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虞蒸蒸回過神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站在殿外的容上。
眠窕夫人的聲音不大,畢竟走後門這種事情,也不好太過張揚。
容上並沒有看著她,他垂首望著地面,就猶如沒有聽見眠窕夫人的話一般。
她不確定他有沒有聽見眠窕夫人的話,但如果他聽見了,還是這般無動於衷,那她倒是沒有之前那般篤定他沒有失憶了。
其實虞蒸蒸一直都沒搞明白,容上有這個必要跟她裝失憶嗎?
之前是因為她發現容上就是大師兄,一味想要逃離躲避他,他為了留住她才演了一出苦肉計。
可這一次,她並未再說要離開他,如果他沒有失憶,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跟她演戲?
虞蒸蒸不敢往下深想。
眠窕夫人見她垂眸不語,以為她是在猶豫如何拒絕,連忙添聲:「仙尊若是覺得全部留下不方便,那挑一兩個留下也是好的……」
虞蒸蒸打斷眠窕夫人:「不必了,全都留下。」
容上是個大醋缸子,就算他能忍得了周深的表白,她就不信他還能忍得了旁人在他腦袋上栽草坪。
她垂眸看向那為首的少年:「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微抬下頜,從容不迫的對上她的眸光:「眠矜。」
虞蒸蒸低笑一聲,眠窕夫人倒真是捨得,為了借她的力,助魏生津登上龍王之位,連眠家的嫡長子都能送給她當面首。
她側過身子,對著裴前吩咐道:「眠矜留下,將其他幾人先送去欒殿。」
裴前僵直著脊背,忍不住不斷吞咽著唾液:「仙尊,您要不然再考慮一下,欒殿只有五個寢殿,怕是不夠住。」
虞蒸蒸挑了挑眉:「好說,以後眠矜與我同殿而住。」
裴前:「……」
她瞥了他一眼:「還不夠住?那讓其他幾個也和我……」
裴前面如土色,連忙應道:「夠了,夠了。」
他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這一嘴多的倒是好,原本只是名義上的面首,如今馬上就要轉為實際意義上的面首了。
這下好了,王上絕對會扒了他的皮,將他的屍體吊在山上風乾剁碎喂狗。
裴前不敢將情緒表露出來,只能先應了下來,命人帶著那五人先退出主殿等待。
虞蒸蒸安排好這幾人的歸宿,便讓裴前召弟子們進了大殿。
眠窕夫人自覺地退到一旁,一片黑壓壓的人頭湧入了殿內,她一眼掃過去,大多都是男弟子,幾乎沒有幾個女弟子。
裴前早就部署好了如何考核,但虞蒸蒸卻揮了揮手:「讓他們赤手空拳打上一架,勝出的二十人留下。」
裴前神色獃滯的掃了一眼殿內的幾百個黑衣弟子,這要是都打起來,不得把大殿都給掀了?
他心中苦不堪言,只得求助的看向王上,但王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彷彿他就是一團空氣。
無奈之下,他只好按照虞蒸蒸的話吩咐下去。
在接到考核內容之時,殿內寂靜了片刻,眾人都左看看右看看,遲遲下不去手。
畢竟他們都是有頭有臉之人,大家都在一起相處了不短的日子,讓他們直接拳腳相向,這倒是有些難為人了。
虞蒸蒸斜倚在尋龍玉椅上,望著容上的眸光微沉:「眠矜,你也一起參加考核。」
眠矜怔了一瞬,低聲應下,走進了殿內的黑衣弟子中。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條規矩:「不得傷人性命,點到即止,不願參加考核的可自行離去。」
在場的眾人自然不願意離去,既然來都來了,哪裡還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寂靜的殿內,響起了驚呼聲,也不知是誰先捺不住動了手,有一個人動手,便會有人接著效仿。
一時間殿內亂做一團,方才還斯文有禮的弟子們,越打越紅眼,若是不小心被人揪打了頭髮,那便要咬牙切齒的找到罪魁禍首,對著那人的鼻子來上兩拳。
殿下雞飛狗跳,有的人甚至已經忘記自己是在考核,彷彿對面是自己八輩子的仇家,不打得頭破血流都不算罷了。
虞蒸蒸的眸光透過搖曳的珠簾,緩緩落在那一道白衣之上,容上似乎是嫌他們太吵,獨自遠遠的走到角落裡。
眠矜應付了幾人後,便將視線移到了容上身上,他快步跟了上去,用胳膊肘朝著容上的後頸攻去。
虞蒸蒸的心跳一梗,差點沒忍住喊出聲來。
她只是想看容上會不會藉此機會對眠矜下手,但並未想過讓容上因此而受傷。
不管怎麼說,容上失去了元神,又是被陸任賈續命才得以存活,身子怕是還未痊癒,哪裡會是眠家嫡長子的對手?
