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157章
等結婚一個月後,毓秀因著遲遲未來的例假,去附近的醫院一查……
哦,懷孕了。
郝新明一口血哽在嗓子眼裡,險些當場暴斃。
在外人看來,新婚不久就懷了娃娃,這是天大的喜事兒啊!尤其他倆都是大學生,哪怕年歲小的毓秀,其實在很多人看來也不算小了,更別提郝新明了,他這會兒都二十五歲了!
二十五歲啊!
用郝媽的話來說,她二十五歲的時候,都生完三胎了。
甭管怎麼說,懷孕了的毓秀受到了全方面的關注。幸好,毓秀天生喜靜,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和學習。而這兩個愛好並不會影響她安胎,加上她剛入職京大不久,還沒資格授課,如今更多的是研究生課程,以及課餘時間幫其他同事做一些事情。
很快,郝新明就故技重施。
他用當初籠絡書店店員的方式,幫著毓秀打點同事關係。
雖說頂尖名校和個人書店還是有著天壤之別的,不過這年頭的人們還是以樸實居多,沒人會跟個剛懷孕的新同事過不去的,尤其毓秀原就是京大的學生,那些個上了年紀的老師們都挺喜歡她的。
只這般,在順水人情之下,毓秀安安心心的開始了她的養胎生活。
不方便還是有的,懷孕初期她孕吐的十分厲害,胃口也不開,整個人都蔫巴巴的。好在,她身體底子還是挺不錯的,雖然有些不適,卻並沒有嚴重到影響她的身體健康。
再後來,孕吐倒是結束了,可不知道是因為前頭胃口沒開,還是乾脆就是她本人不在意吃食的緣故,反正即便不再孕吐了,她對於那些個滋補湯品還是興趣缺缺,甚至一度沉迷學習忘了吃飯,或者乾脆為了省時間買兩個包子吃。
她以前也是這麼做的,尤其是大三大四那兩年,因為學業太忙碌了,她還捨不得放棄那麼好的鍛煉機會。兩邊都放不下的結果,當然是縮短睡眠以及吃飯時間了。
包子是個好東西,京大食堂別的炒菜滋味是不怎麼樣,但包子做得還是很地道的。反正肉包子菜包子都有,實在是吃膩味了,還可以來個酸菜包子、冬菇包子等等。
就這樣,從孕吐結束后,毓秀就開始了吃包子的生活。
因為她白日里都是待在學校的,偶爾晚上也不回去,反正學校分了她一間單身宿舍住。哪怕她以前是不太會做一些家務活兒,可這都念了四年大學了,除了不善廚事外,像別的瑣碎事情她還是可以獨立完成的。
學校多好啊!
單身宿舍離她上研究生課程的大樓只有十分鐘的路程,中間還會經過京大的二食堂。拿著飯菜票,揣上鐵飯盒,打上幾個包子,直接去教學樓。
更妙的是,研究生上課的地方底樓還有個開水房。很小的一間,擺了兩個鍋爐,一共有四個開水龍頭,打開水別提有多方便了。毓秀都不用特地帶上熱水瓶,她從家裡拿了個小小的保溫杯,上課前灌一杯,到了下課都還是熱乎乎的。
有地方住,有東西吃,有熱水喝。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有無限的書可以看。
毓秀的孕期生活終於從最開始的不適應,到後面的無比淡定了。
不舒服肯定還是有的,可這些小困難在學習的誘惑下,什麼都稱不上。
而最為難的毓秀的,原本該是洗衣服洗床單被套這些事兒,夏天還好,衣服多單薄透氣,等天氣略冷一些她就遭不住了,哪怕已經上完了四年大學,她依舊沒辦法習慣這種事兒。
萬幸的是,她奶來了!
在她辦完結婚酒後,她爸、她二姐以及她弟妹都離開了京市,獨獨李桂芳留了下來。一開始是住在表嫂借給她的小院子里,後來郝新明覺得不妥,就將人接到了他們家的新房裡去了。
是的,毓秀婚後不跟郝爸郝媽郝妹住。
說實話,其實毓秀是無所謂的,她對於衣食住行這些事情都不是很上心。再說了,就算真的住在一起,日後也確實產生了一些嫌隙……
反正毓秀又不會在意的,被氣到的人永遠不可能是她。
可郝新明堅持要搬。
他早在訂婚前,就已經跟家裡要了一筆錢,還搭上了他表嫂娘家那邊的路子,買下了一處新式小區里的商品房。
新房是三室一廳的,主卧當然是郝新明和毓秀的,次卧就給李桂芳住了,還預留了一間空房,準備要麼以後給客人用,要麼等孩子長大了當兒童房。
頭一次住這種房子的李桂芳,愣是有好幾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相較而言,毓秀就顯得淡定多了,畢竟在她看來,這房子除了樣子新了一些、面積更大了一些外,跟她學校的宿舍也沒啥太大區別了。
不就是樓房嗎?
不就是廁所在屋裡嗎?
不就是都有集體供暖嗎?
沒啥的,她習慣了。
然後沒過多久,李桂芳也習以為常了。她甚至開始懷念老家的大院子,畢竟三室一廳就算再大,那也不可能比她老家的房子大的。別的不說,光是那老院子就比整套房子還大了。
不過就算再懷念,李桂芳也還是沒走。
毓秀說了要她留下來啊!那她必須得留下來啊!
來京市前,李桂芳就將家裡的東西歸整好了,那些拿不走的粗笨物件全都留給兒子孫子了。衣裳之類的,揀好的拿走,剩下一些過時的破舊的,都讓她拿去送人了。
別以為破衣服就沒人要,鄉下地頭多數人穿的還是千層底百納鞋呢,再破舊的衣服當鞋面還是使得的。
還有一些其他零碎物件,都讓李桂芳做了人情。
基本上,她帶上京市的也就只有當初毓秀給她捎帶過去幾樣禮物。譬如那件差點兒沒嚇死她的羊絨衫。
反正李桂芳在京市裡住得挺樂呵的。
她還能幫毓秀洗衣服呢!
就是吧,李桂芳年歲大了,洗衣服她行,床單被套卻是真的為難她了。
對此,毓秀也很犯愁。結果沒等她開口,郝新明就弄來了一台洗衣機。
新房裡啊,原本就有電視機、電冰箱、電風扇等等一系列的家電。如今,又添了一台洗衣機。
洗衣機確實是個好東西,美中不足的是,它就算再好,那也是個機器,需要人來操控的!
郝新明當然是會的,不會他也可以學,這玩意兒又不難的。毓秀雖然實際動手能力很弱,可對於這些機器她上手還是很快的。
問題就在於,他倆都太忙了。
郝家是做生意的,郝爸又只有郝新明這唯一一個兒子,自然是打量著將自家公司傳給兒子的想法。偏生如今又是剛步入九十年代不久,全國各地都處於經濟騰飛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郝新明能每周回家一次都算是他爸愛他了。
好在,毓秀倒是不在意這些事兒。主要是她自己也很忙,忙著學習,忙著看書,忙著跟表嫂一起跟團翻譯,還要忙著開各種思想報告會議等等……
也因為倆人都很忙,互相之間倒是都能體諒,可李桂芳呢?
李桂芳很想幫忙,可她有心無力。
家電啊!
就不說那些個複雜的了,就連最簡單的電視機,她到目前為止就只學會了一個開關電視機。
摁一下,打開,看電視。
再摁一下,關閉,回屋睡覺去。
毓秀特地幫她調到央視頻道,音量也調到適中,別的就沒辦法了,她怎麼學都學不會。
連電視機都沒辦法掌控的李桂芳……
罷了罷了,讓她用別的家電那是在壓榨她那所剩無幾的腦子。
得虧這一幕沒叫甄美看到,不然她一準懟過去。看看看看!苗家就是祖傳的傻!爹傻媽傻,奶也傻!!
本來,不會用家用電器也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兒,可吃飯咋辦?
電視機不調頻也能看,電冰箱不會用就別用,洗衣機放著當裝飾也沒啥,可廚房呢?
