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楚弄影沒有想到，她今天能跟《盜夢空間》主角一樣，出現夢中夢的情況。她低頭看著腳下浩瀚的雲層，發覺自己踩在雲端之上，似乎來到另一重夢境。蒼穹之上，傳來威嚴的聲音，回蕩在雲間。

[異世界的流民，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楚弄影面露疑惑，問道：「你是誰？」

[我是天地的精髓、世間的規律，維護著冥冥中不變的秩序……]

楚弄影毫不客氣道：「胡說八道，《神野至尊》里沒有這種設定！」

楚弄影作為原著讀者，她早就將小說世界觀背得滾瓜爛熟，即使是電視劇里都沒有這種魔改設定。

[你、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知道主世界的名字！？]虛空中的聲音透出一絲慌亂，遠沒有剛才的威嚴鎮定。

楚弄影察覺對方的慌張，她突然反應過來，似有所悟道：「看來你自己都搞不明白，還在這裡裝神弄鬼？」

[閉嘴，你不過是區區異世界的流民，居然敢質疑守護主世界的我！]剛才威嚴的聲音突然變化，透出一絲孩童的稚嫩，似乎還挺不服氣。

楚弄影聽到「守護」兩字眉毛一跳，她原本還能冷靜交談，現在猶如被突然觸怒，勃然道：「你的主世界不過是一本種馬爛尾小說，居然還敢稱呼正版讀者為異世界流民，我看你才該閉嘴！」

楚弄影頓時有種在微博上大戰小說白嫖粉的錯覺：我可是花錢付費的正版讀者，區區白嫖還敢如此囂張！

[胡說八道，主世界在我的守護下井然有序，才沒有爛尾崩潰！]

楚弄影冷笑：「哦，那你就是飛翔時空的老論調唄？他沒有注水爛尾、糊弄讀者，是我們這些老讀者眼瞎，沒法從他寫的垃圾里看出精華？」

[異世界的流民，我、我不許你侮辱創世之神——]對方像是被楚弄影氣得不輕，語氣都顫顫巍巍，隨之而來就是雲端空間的崩潰。

周圍的雲層開始天旋地轉，然而楚弄影絲毫不懼，反唇相譏道：「什麼創世之神！飛翔時空不過是個啤酒肚的油膩中年男，甚至連自己的小說角色都不懂！他背叛自己的初心，寫完《神野》就江郎才盡！」

[啊啊啊啊啊——我要把你攆出主世界——]

雙方唇槍舌戰，發生激烈矛盾，雲端世界也徹底潰散。楚弄影感覺自己從天際墜落，同時眼前有淡藍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緊接著就是高空下墜的眩暈感。下一秒，她猛地從床上坐起，氣喘吁吁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處破舊的房間里。

楚弄影有點愣神，她看著自己身上滑落的薄被，發覺床單已經被洗到褪色，似乎有些年頭。房間的牆壁角落有些斑駁，留著滲水后的淡色痕迹，顯然房間的主人家境並不好。

[可惡！為什麼沒法把你攆出去！]

楚弄影突然聽到憤憤不平的熟悉聲音，扭頭就看到窗邊跳動的藍色小球。她伸手一把握住對方，捏了捏它膠質的身體，卻驟然看到小球的眼睛和嘴巴，驚得直接將它摔在牆上！

藍色小球摔在白色的牆壁上，發出啪的一聲。它猶如史萊姆般緩緩滑落，落地后又彈跳起來，傳來極度憤怒的喊叫。

[異世界的流民，我跟你勢不兩立！]因為它有眼睛和嘴巴，咬牙切齒的樣子竟還帶著幾分卡通人物的可愛。

楚弄影剛剛沒想到它有五官，才會猛地出手丟掉對方，現在細看它像是網上的微笑表情包，不過是淡藍色版本。她見藍色小球並不噁心，便膽大起來，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這個異世界的流民！]

楚弄影沉默片刻，她乾脆湊上前，再次握住藍色小球。它不過是網球大小，正好能被楚弄影握進手心，當即發出尖利的叫聲。

[你要做什麼——啊啊啊——]