虞蒸蒸正要暗中出手相助,卻見容上動作從容的向□□斜下腦袋,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輕易的躲過了眠矜的攻擊。
她僵住的脊背,終於緩緩鬆懈了下來。
容上神色懶散的斜倚著漆紅的柱子,他雙臂環胸,眸光中夾雜著淡淡的嘲諷:「不自量力。」
有風吹過柱子上的白色帷帳,那一層薄紗拂過他的面頰,將他低不可聞的嗓音吹的散了。
眠矜垂下的手臂繃緊,額間凸起道道青筋,似乎想將他撕扯成兩半,食他的骨髓,吞他的皮肉。
若非是因為容上殺了龍王,南海也不會亂成如今的模樣,他更不用被逼著學習容上的言行舉止,甚至還要被送到歸墟山來做一個女人的面首。
雖不知眼前之人是真是假,先拿來出出氣也是好的。
眠矜想要繼續進攻,可一抬頭卻發現,容上正朝著那珠簾后望去,冰冷的眸光似乎也沾染上了些溫度。
他眯起眸子,攥緊的拳頭緩緩鬆開,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呵,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這一場混戰,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之久,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掛了彩,唯有那倚在柱子旁的容上,依舊一身素白整潔。
裴前命人將昏倒的弟子們都抬了出去,只餘下獲勝的二十人,被留在殿內。
虞蒸蒸不喜血腥氣息,不過片刻便有人將大殿清掃乾淨,在雙耳鎏金爐中燃上了檀香。
她斜睨著殿下的二十人,有些意外的瞥見了一身狼狽的周深。
周深嘴角仍有血痕,眼底被錘出一片青紫,衣襟被人撕扯的凌亂不止,頗有些剛被人□□過的味道。
這一場考核,並不只是試探容上,也是想讓周深知難而退。
她不想讓周深在她身上再浪費時間。
可瞧周深這拚命的模樣,似乎是真的想要留下修仙?
虞蒸蒸的眸光只停留一瞬,便轉移開來,她掃了一眼容上,將準備留下的徒弟名單寫了下來。
裴前照著名單念道:「留眠矜,魏生津與鋼凜,其餘人由鬼宗門長老接手為徒。」
這個結果,似乎在容上的意料之內,他並未有什麼反應。
只是其他弟子離去之時,又聽虞蒸蒸開口道:「周深由裴護法接手。」
裴前一怔,看了看周深,垂首應道:「是。」
接下來,便是三叩九拜的拜師之禮。
虞蒸蒸端起茶杯,呷了口熱茶:「從今往後,眠矜為我座下大弟子,魏生津為二弟子,鋼凜為三弟子。」
她的心情難得不錯,還為他們賜了字:「為師給你三人賜字改名,便用喜、臨、門三字好了。」
眠矜微微俯身:「眠喜謝仙尊賜字。」
魏生津迫於眠窕夫人的淫威,只得不情不願道:「魏臨謝仙尊賜字。」
兩人叩拜過後,只餘下容上不言不語。
虞蒸蒸挑眉望著他:「鋼凜,你不喜歡我賜的字?」
容上抿住薄唇,半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喜歡。鋼門……謝仙尊賜字。」
得到容上肯定的答案,虞蒸蒸心滿意足的帶著三人回了欒殿。
欒殿內只有五個寢殿,除卻主殿是她的住處,剩下的寢殿便讓裴前去安排了。
裴前本以為她說的是玩笑話,可當眠矜帶著自己的包袱登堂入室,他才知道虞蒸蒸是認真的。
他顫顫巍巍的走到她身邊,哭喪著臉道:「仙尊,若是王上恢復記憶,您怕是要……」
怕是要如何?
他也不知道她會如何,反正他的脖子大概是要涼涼了。
虞蒸蒸倚著美人榻上,神色漫不經心:「不是還未恢復嗎?」
裴前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出了她話語間不著痕迹的試探。
他有些心肌梗塞,難怪她要把眠矜安排進主殿來,原來是為了刺激王上。
可她根本就不了解王上的性子。
她越是如此,王上便越不會做出反應。
若王上有了什麼反應,那將會成為她永生難忘的一日。
她這是在玩火。
玩火之人,必定自焚。
裴前埋下頭:「屬下只是擔憂。」
虞蒸蒸見他嘴比鴨子還硬,也不再試探:「下去吧,放些熱湯水,我要沐浴。」
裴前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收拾衣物的眠矜:「那屬下先讓他退避,待仙尊更衣過後,再喚他回來。」
她垂下眸子,斂住眸中的冷色:「不必了,殿內總要留個人侍候我。」
裴前還想做個臨死前的掙扎,可沒等他掙扎,便被虞蒸蒸趕了出去。
她並未理會眠矜審視的眸光,只是閉上雙眸,靜靜等待著容上來找她。
不出意料,容上的確是來了。
只不過,他來是為了給她送熱水。
容上左右手裡拎著兩桶熱水:「湯池放水的管道凍住了,裴護法叫我來送些熱水。」
虞蒸蒸看著他一趟又一趟的搬運著水桶,不知怎麼回事,心中莫名堅定,他根本沒有失憶了。
她死死咬住唇瓣,希望他能自己對她坦白。
不管是因為什麼,只要他主動說出來,她就原諒他了。
說吧,快說呀……
可他一趟趟搬運著熱水,直至將湯池填滿,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容上提完最後一桶熱水,便上前準備請安告辭,他還沒走過去,便聽到虞蒸蒸略顯疲憊的嗓音:「眠喜,過來給為師更衣。」
他的腳步頓住,握住木桶提手的手掌驀地攥緊。
更衣?
她準備讓眠矜給她更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