在鄉下農村裡做了一輩子飯的李桂芳啊,面對這煤氣灶和油煙機,深深的迷茫了。
這一刻,她彷彿終於感受了那個有緣無份的小孫女——就是來弟——當年內心的凄涼。
來弟當年就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土灶,甭管怎麼跟她解釋,怎麼耐心教導她,她都是懵圈的,就好像是走錯了劇本一樣,還沒開始用就已經先放棄了。
李桂芳也是這樣的。
看著這無比複雜的煤氣灶、油煙機,她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選擇了放棄。
學不會的。
肯定學不會的。
她還是趁早放棄算了。
免得一個不小心就出了什麼意外狀況。
來弟當年就是這麼想的!!!!!!!
不過,來弟跟李桂芳還是有區別的,起碼來弟知道以後土灶遲早會涼。反正她會用燃氣灶,幹嘛非要逼死自己學那煙熏火燎的土灶呢?萬一灶膛沒點著,把她自己點著了呢?穿越一次也不容易,再穿指不定就穿到解放前了!
該苟的時候就要苟,好好苟著,才能活到智能手機出來的那一天!
很難得的,來弟跟李桂芳這對塑料祖孫在時隔多年之後,隔著千里的距離,神奇的達成了一致。
李桂芳:……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了,可千萬不能出意外。
就這樣,郝新明不得不再請一位小保姆,幫著做飯收拾家務。
得了消息的郝媽差點兒忍不住口吐芬芳。
最終,她勉強克制住了自己,招來兒子詢問他是怎麼想的。
家裡明明有房間,新婚的小倆口非要搬出去住!
搬出去就搬出去吧,可小倆口工作都那麼忙,一周都未必回家兩三回的,怎麼就非要請個保姆呢?
請就請吧,請保姆到底是伺候小倆口的,還是伺候苗家那老太太的?再說苗家那老太太也不算特別老吧?不說幫著孩子做事,怎麼連自己那口吃的都解決不了呢?
郝媽努力的壓制著自己心頭的怒火,儘可能委婉的道出了自己的不滿。
郝新明一臉的茫然。
「毓秀不會做家務啊!這家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她不會我也不會,那為啥不能請保姆做呢?非要她來做?她不會啊!」
「哦,媽您說毓秀她奶啊?可老人家本來就是上京市享福來的,沒的說再讓她幫咱們做事吧?再說她也不會啊!」
「不是不會做家務活兒,她連種地都會。這不是家裡都是最新的電器嗎?毓秀費了老大的勁兒,好不容易才教會她奶開關電視機。別的家用電器真的太為難老人家了。」
在郝新明看來,婚後生活挺好的,他並沒有任何的不滿。
這也很正常,李桂芳在鄉下老家名聲非常之差,直到今時今日都還有老一輩的念叨她幾十年前揮著菜刀上婆家威脅公婆的事情。可說實話,她做事是有目的的,又不是瘋了傻了沒事兒幹了瞎折騰。
尤其面對郝新明這個讓她方方面面都倍感滿意的孫女婿,她是格外得尊重。
差不多就是拿出了當年對毓秀的啟蒙老師唐老師的態度來,怎一個尊重了得。
郝新明興許在郝爸郝媽看來,性子脾氣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最明顯就是他太固執,一旦做出了決定,就絕對不會接受批評改正。
簡單的說,就是一言堂。
可毓秀是個軟性子,李桂芳原本在老苗家倒是說一不二的,可在京市她就變了。
她變了啊!
郝新明說要雇個保姆來做事,她說好。
郝新明說舊衣服舊鞋子都不要了全部買新的,她說好。
郝新明說別老是買蔬菜也要吃些牛羊肉補身體,她說好。
……
反正這倆相處得十分愉快,郝新明甚至覺得李桂芳比他親奶都好,更別提整天對他耳提命面各種挑刺的親媽了。
郝媽:……
她好難受,她快活不了了。
悲憤不已的郝媽又跑去找了她二姑姐,見面就是一通哭訴,眼淚那真的是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落。尤其郝媽年歲也不算輕了,將近五十的人了,哭起來跟美是完全搭不上邊的,看著只有可憐。
「二姐啊,你說我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滋味?小明那孩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我真的不知道苗家人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小姑娘他喜歡,怎麼連老太太他也喜歡呢?」
「以前我起碼每個月都能見到他一兩回,現在好了,他就算得了空也是跑去給人家老太太當孝子賢孫。我是他親媽啊,親媽啊!想見到人都那麼難。」
「我就羨慕二姐你,瞧瞧你的兒媳婦,再看看我的……人比人當真是要氣死人啊!」
郝媽的二姑姐——也就是郝新明表哥他媽——謝母面露戚戚然。
「弟妹啊,其實我跟你說句實話,我原先真沒覺得我兒媳婦有多好,尤其是小的那個。就覺得吧,兒子喜歡我這個當媽的又能有啥辦法呢?不依著他他能高興?橫豎是他倆過一輩子,我這個當媽的還是別摻合了。」
「現在你高興了吧?看看你家那個,再看看我家這個!我……」
郝媽越說越來氣,說到動情處,不禁又再度淚濕衣襟。
她也不是沒試圖阻止過,早先就曾這麼做過,可還是那句話,郝新明他一意孤行啊!最開始,興許是郝媽輕敵了,可等她後面重視起來時,卻一切都已經太遲太遲了。
來不及了啊!!
一想到事情已經成了定局,郝媽太崩潰了。
講道理,沒幾個當媽的,能接受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去給別人當孝子賢孫的。不是說不讓兒子孝順岳父岳母,可孝順也不過越過自己的父母吧?眼下,還不是岳父岳母的問題,而是兒媳的娘家奶奶……
你自個兒不願意跟父母住,非要搬出去小倆口自己過日子,這也就罷了,不接受跟父母同住卻反而能夠接受跟媳婦娘家奶奶住?
「這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
「我上哪兒說理去啊?」
「他打小看著就是個機靈的,原先還跟楊家那小姑娘談過對象。楊家多好啊,楊哥楊嫂都是咱們認識了幾十年的老相識了,生意上還多有往來,互相多了解呢!本來都說好了等倆人大學畢業了就訂婚的,結果……」
「是,我也知道現在不是過去了,國家都提倡戀愛自由了。可我也沒非逼著他娶誰啊,但苗家這個也太差了吧?這什麼娘家啊!還是我反對的太晚了啊!」
謝母也是這麼想的,講道理,你要反對兒子談對象,那肯定得趁早啊!
是的,這年頭不比過去了,流行的是自由戀愛,那也沒有你家兒子跑去跟人家閨女談對象,談個幾年然後覺得不好了,再甩手走人吧?
所以說,要反對必須要趁早,趕早不趕晚啊!
謝母見她弟媳婦哭得很是厲害,也沒敢說得太直白,只陪著她一道兒唉聲嘆氣,心裡也是憋屈得很。
郝新明是他們老郝家唯一的男孫啊!謝母本就是姓郝,雖說夫家這邊樣樣都還不錯,可娘家不好她心裡能好受?