楚弄影舉起手，將它再次向牆壁摔去，進入循環往複的撿球和丟球過程，淡淡道：「我看你的體型很適合打網球，突然就有點手癢。」

[可惡——可惡——你這個邪惡的流民惡魔！]

藍色小球在楚弄影的嚴刑逼供下，終於坦白自己的身份。原來它是主世界的守護精靈，主要工作就是修補空間漏洞、校正世界邏輯，讓世界核心走在正軌上。簡而言之，它像是維護《神野至尊》的程序，讓主世界合理地運行下去，不會出現偏差。

「哦，那你就是作者的良心唄？」楚弄影上下打量一番它網球大小的體型，懶洋洋道，「作者的良心居然才這麼點兒，怪不得後期爛章節附註水。」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工作！]藍色小球憤怒地彈跳起來，[主世界才沒有爛章節附註水，你要我說多少遍！]

楚弄影一掌將嘰嘰喳喳的它拍在牆上，淡淡道：「我沒給你判個瀆職罪就算不錯，居然還不許侮辱你的工作……」

「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再追文，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等我睡醒后就兩不相見。」楚弄影覺得自己的夢境有點扯淡，明明是《神野至尊》的世界，發展卻越發魔幻起來。

[連我都送不走你，難道你還以為自己能走嗎……]藍色小球聽到楚弄影的話，不禁嗤笑一聲，彷彿在嘲諷她的天真。

楚弄影一愣：「什麼意思？」

[因為你污染重要代碼小影，連我都沒法把你修復。]藍色小球恨恨道，它明明想把異世界流民趕走，但卻失敗了。

小影是《神野至尊》的女主角之一，而且是前期的唯一女主。她本來是名門世家的大小姐，不知為何隱姓埋名來到城中村，住在雲破家隔壁，跟他度過兩小無猜的童年。她在書中是溫柔嬌俏的青梅設定，前期很討喜，也是楚弄影讀者ID「隔壁小青梅」的由來。

當然，小影在後期的人物形象變得極為薄弱，她與雲破的感情也被空降的貓娘、神女等人沖淡，最後淪為主角後宮中的扁平人物。

「嗬，你還挺能唬人？」楚弄影根本沒將藍色小球的話放在心上，她掀開薄被，從床上跳下，悠悠道，「行吧，你開心就好，我就不作陪了。」

[你要去哪裡？你不許跑！老實地待在這裡，雲破馬上就要進來！]藍色小球看楚弄影離開，瞬間焦慮地彈跳起來。因為她掐住雲破的脖子，導致主世界產生不穩，現在需要過一段劇情才能回到正軌。

小影的角色功能之一就是要陪伴雲破度過童年，如果主角在童年期就出現差錯，那後面的小說劇情會完全崩潰。

「閉嘴，藍精靈，你好吵。」楚弄影完全將藍色小球的話當耳旁風，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準備溜出去。

[什麼！？你才是藍精靈，你全家都是藍精靈！]藍色小球被氣得七竅生煙，它從未見過如此嘴壞欠揍、惡毒兇殘的流民！

楚弄影沒想到破敗小屋如此逼仄，她推開卧室的門，便聽到房間外的交談聲，乾脆悄悄地站在半開的房門后。不遠處，溫柔如水的女聲規勸道：「破兒，他們不過是童言無忌，你不要放在心上……」

楚弄影若有所思，如果聯繫小說劇情，說話的女人應該是雲破的母親雲萊。雲萊出生名門貴族，曾是超強的雙系異能者，卻由於錯誤的愛情雙目失明、異能盡毀，遭遇家族的流放。

《神野至尊》的世界以異能強者為尊，其中的名門貴族為保護家族血統，給新生兒們立下禁制。沒有受到家族祝福的孩童，會在臉上現出火燒般的疤痕，成為零級的無異能者。

雲萊為逃避家族的追殺，不得已隱姓埋名，蝸居在城中村裡。因為她的孩子云破臉帶疤痕，所以周圍人都認為這對母子是貴族的情婦及私生子。禁制不可逆轉，這代表雲破一輩子都不會有異能，永遠只能做下等人。

