮。剛轉了身,迎面便看到蘇公公一行人,候在不遠處的小道上。鎮北侯也在…腰杆子都不大直的起來,咳喘連連,被人蔘扶著。似是已經等了有些時候了。
凌仙兒這才有所察覺,方才這裡是花園的主路。倒是她擋著了他們的去路。宮中男女有別,臣子們入宮,遇到宮中女眷都是要避讓的。她和鎮北侯雖是指了婚,可成親之前是仍要守著禮法。
蘇又年方才遠遠見著六公主似是和七公主起了嘴角,才領著鎮北侯在路邊稍做休息。一路從正德門走進來,這位主兒氣息就已經喘急,正好讓他歇歇。
眼見七公主和五公主轉了身,蘇又年忙著行禮。陸沉有侯爵在身,位階和皇家身份相當,只是恭敬合手一鞠。
兩人遠遠相望,都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倒是蘇又年走去凌仙兒面前,「忠孝公主,五公主先請吧。奴家還等著領鎮北侯去面聖!」
說話之間,陸沉已經退到一旁小亭,被人扶著坐下咳嗽。
凌仙兒這才道了句「蘇公公辛苦了。」和五姐姐一起,抱著荷葉從小路上走了過去。臨行到小亭路邊,扔下來一顆蓮蓬,遂和五姐姐加快了腳步。
蘇又年將小公主這動作看在眼裡,並未點明。回來涼亭,引著陸沉繼續上路。「鎮北侯,走吧。莫讓皇上久等了。」
從亭子里出來走回花園大路,扶著陸沉的的孫讓蹲下身來,拾起來那顆蓮蓬,送到陸沉眼前,「侯爺…」
陸沉垂眼掃過,「宮中的東西,還是留在宮中的好。」
孫讓這才彎腰,將蓮蓬放回去了路邊。
走了不遠的凌仙兒回頭見那家僕將蓮蓬拾起又放下,本還想揣度幾分其中含義,卻突然被凌沁塞了一顆蓮子到嘴裡。「我那顆不甜,你嘗嘗這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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