也因此,她是耐著性子好言相勸:「人要往前看,到底是過日子,總該是越過越好的。再說了,小明那媳婦我也是看到過的,其實還可以了,人長得不錯,也聰明會讀書,不差了。你要這麼想,娘家差總比本人差要好。至於你想求樣樣都好的,哪兒有啊?」
郝媽繼續抹眼淚,從郝新明訂婚開始,到如今其實也不過才幾個月時間,可她簡直就是度日如年,而且總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就彷彿做了一場長長的噩夢一般,就盼著趕緊醒過來。
甚至於,午夜夢回之間,她曾閃過一個念頭:要是他倆離婚就好了……
可念頭剛從腦海里閃過,郝媽又害怕了,她還是盼著兒子好的。離婚這種事情,雖說在最近這些年時有耳聞,可到底自己周遭從未有過的。更別提老話也說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她最終還是將那個可怕的年頭給摁下去了。
「嗯,小明那媳婦本人還是不錯的,是有些不太聽得懂人話,可我打眼瞧著,那孩子心地還是好的,是個天真沒心眼的……可我真的想不通,怎麼她娘家人這麼煩呢?她爸還在,她還有個弟弟,二姐你說,啥樣的人家才會放著兒子孫子不管,非要跑到已經嫁了人的孫女家裡,逼著孫女婿養老?」
謝母沒了言語,她也覺得這個事兒吧,確實是聽沒道理的。
都說一代人不管兩代事,哪怕是法律好了,那也是規定了成年兒女有贍養年邁父母的義務。至於祖父母外祖父母之類的,除非是中間那代沒人了,兒女代替已故父母贍養祖輩倒也是說得過去的。
可毀就毀在苗解放活蹦亂跳的。
底下還有個苗飛躍。
郝媽怎樣都想不通,不過好歹跟二姑姐說了這些話,心裡總算好受了一些,腫著眼泡回家去了。
結果一到家,郝妹又搞了她。
郝妹說,她打算南下幫家裡開拓業務。
「你們這是要逼死我啊!!」郝媽徹底崩潰了,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哭得肝腸寸斷。
兒子兒子不聽話,女兒女兒愛折騰,老公老公不著家……
郝妹也被郝媽這突如其來的崩潰給弄懵了:「媽?媽你咋了?你不是說下午去找二姑了嗎?誰惹你生氣了?二姑應該不會吧?」
「還有誰!你哥!你嫂!還有你爸跟你!」
郝妹:……
面對親閨女一言難盡的表情,郝媽的心態徹底崩了,直接一個電話打去了公司,逼的郝爸趕緊回家。
「老郝啊!你再不回來就不用回來了!我啊,我快被你閨女逼死了!」
撂下公司事情急匆匆趕回家的郝爸,看著比自己還茫然的閨女,只愈發的茫然了:「怎麼了?」
郝媽趕緊說了郝妹打算離京南下的事兒。
「想去就去唄,她是去南邊,又不是出國……不是,她去的應該是滬市、海市這種地方吧?那邊的經濟發展得相當好,確實很有借鑒的意義。再說了,我早就想著要將公司往南邊發展,可以去啊!」
說完這話后,郝爸和郝妹兩臉茫然的看向郝媽。
郝妹跟毓秀是同時大學畢業的,當然,她念的大學沒毓秀那麼好,而且她也不打算繼續進修了。本來是由家裡安排著進了事業單位,屬於那種朝九晚五混日子型的,基本上再熟悉熟悉單位情況,她就會被安排去參加各種相親會了。
當年的郝大姐就是類似的情況,可郝妹卻不想步了大姐的後塵,她想干出一番大事業,而非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郝爸耐心的解釋了南方的情況,郝妹也順勢說了自己的想法,被倆人注視著的郝媽後知後覺的感到了難為情。
冷靜了一下,又去衛生間梳洗一番后,郝媽重新恢復了平靜,也跟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們也別怪我重男輕女,在我心目中,當然是兒子女兒都一樣重要的。可小文是個姑娘家,好好的事業單位她不想待著,卻偏偏要跑到千里之外的南方……我是京市人,我從來沒去過南方,你說我能不擔心嗎?」
頓了頓,她又沖著郝妹道:「小文,你就不能像你姐那樣?她當初就是先參加了工作,然後相親,再結婚,生孩子……她現在不也過得好好的?」
郝妹很是無奈:「媽,我跟姐差了六歲,再說她當初不是沒考上大學嗎?我一個大學生,你讓我整天待在辦公室里寫各種報告參加各種會議,我真的很無聊啊!媽你口口聲聲的說自己不是重男輕女,那假如今個兒是我哥想去南方闖蕩,你還會反對嗎?為什麼我就非要去事業單位,而他就可以去自家公司里做事呢?」
一番話下來,郝媽啞口無言。
最終,郝爸安撫了女兒,讓她先回房休息去,去南方的事情不著急,而且他也不能讓女兒就這麼一個人大喇喇的跑過去了,肯定得提前安排一下的,托那邊的熟人照顧照顧。
不是不讓去,而是暫時先緩緩。
郝妹愉快的接受了這個說法,歡歡喜喜的回房去了。
緊跟著,郝爸又安撫了郝媽,好說好歹之下,還讓郝媽同意先不管這事兒,又說兒媳都懷孕了,等再過些日子,她就能抱上大孫子了。
等兩邊都安撫好了,郝爸回了書房,用書房裡的電話給他二姐打了過去。
另一頭,謝母先前送走了郝媽后,心裡也是十分得不得勁兒。她比郝媽幸運的大概是她不止只有一個兒子,而是有仨兒子。
同樣的,她也有仨兒媳,就算哪個都不能說是十全十美的,但總得來說,都還是不錯的。
在郝媽回家崩了心態時,她正在跟剛回來的妯娌說這個事兒。
謝家那邊,小輩兒裡頭有不少是搬出去住的,不過長輩們卻都是住在左近的。像謝家的爺奶,並謝父兄弟幾人都在一起,謝母跟妯娌們的關係也都不錯,她一貫就喜歡這種大家庭模式,不像郝家那邊,想找個人說話還得坐好久的車。
把事情一說,謝母的妯娌就開始搖頭了:「你那弟媳可真不容易。」
「其實吧,當著她的面我都沒好意思說她,你是不知道,當初她嫁到郝家時,也是不願意跟我爸媽住。你想想,我娘家是姐弟三人,當時我和我大姐都嫁出去了,就我弟一人在家。我娘家那房子也不小的,不存在住不下的問題。哪怕真的住不下了,也可以盡量住得近一些。可她不願意,覺得跟老人家相處不來,就……」
謝母也是唏噓不已,直道原來老話說的因果循環是真的。
「她當初這樣,現在她兒子也這樣,起碼她身邊還有個小閨女陪著,就是我那小侄女年歲也不小了,今年夏天大學畢業,只怕也留不了幾年了。」
聽謝母這麼說,她妯娌就變了看法,覺得好像年輕人也沒啥不對的。尤其在他們那一代,壓根就沒有結婚分家的說法,都是住在一起的。反而現在的年輕人,因為要上大學,工作單位也比較遠,方方面面的考慮下來,選擇小家庭過日子的也就愈發多了。
「還有就是吧……」謝母面帶遲疑,似乎在想要不要說。
妯娌多年,誰還不知道誰呢,好不容易有八卦可以聽,當然要可勁兒的聽個夠了。
「說吧說吧,我保證聽過就忘了,你總不能說一半留一半,故意勾的我心痒痒吧?」
謝母頓時笑出了聲,想著其實也沒啥大不了的,便直說:「就是我那弟媳婦一開始是可以阻止的。你想啊,你家兒子剛談對象,那也不是一下子就談成功的。我娘家侄子最開始還是倒追人家小姑娘,追了兩年多才終於成了。這事兒吧,他爸媽從一開始就知道的。」
「都知道了為啥不攔著點兒?」她妯娌奇道。
「我弟媳說是因為小明的脾氣倔性子擰。」謝母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這興許是一方面的理由吧,可我覺得,她是想著小明年歲還輕,人又還沒定性,經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時常鬧三分鐘熱度。大概就因為這個,她以為小明只是跟人家姑娘鬧著玩兒的,等時間一久膩味了,自然而然也就分手了。」
她妯娌邊聽邊點頭:「也是這個道理。本來就是啊,小年輕不都這樣?你越是不讓他們在一起,越要鬧著非要在一起。電視里就是這麼演的。」
謝母憐愛的看了她一眼,心疼她蠢得可以:「你是不是沒聽明白我說的話?」
「聽明白了啊,不就是想著不插手也有可能散了嗎?」她妯娌反問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著假如你兒子像小明那樣咋咋的……對不對?那假如是你閨女呢?」
她妯娌一開始還真沒聽明白,等仔細品了品這話的意思,隨後立馬原地爆炸。
「原來你弟媳是這麼想的?對,這年頭都是自由戀愛了,可要是我閨女捧著一顆熱心跟人家談了幾年對象,然後人家膩味了分手了……我打死他們全家人!!」
謝母繼續嘆氣,就是這個道理啊!