雲破壓抑而低沉的聲音響起：「他們是童言無忌，但肯定是家裡有人議論，才會出來鸚鵡學舌……若我不是零級多好，若我也能擁有異能……」

「我早就說過，你不要再想這件事！」雲萊顫聲道，「破兒，這不是你該想的事，我只希望你有平凡的幸福……」

「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雲破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他擲地有聲道，「總有一天，我要讓負我之人付出代價，讓您回到以前的生活！」

雲破由於自身經歷相當老成，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是庸碌的婦女，擁有著淵博學識。如果不是有他的緣故，即使母親沒有異能，以容貌也能獲得良好的生活。他不知道母親被趕出家族的原因，但他絕不能讓母親在城中村受苦一輩子。

雲萊聽到兒子如此堅定的語調，不禁陷入啞然，心中既柔軟又苦澀。雲破的孝子之心反而刺了她更深的一刀，若不是她當初糊塗，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淪落到此等境地。

雙目失明的雲萊思及此，在重重思慮下又要發病。她身體本就不佳，只要情緒稍加波動，便會影響到病情。雲破對此並不知情，沒料到自己的誓言竟刺激到母親。

雲萊微微彎腰，她正由於大起大落的思緒快要犯病，忽聞不遠處稚嫩的童音：「我不是故意杠啊（我就是故意杠啊），但平凡的幸福不是挺好，何必非要莫欺少年窮？」

楚弄影站在房門后，她突遭起點流經典台詞貼臉狂掃，尷尬地站在原地，只差掉下滿身的雞皮疙瘩。如果是多年前的她，或許會感到熱血沸騰，但現在再聽此等言論，只覺得莫名的中二和傻。

楚弄影：我當初到底是為何能堅持看完這本小說，莫非真是年少輕狂？

雲破看到醒來的楚弄影，也相當意外，怔愣道：「什麼？」

楚弄影神色自若地走向雲破，她攤了攤手：「這世界上辜負你的人是報復不完的，何必陷入牛角尖呢？」

畢竟她都沒法手撕讓小說爛尾的飛翔時空，小說的主人公雲破又何必如此倔強？

楚弄影醒來后，昨晚對雲破的滿腹怨氣逐漸消散。現在想來苦大仇深的雲破也挺可憐，他替作者賺到錢后便被無情拋棄，後期還要遭受OOC待遇。既然小說早晚要爛尾，那可憐的雲破前期還拼什麼命？大家乾脆共沉淪吧。

「別總活在過去的痛苦中，人要活在當下，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幸福嘛。當然，我沒有阻攔你努力的意思，畢竟人不努力一把，怎麼能知道自己是真不行呢？」

楚弄影以過來人的心態，拍了拍雲破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放輕鬆一點，就跨過去啦。」

雲破呆愣愣地望著突然冒出的楚弄影，他仔細琢磨這番話，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流民，你給我住嘴！我不許你荼毒世界核心的思想！]藍色小球眼見楚弄影給雲破灌輸毒雞湯，當即氣得亂蹦，可惜只有楚弄影能看到它，它的憤怒於事無補。

雲萊由於過慮差點發病，卻突然被楚弄影岔開思緒。她漸漸平復下來，看不到小女孩的模樣，只能聽到稚嫩的童音，不禁好奇道：「你是……」

「我是一個不願透露姓名的熱心路人甲。」

楚弄影剛剛自顧自地走向雲破，並未注意到旁邊的雲萊。她一邊懶洋洋地應聲，一邊慢悠悠地轉過身來，當她看清雲萊的長相，卻瞬間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

楚弄影緊盯著雲萊，她突然健步向前，一把握住對方的手，驚嘆道：「姐姐，你長得好漂亮！！」

楚弄影萬萬沒想到，雲萊居然是溫柔嫻靜的大美人，如果放在現實世界，她什麼也不會，都能靠臉吃飯。雖然雲破算是個小帥哥胚子，但在他媽媽面前簡直黯然無光。

楚弄影：垃圾作者誤我，由於他貧瘠的文筆，差點讓我錯過絕世佳人！

雲破：「？？？」不是，這人怎麼回事？管我媽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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