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不等皇上問,哭成淚人兒似的吳皇后便哽咽著先解釋起來:「皇上可以怪罪臣妾沒規矩,偷偷混在隨行的奴才里有失大周皇室的體面,可是皇上不能冤枉臣妾沒有做過的事情……賢妃腹中的孩子真不是臣妾加害的!否則臣妾此生都不再得皇上垂憐,孤老宮中,不見天日!」最後一句時,吳皇后甚至指天發誓。
聽聞這話,周幽帝倒是有幾分動搖。夫妻二十載,他對吳皇后縱是沒有多少情意,也是有著足夠的了解。
「罷了,那些回宮再說。你既也跟著馬車跑了兩日,就早些歇息吧。」周幽帝心軟道。
「是。」吳皇后的臉上哀雲掠去,終是綻開抹雨後的笑容。動作嫻熟的抬起周幽帝的腳,溫柔的為他褪去鞋襪。
御帳內的燈燭被吹熄,帳內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天漸漸亮了,因著掛懷皇帝的安危,陸錦珩也是未能睡踏實。
天未亮人便醒了,只在榻上靠著硬硬挨到天亮。
等天亮的這段時間,他反覆想著昨夜的安排可有疏漏之處。想來想去,委實沒有一點兒漏洞可讓人鑽。
陸錦珩篤信,周幽帝該是避過了那劫的。
帳外傳來換防侍衛們的交談聲,聲量雖壓的極低,可陸錦珩還是聽到了點新鮮狀況。具體聽不清,只好像聽到什麼『死了』『活了』的字眼。
陸錦珩動作利落的翻身下榻,扯下木施上的外袍披上,便出了軍帳。
「發生何事?」
帳外的兩個侍衛看到世子出來,只當是被自己吵醒了,連忙賠罪。
陸錦珩免了他們,見二人吞吞吐吐,越發覺得怪異。「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兩個侍衛面面相覷,不知當不當說。其實他們先前聊的不過是鄴城這邊的坊間八卦,是早上來送新鮮蔬菜的商人傳開的,可這些八卦怎入得了貴人的耳?
眼見世子的臉色難看起來,其中一個侍衛不敢再猶豫,拱手如實稟報:「回世子,屬下方才講的只是鄴城的一則新鮮事。」
「哦?何新鮮事。」鬆了口氣的同時,陸錦珩也略有幾分好奇。
「昨日鄴城的首富之家李府,給大公子娶了個妻。可是這李家公子月前得了怪疾,連京中請來的最好大夫都束手無策。李家聽來了沖喜的法子,原本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誰知那李家公子洞房後半夜竟真的醒過來了!世子您說這奇不奇?」
侍衛講的激動之餘,竟有些失了尊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后,連忙低下頭去嚇了個臉白。
然陸錦珩也不惱,付之一笑,轉身離開了。
早膳時,周幽帝依舊只在眾人面前做了做樣子,實則一口湯食也未下咽。
轉頭,陸錦珩隨皇上回了御帳,單獨送了另開小灶做好的飯食。周幽帝放心用了幾口,之後便換了騎馬裝,準備進林狩獵。
蘇鸞學了半月的馬術,雖說不能像其它功底紮實的人一樣騎射,但跟著慢跑還是可以的。
周幽帝與太子二皇子行在最前,陸錦珩有意落後幾步陪著蘇鸞。而太醫已被炎華帶著,騎馬從另一側跟上。
「既然已向皇上明言了,為何不幹脆勸他不要來?」蘇鸞邊盡量跟上隊伍,邊不解的問道。
「皇上有皇上的打算。不過你大可放心,皇上的飲食沒有半點兒問題,應當不會出事。」陸錦珩信心十足。
蘇鸞點點頭,心說但願如此。
然而事與願違。
周幽帝原打算將計就計,預備行至林中深處時佯作毒發,以引出幕後之人。那人想要毒害他,必已有下一步的打算,他若中計,那人必會站至舞台中央。
其實對他下手的是誰,他心中隱約有了些猜想。只需陪著對手將這場戲作下去,屆時便可將對手一網打盡!
為他的珩兒掃清路障。
只是周幽帝沒料到剛行至深林,他便真的開始頭暈眼花。他旋即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毒發了!
可他明明連一口廚房的飯食都沒用……
不及多想,周幽帝已覺眼前變黑,失明了般,隨後身子也失去了重心,頭重腳輕的朝一側栽了下去!
「父皇!」
「皇上!」
眾人急呼著上前救駕,然而墜馬的周幽帝還是在地上快速滾了幾圈兒后,滾下了小山坡。
陸錦珩輕輕一躍,腳踩在馬背上,以此借力飛去!第一時間抱起了周幽帝。
周幽帝的腿在滾落山坡時磕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出了很多血。蘇鸞看著這一幕,知道是終究沒能逃出書中的進展。
好在炎華已帶著太醫趕了過來,將保命丹先給皇上服下,又將白布緊緊纏繞在皇上的腿上,使得血暫時止住。
如此,陸錦珩才馱著周幽帝回了御帳。
切過脈后,太醫神色凝重的宣布:「皇上這是……中毒了!」
此時能在御帳內的,除了和位皇子,便是皇上平素的心腹大臣。眾人聽聞后,詫然不已!