說起來,她對毓秀的了解並不深,僅有的幾次見面,那也是在聚會場合里。頭一次應該是郝新明帶著毓秀來她家拜年,之後則是每年的年節里,以及幾個月前的訂婚禮、結婚宴。又因為場合的緣故,其實她倆都沒有好好說過話,更談不上有多少了解。
可她還是同情毓秀那小姑娘。
「小明媳婦也是運氣好,剛開始堅持住了本心,讓小明愣是苦追了兩年多才追上手。男人啊,太容易的都不珍稀,就得讓他們費勁千辛萬苦,翻山越嶺的搞個二萬五千里長徵才好。不過小明那孩子還是不錯的,追到手了也依然珍惜。這要是……人家小姑娘還是鄉下農村來的,在京市也沒個跟腳,真被甩了,大概也沒能耐留下來。到時候,學業恐怕也不好,工作也沒著落,結婚對象又跑了,讓她怎麼辦?」
謝母倒沒把她弟媳想的那麼快,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起碼在最初郝媽是當熱鬧瞧的,連這個當媽的都不看好兒子,卻沒想到,郝新明還真就是個長情的。
這就很尷尬了。
八卦說完,趕緊做飯。
謝家這邊沒請保姆,因為謝老是有警衛員的,一些體力活都有人做。謝母幾個當兒媳婦的,則輪流負責做飯等事。而每逢周末,或者其他年節,家裡的小輩兒們都會齊聚一堂,日子過得是熱熱鬧鬧的。
結果不久之後,謝母就接到了她弟弟的來電。
將下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郝爸后,謝母繼續嘆氣:「你得空了也勸勸你媳婦,這都結婚了,連孩子都懷上了,還能怎麼辦呢?小輩兒們不懂事,咱們這些當長輩的,可不就得忍著點兒?再說小明也沒咋地,不就是家裡添了個老太太嗎?難不成郝家還差了這點兒養老太太的米糧錢?」
這個還真不差。
郝爸很是無奈,他隱約是知道媳婦的心結,可畢竟沒那麼清楚。最重要的是,他是典型的直男鐵憨憨,打心眼裡就不覺得這有什麼。
掛了電話后,他在書房裡踟躕許久,腹稿更是打了一遍又一遍,終於下定了決心,跟他媳婦好好談一談。
重點就在於,倆孩子已經結婚了!到明年,連孫子都能生出來了!
結果,郝爸把好不容易想好的話說出來后,只換來了郝媽的一記白眼,以及一句很是不耐煩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要不是因為這個,我能這麼煩?」
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她當初就是太自信了,只以為很了解兒子。誰能想到,一貫玩心重的兒子就跟被人下了蠱似的,愣是看對眼后就離不得了。
唉——
郝爸只鐵了心想把媳婦勸過來的,第一個方案沒用,他就採取了第二方案。
「媳婦你想想,當初你嫁給我的時候,不也說不想跟我爸媽住一起嗎?你當時就說得特別好,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再說連作息時間都不一樣,我爸媽五點吃晚飯六點就回房睡覺了,咱們倆不得看看書看看報說說話,再洗個澡什麼的,怎麼著也得八點睡覺。小明他們就更別提了……」
「你這是在怪我?」郝媽不敢置信的看過去。
「怎麼是怪你呢?我這是覺得你說的很對。兩代人住在一起矛盾多,所以小明和毓秀搬出去住是一個很正確的選擇。至於毓秀的奶奶,你想想,有人家親奶奶在,還用的著咱們來照顧孕婦嗎?你多輕鬆啊!」
「我怎麼還是覺得你在諷刺我呢?」
「沒有諷刺,怎麼可能是諷刺呢?還有那個請保姆,這個也非常適合。你也不太會做家務,炒菜永遠都是那幾個老樣式,請個保姆幫著做家務,你不就輕鬆很多了?有這個時間,陪陪孩子多好呢!就算不陪孩子,也不用把時間浪費在做家務上面啊!」
郝媽不想說話了,她只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郝爸。
「還有啊……」
「行了行了,我累了,我先睡了。」郝媽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索性直接叫了停,連晚飯都沒吃,就匆匆歇下了。
郝爸覺得效果頗佳,高興的出去喊保姆備飯,臨出門前還頗為自豪的道:「瞧瞧,這就是請保姆的好處,不然你累了,我和小文都沒飯吃了……你先歇著,我幫你關上門,不吵你。」
郝媽:……
這日子沒法過了!!
比起郝家這邊的兵荒馬亂,毓秀他們家格外得溫馨幸福。
李桂芳雖然不會用那些家用電器,但類似於洗貼身小衣以及疊被子抹桌子之類的事情,她都是會的。
剛開始,她還僅僅在家裡忙活,因為她不太敢一個人出門去,總覺得馬路上那麼多的車輛和行人,打眼瞧著就忍不住心裡打鼓,實在是鼓不起勇氣獨自外出。
不過,眼下都幾個月時間過去了,李桂芳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她了。
自打保姆來家后,她每天早上都跟保姆一起去菜市場。新家這邊的菜市場,跟她最早去的那個京大附近的菜市場不是同一個,不過也挺大的,整個兒繞一圈的話,起碼要半個上午。
她也不著急,就每天六點半起床,由保姆給她做一頓簡單的早飯,倆人都吃完了以後,再結伴提著竹籃子,晃晃悠悠的下樓出小區,慢騰騰的往菜市場趕。
保姆的年歲倒是不大,今年三十五了,也是農村人,不過是跟著親戚一起來城裡打工的,已經來了好幾年了,對周邊的情況也挺熟悉的,當然最熟悉的肯定是菜市場。
倆人是存在不小的代溝,不過無所謂,保姆又不會跟李桂芳爭執的,你說啥就是啥,哪怕你說太陽是方的,方的就方的吧,又不妨礙她曬太陽。
只這般,倆人相處的非常好,基本上每天上午都泡在菜市場里,一般會一直待到十點半以後,才慢悠悠的往家裡趕。
趕到家裡差不多就十一點了,洗菜擇菜炒菜煮飯,哪怕倆人吃得都比較簡單,那等飯菜上桌也要將將十二點了。
可李桂芳一點兒也不著急,她就喜歡這種優哉游哉的生活,以前還在鄉下老家時,哪天都是急吼吼的。其實,她也不是天生的急脾氣,這不是被日子催著嗎?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須掙夠工分,一催二趕的,加上她早早的就沒了男人,脾氣不急躁才是奇了怪了。
她一直就很堅持,有錢人才會脾氣好,有錢人才會心地善良,瞧瞧她現在,雖然有錢的不是她而是她孫女婿,可她這不是變得越來越好脾氣以及善良了嗎?
她啊,今個兒早上出門時,在路邊看到一個乞丐,都忍痛從兜里摸出了一分錢丟給他。
乞丐:……我謝謝你哦!!
李桂芳的日子過得特別充實,基本上她整個上午都是在菜市場度過的,而吃過午飯後,她會稍微眯一會兒,一般都是睡上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
別看僅僅是歇個午覺,可要知道,這是她多少年來的夢想啊!
她童年和少女時期都是生活在戰亂之中的,那時候別說歇午覺這麼奢侈的事情了,當真的是能不能活過今個兒都不知道。等好不容易國家太平了,她也順利的嫁了人,也懷上孩子了也平安生下兒子了,結果,她男人沒了。
五幾年的時候,只能說她老家附近算是比較太平的,戰亂是不會有了,也無需擔心哪天家門被鬼子踹破了,可真要說好日子吧,還真沒有。
不單五幾年的時候缺衣少食的,哪怕到了六幾年,日子還是不好過。
那時候,也不單單是她家那一帶生活困難,而是整個國家都處於剛穩定的狀態。哪怕她男人被評為了烈士,可很多時候並不是國家或者上頭其他機構願不願意幫你,而是他們有沒有那個能力。
有能力,那是從手指縫裡漏出一點就夠過日子了,沒能力,那直接歇了吧。
就這樣,那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兒子,磕磕絆絆的過日子,直到六十年代末,給兒子娶了媳婦,然後……
倒霉的日子就來了→_→
「我兒媳婦喲,那可真的是天生的懶骨頭,只要打不死她就往死里懶。別家都是兒媳婦伺候婆婆的,就我家了,她懶的我有時候真恨不得打死她算了。」
「懶還沒啥,我那會兒身子骨還挺硬朗的,能幹活。最要命的是,她給我生了一個又一個的孫女喲!」
「那時候國家是還沒搞那什麼計劃生育,孩子倒是隨便生,只要你能生,愛生幾個就生幾個,沒人會管的。可那也架不住她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給我生孫女喲!」
「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咋就攤上了這麼個倒霉兒媳婦呢?」
每當李桂芳從午睡中醒來后,她都會讓保姆做點兒吃的,有時候是一碗甜羹,有時候則是蒸兩個包子,再不濟弄點兒餅乾也成的,她不挑食。
等吃喝擺上桌,她就開始了日復一日的編排前兒媳婦中。
保姆是真的無所謂,雖說自打改革開放以後,賺錢比以前是容易多了,尤其是步入了九十年代后,有錢人越來越多,對於保姆的需求也增加了,相應的,保姆的工資也有著很大幅度的提高。可一碼歸一碼,這伺候人的活兒肯定不好乾,她來城裡打工當保姆已經有七八年光景了,真的是啥人都遇到過。
平心而論,就李桂芳這樣的僱主,已經算是很好很好的了。
瞧瞧,主家的工資給得高,她同鄉里有不少人也是當保姆的,她每個月都比人家多拿了十塊錢。別看著十塊錢不算多,可不拿白不拿,而且她乾的活兒少啊!
比起別的要伺候一家老小的保姆,她實在是太輕鬆了,畢竟主家小倆口一般都見不著人。最多也就是一周回兩三次家,有時候只在周末回來,甚至有連著兩周都沒有回家的記錄。
在這種情況下,只伺候一個農村老太太罷了,真的非常簡單。即便那個老太太性子有些難搞,但那又怎樣呢?反正有錢拿且活兒不累,被說幾句又無關痛癢的。
所有人都很高興。
而就在郝媽為了當初沒及時阻止兒子戀情發展的事兒懊悔不已時,郝爸終於聯絡上了南邊的人,牽線搭橋后,又介紹郝妹跟那邊認識一下,最終在年前把人給送過去了。
這卻是捅了馬蜂窩了。
郝媽之所以能暫時冷靜下來,也是因為一來郝新明的事情一時半會兒的不可能有轉折點,二來郝妹那事兒說說容易做起來難,要從原單位辭職,要找門路聯絡熟人照顧她,還要出發前往南方……多難啊,肯定今年完不成的。
結果郝爸就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其實也沒有多難。
「離過年還不到一個月啊!你就這麼著急把孩子送走嗎?小明一兩個月都不著家,我跟前就剩下小文了!」
郝爸很是納悶:「我以為這事兒你是同意了的……」
「那也不用這麼著急吧?快過年了啊!回頭你怎麼跟爸媽交代啊?」
「這還用交代?不就是今年不回家過年嘛,沒事兒的。再說不是還有小明跟他媳婦嗎?他媳婦還懷孕了,到時候爸媽就忙著看她的肚子了,沒空關心小文的。」
郝媽又不想說話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閨女好多年前就嫁出去了,又因為嫁得早,那會兒還沒開始計劃生育,所以她有倆外孫。唯一的兒子娶了媳婦,瞬間就忘了娘,也沒說兒媳婦懷孕了就送到家裡來,就這樣明明就生活在一個城市裡,愣是好多天都見不到一回面。
本來,她還有個小閨女可以安慰安慰,誰知道……就這樣去了南方?
對全國各地很多人來說,首都京市都是一個象徵,也是很多人畢生的嚮往。可對於首都人民來說,卻未必會嚮往其他地方,當然這肯定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的,可郝媽的好奇心確實十分的匱乏,她就想安生待在京城根腳下,實在是想不明白她小閨女咋能這麼折騰呢?
要是換一換就好了……
臨近過年,郝媽生生的把自己給搞自閉了。
她的朋友倒是不少,可能說掏心窩子話的卻沒幾個。親戚朋友裡面,她跟娘家這邊聯絡不是很多,只因為她是高攀了老郝,娘家人好多都盼著從她身上揩油水。算來算去,真能讓她吐槽倒黑泥的,還就只剩下了二姑姐,也就是謝母了。
還好,謝母已經退休了,她平常活動還是挺多的,但一聽說弟媳婦找她逛街,她立馬就應承下了。
逛街當然只是個借口,畢竟郝媽不可能明著說,我心裡憋了太多的苦悶,想跟你說一說,好叫心裡頭好受一些。
不過,大家都是明白人,謝母耐心很好的陪她弟媳婦逛街說話,累了還去茶館里歇了歇,順手買了不少京城老字號軟和的糕點。
「你啥時候愛吃這口了?」郝媽奇了怪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二姑姐喜歡吃這種口感軟綿的糕點。
「不是我吃,我是打算等下順路去看一下我小孫女。」提到自家小孫女,謝母立馬笑開了懷,「丫頭已經一歲半了,牙口特別好,胃口也好,最愛吃這些軟乎乎甜津津的糕點了。」
郝媽頓時心頭湧上了一種酸澀的感覺,反正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倒是談不上嫉妒,但總歸不是很舒服。
半晌,她道:「方便的話,我跟你一道兒去?」
「方便,這有啥不方便的?正好今個兒我小兒媳婦也沒課,她一準兒在家呢。」
說實話,郝媽不太想看到別人家的兒媳婦。甚至於,她覺得誰家的兒媳婦都比她家這個好。
還真別說,興許當真就應了那句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郝媽這會兒的心態熟悉吧?
簡直就跟李桂芳如出一撤!
可惜,她倆並沒有任何共同語言,甚至完全不希望有朝一日再度同框。
等又片刻后,謝母帶著郝媽離開了歇腳的茶館,步行去了離這兒不遠的小兒子家。
果不其然,她兒媳在家呢,一同在的還有兒媳她媽以及她奶,當然還有個胖成球的小丫頭。
「也是趕巧了,親家母、親家奶奶都在啊!」謝母樂呵呵的跟她們打招呼,順手抱起了自家的小胖孫女,「來,讓奶奶掂量掂量,喲,你又胖了吧?」
回答謝母的是來自於小胖孫女帶口水的親香。
郝媽心裡有點兒犯怵。
她感覺可能是兒子對自己造成的打擊太大了,更有可能是兒媳婦的娘家人太上不得檯面了,以至於她現在根本就聽不得什麼親家母、親家奶奶這類的話。哪怕是別人家的,她這心裡還是有些不得勁兒。
謝母抱著孫女給介紹著:「親家母、親家奶奶,這是我弟媳婦。」
「認識,小明他媽。」
郝媽尷尬的笑著,回道:「我也跟著喚親家奶奶了。」回了這話后,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太對頭,「我家小明常來這邊嗎?」
「常來,老是來!這段時間還成,差不多每個月都來。去年前年,他每周都過來。」
郝媽的臉綠了。
她當然不覺得她寶貝兒子會欠到總跑來這邊蹭飯吃,那就是有別的事情。回想起郝妹曾跟她提過的那些事兒,哪怕沒有丁點兒證據,她也敢肯定,她兒子是為了那些個外語學習資料來的。
換言之,就是為了毓秀來的。
說話間,她外甥媳婦已經端了果盤零食盤子過來了,笑盈盈的招呼大家落座:「剛切的果盤,零嘴也是我得空自己做的,舅媽嘗嘗。」
謝母也笑道:「這孩子除了上班外,最大的愛好就是鼓搗這些吃食。還真別說,啥東西到了她手上,哪怕只是隨便切切弄弄,看著就特別不一樣,嘗著味道也特別好。」
「那我可得嘗嘗了。」郝媽並沒有真把這話當回事兒,可二姑姐的好意她得領。
誰知,這一嘗卻讓她面露驚訝。
「怎麼樣?好吃吧?上回小文來她表哥家,還誇了又誇呢。」謝母順手抓了一把花生吃了起來,「也就她耐心好,要是我就直接上街買花生瓜子了,她非得自個兒買原材料來做,還說吃著安心。這小零嘴其實還不算啥,她做飯才叫真的好吃呢!」
郝媽很是驚訝,扭頭看向外甥媳婦:「你還會做飯?」
「會呀,打小家裡的飯菜就是我做的。說起來,當初我還小的時候,就是搬了板凳踩在上頭炒菜的,那會兒我哥還幫我生火呢。他到現在都還說,會黑成那個樣子,搞不好是因為幫我生火次數多了,被熏黑的。」
郝媽被逗笑了,剛想說外甥媳婦真風趣,就聽外甥媳婦的媽笑著拆台:「你聽他瞎胡說!自個兒長得黑還賴你?他咋不去賴太陽呢?黑也不算啥,他還丑呢,那要賴誰了?賴我還是賴他爸?」
「媽你可別拆台了,回頭被我哥知道,他又要生氣了。」
「氣唄,說得好像我不說這話他就不生氣了。沒見過誰那麼愛生氣的,屁點兒大就知道鬧脾氣,能耐了他!」
幾人說說笑笑,期間還有個小胖丫頭埋頭吃著謝母買來的軟和糕點,一晃眼就到了傍晚。
郝媽後知後覺的想要告辭,卻被強留了下來。
想著都是親戚,再說一頓飯也沒啥的,尤其當她要走的時候,她外甥也下班回家了,再百般挽留之下,她坐到了謝家這邊的餐桌上。
然後她就很後悔。
肥腸肥腸的後悔。
她外甥媳婦啊,明明是大學老師,為啥做的飯菜那麼好吃呢?當然,人家的廚藝如何跟她沒什麼關係,再者郝媽本來也不是那種在乎口腹之慾的人。可她嫉妒啊,憑啥人家兒媳方方面面都好,她呢?