「可皇上明明是與咱們一同用饗。」
「是啊!究竟賊人是如何給皇上單獨下毒的?」
「這賊人是誰!讓孤知道了定將他碎屍萬段!」
皇子太臣們一個個恨的咬牙切齒,陸錦珩卻默不作聲。他在深深的自責,自責不應由著皇上。
他不該信皇上胸有成竹揪出幕後黑手的那些話。
事已至此,自責是最無用的。想法子親自將幕後之人揪出,弄到解藥,才是當下要務。
「不好了不好了!」有個小太監跌跌撞撞的跑進御帳。
陸錦珩和太子同時瞪了那小太監一眼,小太監急著解釋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也病倒了!」
「什麼?」太子神色一怔,麻溜便跑了出去。
伴駕的就這一位太醫,給皇上這邊診完包紮完,暫時也沒好的辦法,只好先去看看皇后。
待太醫給皇后開完葯出了帳子時,見到雍郡王世子與安靖郡主在皇后的帳外。
「皇后何病?」陸錦珩眯眼詢問。
「世子,皇后大約只是勞累過度加上水土不服,將養幾日便好。下官已開了藥劑,相信應無大礙。」
陸錦珩眼中現出一抹失望。原本他以為皇后若是也中了與皇上相同的毒,那麼問題便八成出在御帳內。
可眼下皇后並未中毒,皇上的毒到底是從何處入的身?
這一日,陸錦珩帶人仔細將御帳內的所有物品檢查一遍,稍有可疑的物件便用小動物試毒。諸如皇上睡前用過的帕子之類。
只是此毒的發作較慢,得出結論尚需時辰。
到了晚上,陸錦珩和蘇鸞在帳內用飯,負責看管那些動物的侍衛急急前來稟報。
「世子,有兩隻鴨子死了!」
陸錦珩和蘇鸞雙雙從椅子里彈起!齊聲問道:「它白日里碰了什麼?」
為了分辨哪個東西帶毒,白日里陸錦珩特意將御帳內的可疑物件分別給幾個動物試驗。
那侍衛卻有些為難:「回世子,白日里拿去試毒的動物都還活蹦亂跳的,那兩隻鴨子並非是試毒而死。而是它們喝了河裡的水。」
「河裡的水?」陸錦珩詫然,難不成兇手是在水源下毒?可若那樣怎會只皇上一人中毒。
「是,就是營帳西邊那條小河。」
「走!」陸錦珩拉上蘇鸞,便往侍衛說的那條小河去了。
河邊,蘇鸞小心的蹲下,伸手正想去掬一捧水,卻被陸錦珩一下拉起!
「別碰。」他緊張的提醒。
蘇鸞自然知道這水有問題,不過這種毒倒也不至於碰一下就出問題。不想令陸錦珩瞎擔心,她沒再堅持,乖乖站遠了,只觀察小河。
蘇鸞搖搖頭,「這不是河。」
陸錦珩點頭附和。河水是自然流淌的,即便被下了毒也很快會被衝去下游,毒性會被漸漸稀釋。而這裡只能算個小灣,一潭死水。
陸錦珩的視線落在濕潤泥地上的兩排腳印上,他上前拿自己的靴子比量了下,差很多。
「這是女子的腳。」陸錦珩得出結論。
蘇鸞也過來看了看,並比對了自己的繡鞋,只略大一點。她點頭:「只要把帶來的所有宮婢排查一遍,看誰的鞋底有泥,或者誰剛剛洗了鞋子未乾的。」
「好。」陸錦珩嘉許的看向蘇鸞。此時雖沒有調情的心思,但蘇鸞真的是成長的越來越令他刮目相看了。
排查很是容易,很快便揪出了兩名宮婢。兩人的鞋底皆還粘著黃泥。
這兩個宮婢是太子房裡的,只是在問及她們去河邊做了什麼時,她們答只是幫吳皇后倒掉了洗澡水。
從二人的反應看,蘇鸞認為她們並未撒謊,故而阻撓了陸錦珩本欲施加的嚴刑。
蘇鸞的心底,已有了推測:「依我猜,吳皇后八成是將毒塗在了自己的身上。」
陸錦珩眉頭微鎖,這種手段他竟未想到。一國皇后,竟用自己的身體去做武器……
「所以,皇后在皇上離開后,急著去凈身。毒物透過她的皮膚,也使得她受到一定程度的侵襲。那個毒婦就是用這樣的手段,謀害了皇上!」陸錦珩雙眼眯起,透出一股子狠厲。牙齒咬得咯咯響,雙手不自覺的握拳,青筋隆結,彷彿即刻就要去將皇后活剝了一樣!
此刻蘇鸞已顧不得女子的矜持,她擁住陸錦珩,急於壓下他心中的怒火,讓他恢復理智。
「陸錦珩,你先別急。我知道你生氣,但你要明白,皇后既然敢這樣做,就是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即便你拿著這些證據找到她頭上,她也頂多賠出一條命來,不會掏出解藥的!」
蘇鸞的話果真讓陸錦珩冷靜了幾分。他眼中重又聚了光,「是啊,那個毒婦是想要父皇死,太子即位!」
蘇鸞怔了下,這是他頭一次聽陸錦珩喚『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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