兒媳其實還成,就是兒媳的娘家人啊……
郝媽實在是忍不住,略提了幾句家裡的煩心事兒。謝母倒是徑自安慰著她,其他人因為關係略有些遠了,不好插嘴別人家的閑事,聽得多說得少。
「舅媽其實也不用太擔心,反正你們家條件好,只要條件一直都這麼好,他們肯定會幸福的。」
「外甥媳婦喲,我這不是擔心那邊的親戚找上門嗎?訂婚、結婚那會兒你們也瞧見了,那邊呀,唉……」
「沒啥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我跟毓秀熟,她那個性子,按說不會有什麼苦惱的。就算將來真有事兒了,辦法總歸比困難多。」
郝媽想想也是,主要是現在沒辦法直接拆散兒子兒媳。既然強拆行不通,除了祈求將來好過一些,也沒其他法子了。
等吃過晚飯後,郝媽再不想多停留,說什麼都要走了。她外甥索性開車把親媽和舅媽一併送回去。等他們走了,這邊也告辭了。
謝母的親家母和親家奶奶是結伴出門往回走的。
那頭姓宋,宋家住的地方離這兒很近,索性回家繼續念叨。
「剛才我在那頭都不敢多說,生怕親家那頭不高興了。要我說,要是真不想讓他倆在一起,法子多得是!先斷了他的那啥……對,經濟來源!你說對不?」
「對!」
「然後等沒錢了,他還能幹啥?啥都幹不成!」
「對對!」
「回頭看他咋瀟洒!等窮了,啥都成不了了,那戀愛還能談的下去?那不就知道咋回頭了?」
「對對對!」
「不過我想了想,還是別造孽了。說到底那也是別人家的兒子孫子,關我啥事兒呢?這要是我自個兒孫子,我就直接懟死他了!」
「對對對……」
「你除了說對還會說啥?」
「呃,媽您說的對,太對了!」
「算了,我跟你較啥勁兒呢?話說回來,那女娃娃是有些不大像話。頭一回上表哥家來拜年,也沒說買些水果零食啥的。就算是不缺這口吃的,那也太不懂禮貌了。我還倒貼了一百塊錢呢。」
「倒貼錢?」
「對呀,她來拜年,我還能不給她紅包?她不懂禮數,我還跟她一個德行?我是什麼人呢,能跟個小丫頭片子一般見識?再說咱們家這條件,給少了也不像話,橫豎就頭一回上門多給點兒。」
「媽您說的特別有道理!」
「我那時候也想過給個三五十的,左右也不差這點,就把心一橫給一整百的。也不能給太大了,不然這紅包給大了,回頭結婚了也麻煩。其實也不用怕給多了,親戚之間嘛,都是有來有回的,左右回頭她也得給補回來。」
「就是就是!」
「你還不如一直給我說對對對呢!」
「對,對對!媽您說的真是太對了!」
老太太被氣了個夠嗆,沉默了半晌后,給傻子大兒媳婦布置了一個任務:「你要真閑得沒事兒干,回頭多去那天橋底下聽人家說相聲。你還不如人家捧哏的呢!起碼人家會順著接話!」
「哦,我記著了。」
「記你個頭啊!還有個事兒,以後盡量離你男人遠一點兒!傻氣會過人的,懂不懂?」
——我男人難道不是你兒子嗎?
沒等她開口反駁婆婆,就被轟出門去了:「你走,趕緊走!我看著你就來氣!回你兒子那地去!沒事兒別往我這兒來,有事兒也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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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過年,毓秀是帶著奶奶去郝家過的。
是郝家爺奶那邊。
當然,郝爸郝媽也一起過去了。可就算這樣,家裡人還是不算特別多,而且氣氛略有些沉悶。
毓秀是肯定感知不到這麼細微的氣氛問題,她的情況很好,尤其在孕吐結束后,她逐漸的恢復了正常的學習和工作,胃口也還成,當然肯定跟好扯不上關係。
也因此,她看著並不顯懷。
郝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毓秀了,畢竟哪怕平日里郝新明終於抽出空來回家一趟,可毓秀都是不過來的。真要仔細算算,她上一次看到毓秀,大概是剛查出有孕那會兒。
一晃好幾個月過去了,她就琢磨著,怎麼肚子還那麼小呢?
「小明,你媳婦的預產期在什麼時候?」她問道。
「七月中下旬吧。」郝新明一面說著,一面倍感牙疼,「媽你說這都叫什麼事兒!還真讓表嫂給說中了,當初就是她說的,讓毓秀早點結婚早點懷孕早點生娃,還說遲早都要來的事兒,趕早不趕晚,說什麼暑假生孩子,正好開學也出了月子了,不耽擱上班學習的。她那嘴是開了光的吧?」
「別瞎說!回頭讓你表哥知道,看他不收拾你!」
「收拾唄,我又不怕他的。」郝新明很是無所謂,他還道,「媽你是不知道,表哥他可過分了,他先前騙的我好慘啊!」
郝媽就很納悶,她不覺得她外甥會騙人,多正氣的孩子啊!
橫豎她不想面對毓秀,索性看向寶貝兒子:「他咋騙你了?不是,他沒事兒騙你幹嘛?圖啥?」
「圖在我身上刷優越感啊!」
一提起這個事兒,郝新明就是一肚子氣。
「當初我追毓秀多難啊,我就想著,問問看別人有什麼經驗可以借鑒的。我先是問了我姐夫,結果媽你不知道啊,我姐夫那人有多過分!他說啊,當初你是怎麼為難我的?你活該!活該就你追不到對象!」
這事兒,郝媽還是頭一回聽說,但完全不妨礙她在心裡將大女婿誇上一千一萬遍。
等等!
「那你表哥呢?他咋說的?幫你出謀劃策了?」
「想得倒美!」
郝新明連飯都不吃了,撂下筷子就開始控訴那老狐狸的無恥行徑:「他跟我說,追女孩子可簡單了,第一次見面請吃飯,吃完飯隨便逛逛送回家,第二次見面再請吃飯,看個電影送回家,第三次……然後就可以商量訂婚了,再跟著就算下啥時候結婚了。」
「他有病吧?我讓他支招,他給我炫耀。」
「炫耀也就算了,我一開始還真的叫他給蒙過去了。用他的說法,他五六月里跟我表嫂頭一次見面,暑假裡就訂婚了,國慶就結束了,次年暑假就抱上大胖閨女了。」
聽到這裡,郝媽一個沒忍住,就問他:「你表哥說的沒錯啊,你二姑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郝新明斜著眼看過去:「那我二姑有沒有跟你說,我表哥之前苦苦追求了我表嫂四年?足足四年啊!他追了我表嫂整整一個大學期間!然後呢?不好意思,我表嫂壓根就不認識他,見過,沒放在心上,不熟,沒交情,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這個事兒……」
「他還好意思跟我吹噓?氣死我了!要不是後來他奶奶幫著安排了相親,他有今天?得虧我沒跟他學習,不然我還能跟毓秀成事兒?」
郝媽:……
你還不如不成事兒呢!!
好好的一個過年,郝媽心塞無數次。更要命的事情還在後面,她兒子沒放過她,連親家奶奶也不打算放過她。
李桂芳啊,就算以前家裡條件不好,不過過年都還是挺熱鬧的。尤其是毓秀小時候。
等郝新明的話落下后,她就開始了續攤。
從自己娶了個倒霉兒媳婦開始,一直說到了連著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的給她生孫女,然後就是毓秀有多爭氣,她有多疼愛毓秀,以及她對目前的生活有多麼的心滿意足。
其實也不是特別滿足,非要說遺憾的話,還是有的。
「我就犯愁啊,我家那小子沒了媳婦也有四五年光景了,他一個老光棍不算啥,都這把年紀了,也別再折騰了。可我孫子咋辦呢?家裡窮,房子還是幾十年前修的,也沒錢好好歸整歸整。本來我是攢了一些錢的,都讓毓秀上大學給花了。」
「哦,毓秀上大學花錢是應該的,她可是大學生呢!咱們老苗家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還是京大,還是名校!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送她上大學。」
「我現在多慶幸呢,得虧當初咬咬牙讓她上了大學,不然眼下的好日子從哪裡來?上大學好啊,國家包分配工作好啊,京市好啊……」
「唉,就是吧,我家二孫女還沒嫁出去。毓秀啊,你覺得你二姐能嫁出去嗎?她脾氣那麼壞。」
毓秀笑得無比燦爛:「當然能呀。」
「也是,十里八鄉只有那娶不著媳婦的老光棍,就沒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李桂芳重重的點頭,對於毓秀的話相當的信服,她還回過頭來安慰郝媽,「親家母你也不用太擔心,你那小閨女肯定也是能嫁出去的,她還是大學生呢,誰嫁不出去也輪不到她嫁不出去。」
郝媽:……
這不是過年,這是渡劫。
在這個大年夜裡,郝媽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跌宕起伏,差點兒就忍不住犯病了。
萬幸的是,第二天,正月初一他們就走了。
沒錯,郝新明帶著毓秀以及李桂芳,回他們的小家去了。
郝媽更不高興了。
好消息也是有的,正月初一下午,她就接到了來自於滬市的電話,是她小閨女打來拜年的,還順便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自己在這邊過得很好,負責接她的人不光是能說會道懂的特別多,還長得人高馬大的,特別帥氣。
郝媽:……
「你不準在那邊談對象!!」
正月初一啊,好好的節日里,郝媽愣是沒崩住自己維持了多年的溫柔人設,直接沖著電話就開始了河東獅吼。
本以為這樣已經足夠嚇唬郝妹了,可誰知,片刻后電話那頭就傳來了郝妹充滿了迷茫不解的聲音:「為什麼啊?」
「沒有什麼為什麼的!反正我不許你在滬市那頭找對象!不許!」
郝妹倒是沒立刻答應下來,但也沒直接否了她媽的話,只含含糊糊的表示自己知道了,等下還有事情要忙,回頭得空了再給家裡打電話云云……
電話掛了,郝媽覺得她自己也快掛了。
就感覺吧,這過去的一年裡,啥啥都不順。本來想著,新年伊始,怎麼著也該善待她了。結果萬萬沒想到,這才正月初一啊,就給她來了個當頭一棒。
她真的不能接受小閨女嫁到千里之外的南方去。
於是,在放下電話后不久,她就找到了郝爸,詢問他到底安排了什麼在南邊照顧女兒。
郝爸也很懵的,這沒頭沒尾的衝上來就是這話,換成任何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等好不容易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郝爸很是無奈的道:「就是拜託親戚朋友啊!」
「哪個親戚?哪個朋友?我怎麼就不知道咱們家在南邊,在滬市居然還有親戚朋友?」郝媽不依不饒的追問著。
「你問得這麼仔細幹什麼?是小文在那邊有什麼事兒嗎?」
「對!你家閨女可了不得了,早先在京市裡,我沒少給她介紹對象,她都說自己還小,還在念書,還沒工作,還不急著談對象。這會兒倒是漲能耐了,才離開家多久啊,剛到南方才落了腳,說好的事業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倒是搞上對象了!」
「你這不也是八字還沒一撇嗎?不急不急,我回頭問問看。」
「你不急,我急!」
大過年的,如非萬不得已,誰也不想吵架折騰。可郝媽是真的忍不住了,眼下不是一樁兩樁的事情,而是所有的事情堆疊在了一起,要是再沒個好消息,她真的會崩潰的。
郝爸實在是沒了法子,只得答應立刻打電話問問那頭,到底是什麼情況。
電話倒是打過去了,在轉了好幾個彎兒后,郝爸告訴郝媽,基本上可以確定是他們的閨女單相思了,人家那頭壓根就沒那個想法,甚至於連他們閨女有這個心思都不知道。
當然,那都是過去式了。
現在,人家那頭知道了。
郝媽:……!!!
這可真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更慘絕人寰的事情還在後面,等到了正月初一的晚間,郝妹又打電話回家了。
一接通,那邊就是狂風驟雨。
「媽!!!!!!!!」
「您可真的是我親媽啊!!你就是這麼坑我的嗎?親媽啊,我要被你害死了!」
「人家壓根就沒打算這麼早找媳婦,你閨女我也沒真打算跟人家處啊!我不就是跟你叨叨了兩句,說人家能說會道懂的多,還說長得高高大大……我不是急著嫁出去啊!」
「現在可咋辦啊?我都沒臉見人家了!你知不知道,他託人跟我說,暫時沒打算這麼早結婚,要先忙事業!我都被人說蒙了!懵了啊!」
「哦對了,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他已經被我嚇跑了,今晚七點的火車……人家跑了!!你終於可以放心了!你閨女我啊!嫁不出去了!」
「呸呸!我才不要嫁出去呢,我真的是……把這一輩子的臉都給丟盡了啊啊啊啊!」
「我不活了,我活不了了。」
郝媽才是真的活不了的那一個。
連番的打擊,幾乎讓她開始懷疑人生,深深的思考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兒,才迎來了這些連環打擊。
開年不順。
直到好幾個月以後,郝媽才真正理解了何為開年不順。
數月之後,京大先放了暑假。又隔了半個月後,毓秀的預產期就到了。
郝新明在毓秀的事情上都是很仔細的,完全看不出來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子。
在離毓秀預產期還有十天時,他就將人送到了京市的婦產醫院,還專門定了單人的病房讓毓秀住。與此同時,他也將公司里的事情儘可能的趕完,好空出時間陪伴毓秀生產。
生產倒是挺順利的,毓秀是一直到大學放暑假時,才開始休息的。在此之前,她始終不曾放下學習和工作,哪怕強度是不高,但確實是一直有在鍛煉的。
加上她本來身子骨就不差,生產過程非常平順,早上發動的,在當天中午就生下了一個健康男嬰。
郝新明是從預產期前三天就陪伴在毓秀身邊的,等毓秀髮動了,他立刻給家裡打電話,既通知了毓秀的奶奶,也通知了他爸媽。等孩子生下來時,基本上近親都已經到醫院了。
哪怕是略遠一些的親戚,在當天下午略晚一些的時候,也陸續趕到醫院過來探望了。
郝媽心裡其實不太的勁兒。
其實,在以前那個年代里,每個女人或多或少都被輕視過的。尤其是當了人家媳婦以後。郝媽不喜歡李桂芳,除了本身就帶有偏見外,在那個大年夜裡,聽到李桂芳一疊聲的數落那個只會生閨女的兒媳婦時,她心裡對李桂芳的印象差到了極點。
誰不是呢?
她當初也是頭胎得了閨女,而且在生下閨女后連著四年都不曾再度懷孕。雖說她結婚早,生孩子也早,按理說不用特別著急的,可她就是怕啊!
還有她婆婆,當初更是在連著生了兩個閨女后,才得了郝爸這唯一的一個兒子。
相較而言,她比她婆婆略微幸運一些,起碼二胎就生了兒子。也因此,等生三胎時,她就淡定了很多,哪怕得了個小閨女,也沒有特別難過。
其實,郝家三姐弟腦子都挺聰明的,郝大姐之所以沒能考上大學,一方面是她高考時,難度還是比較大的,另一方面也是父母不重視。
確切的說,是郝媽不重視。
從生下兒子以後,郝媽就將重心都移到了郝新明身上。當然,郝家有錢,哪怕郝新明小時候其實沒有現在來的有錢,但比起一般人家要好很多了。因此,郝大姐在物質上並沒有吃多少虧,卻極少得到父母的關注。
相反,等郝妹出生時,家裡的情況就要好很多了。如果說,郝媽是忽略大閨女成了習慣,那麼她也同時將偏疼小閨女一樣弄成了習慣。
當然,說到底還是因為郝媽並不是那種極度重男輕女的人,她是兒子女兒都喜歡,但她怕被人說閑話。
可如果說,郝媽生孩子的那個年代還可以期待二胎、三胎,那麼到了郝新明和毓秀這個年代里,國家都規定了計劃生育政策,他們家雖然不從政,但肯定不能冒這個風險。等於說,這回是一局定輸贏。
郝媽其實也不是特別期待孫子,甚至她暗地裡還期待毓秀肚子里是個女娃娃。
女娃娃不好嗎?像她外甥家的小胖丫頭,長得多喜慶呢,圓滾滾肉嘟嘟的,瞧著就甜到心底里去。
最重要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孕婦的壓力會特別特別大,因為生怕生了女兒讓婆家不喜。
郝媽喜歡孫女,可她就是想看兒媳婦不自在。
萬萬沒想到,她壓根就沒機會在兒媳婦跟前說一些拐彎抹角的話,因為她兒媳婦根本就不出現在她面前。僅有的幾次,她兒子也在,郝媽是不可能當著兒子的面說那些有的沒的,因為有很大的幾率,兒媳婦聽不懂,但兒子聽懂了。
結果,整個懷孕期間,她丁點兒幺蛾子都沒作。
再然後,毓秀平安的生下了她的孫子。
孫子很是小隻,她一度懷疑是不是未足月。可護士卻說足月了的,雖說份量比較輕,但孩子還是很健康的。
是啊,份量輕……
謝母帶著她兒媳婦一道兒來到了醫院裡,探望剛生產完的侄媳婦,以及小不點兒侄孫。
結果一看這孩子,謝母就有點兒懵:「孩子多重啊?咋瞧著瘦瘦小小的?」
她兒媳婦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倒是沒說出口,只一臉擔憂的瞅著眼前的小嬰兒。
郝媽也是心疼孩子:「五斤半……護士說還成,身子骨還是很康健的。」
「那就好那就好。」謝母連連慶幸,末了還看了自家小兒媳婦一眼,笑道,「我見天的瞅著自家的胖孫女,都忘了她剛出生時也是那麼一點點大。」
她兒媳婦回憶了一番,雖說其實也就隔了兩年吧,但感覺卻特別久了,她有點兒想不起來閨女剛出生時多重了,她只記得……
「我家丫頭生下來可丑了,可丑可丑了。幸好,後來養胖了長開了,這才看著好點兒了。」
「胖點兒才好。」郝媽面露擔憂,她倒是不擔心自家孫子會丑,實在是因為哪怕現在還是個很小的小不點兒,瞧著也是白白凈凈的。
謝母也發現了,剛說了人家孩子瘦小,那必須描補回來。
當下,她就又道:「這孩子長得真水靈,秀秀氣氣的,像媽吧?我咋記得,小明剛生出來的時候就是皺巴巴的?」
「好像也是很像媽。」郝媽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把這事兒給撂開了,「還小呢,回頭長開了就能看出來像誰了。」
「這倒也是。」
同樣的問題,也在困擾著郝新明。
他覺得他兒子長得一點兒也不像他,當然也不太像毓秀。興許皮膚白皙這一點是跟毓秀挺像的,可仔細看五官,尤其是眼睛鼻子,怎麼看都跟毓秀沒啥關係。
別人興許會遲疑,可他多愛毓秀呢,早就將毓秀的眉眼刻在了心頭上。
從第一眼看到兒子,到這會兒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郝新明就是陷入了困惑迷茫之中。
他兒子到底像誰呢?
其實,假如誰都不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兒,因為很多小嬰兒剛出生的時候,甚至於較之像個人,更像一隻猴兒,還有可能像只耗子。
可最讓郝新明困惑的是,他仔細瞅著瞅著,就感覺兒子的確不像他和毓秀,但總有一種蜜汁熟悉感。
想不通。
真的完全想不通。
好在,這些困惑並不影響他關心毓秀以及兒子,只不過對他來說,兒子還是要靠後的,媳婦才是最重要的。
得虧他兒子如今還處於啥都不知道的階段,咿咿呀呀的哭個不停,但有的人去照顧他。
單人病房是有專門護士的,不過事實上也無需護士太操心,親戚裡頭有的是擅長帶孩子的人。
郝媽儘管對兒媳婦有所不滿,但她還是很心疼孫子的,尤其看著這麼小小的一隻,著實讓人憐惜。
不單郝媽,謝母也極會帶孩子,還有毓秀的奶奶啊!
李桂芳當仁不讓的照顧起了毓秀和孩子,不過毓秀其實不用她來照顧,而孩子,她瞧了幾眼就被郝媽抱走了。
也行吧,能偷懶誰不愛偷懶呢?
她還安慰毓秀:「秀兒啊,你婆婆抱著你兒子呢!你放心啊,那是她親孫子,要是國家政策再不改變,這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一個孫子了,不用擔心,她肯定好好照顧。」
毓秀沒擔心啊!
「奶,我婆婆她人特別好,和氣得很,你就放心吧。」
李桂芳很想說,秀兒你是不是缺心眼?連你那個光長腦殼沒長腦子的蠢妹妹甄美都看出來你婆婆對你有意見了,你咋丁點兒感覺都沒有呢?
考慮到毓秀還在坐月子,李桂芳到底忍住了沒吭聲,橫豎只要她孫女婿對她孫女好,別人也無所謂。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孫女啊,生了個帶把的!
立住了!!
李桂芳特別得意,她不知道郝媽聽了消息后,一度極為納悶,還心說毓秀媽媽不是連生了四個閨女嗎?怎麼毓秀一點兒都不隨媽呢?
甭管怎麼說,平安生產都是件好事,等李桂芳開始舀粥喂毓秀吃時,郝家那邊已經商量好了辦洗三和滿月酒的酒店。
鄉下地頭是沒那麼多講究的,不過李桂芳素來不會掃別人的興,又不用她出錢出力,不就是跟著去吃兩頓嗎?這不挺好的嗎?
結果,那頭商量好后,郝新明過來告訴毓秀,還順口來了一句:「我怎麼瞅著兒子不像咱倆呢?是還沒長開的緣故嗎?」
李桂芳下意識的就應了一聲:「這不是像他舅嗎?」
「是這樣嗎?」郝新明還是有些納悶,他有點兒記不起來毓秀那個沉默寡言的弟弟長什麼樣子了。
「就是像他舅啊!像他……親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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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新明:????????????
【章節貴是因為字數多,晉江作者沒有定價權的,以及我懶得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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