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毓秀直到八月底,暑假即將結束前,才回到了家裡。
當然,她事實上回國的日子還要更早一些,大約在一周之前她就隨隊一起回國了。不過,哪怕她只是出國去混經驗的，在一切都結束后，她還是要做一些收尾的文字翻譯工作,以及寫一些心得感想。
反正等她回到家時，已是八月底了。
彼時，甄美已經開始了她的第二春。
在郝新明看來，毓秀的這個妹妹實在是上不得檯面,更別提她都已經嫁過一次，身邊還有個兒子,如果再算上她是外地人，沒學歷沒文化更沒固定收入等等。反正就甄美這樣的，郝新明真的想不出來，她要怎麼嫁出去。
至於李桂芳先前提過的,讓郝新明幫著介紹對象……
郝新明權當是耳旁風,聽過就算了。
想啥呢，就他家這個圈子，給他親妹妹介紹對象倒是沒問題，可給這個妻妹……
這到底是介紹對象呢,還是兩家撕破臉結仇呢？
總感覺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郝新明是斷然拒絕的,他的理由特別充分,只道他家一直都是贊成自由戀愛的，不管包辦婚姻這種事兒。非但他本人不去安排，他還勸了李桂芳，已經是新社會了，不興舊社會那一套了。
李桂芳聽沒聽進去且不提，反正她確實沒再來煩郝新明。
她呀，直接託了自家保姆給甄美介紹對象。
就是主要做家務事兒的那個保姆，而不是由郝媽託人介紹過來的管孩子的那位。事實上，那位早就跟著孩子回了郝家，李桂芳好久都沒瞧見她了。
先說自家打掃衛生的那個保姆。
雖然先前李桂芳一度因為甄美的緣故，想勸郝新明將保姆辭退。可說真的，保姆這一行因為流動性太強了，那保姆也沒太將這個事兒放在心上。尤其後面，這不也沒成嗎？
沒成是一回事兒，甄美的確能幹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很快，保姆就將李桂芳企圖趕走她一事拋到了腦後，反而因為李桂芳提出來讓她幫著介紹對象一事，格外得心動。
試想想，那可是大學老師的親妹妹啊！尤其郝家是什麼身份，在這一年裡，她已經從專門帶孩子的那位同事口中知道了個七七八八。能跟這樣的人家結親，多有面兒啊！
於是，那保姆把她親兒子介紹給了甄美。
家裡這保姆有三十七歲了，農村人結婚普遍都早，她兒子也有二十一歲了。甄美的話，別看她又是結婚又是懷孕又是生娃又是離婚的，實則她還沒成年呢！
甄美啊，是跟來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都是七四年的七月里生人，如今才九二年，用農村的計算方式來說，都可以算是十八、九歲了。可真要算周歲的話，她才十七周歲，要到明年的暑假裡，才算是真正的成年。
不過別說八、九十年代了，哪怕在後世，早婚這種事情都是免不了的。
反正那保姆也不介意，因為她兒子也是結過婚的。據她所說，兒媳婦嫌棄她兒子不中意，沒辦法往家裡拿錢，一氣之下跟人跑了。
再後來，他們一家子都陸續跟著親戚出來打工了，雖說是沒發財，但日子顯然要比以往好上太多太多了。
反正就這麼著，等毓秀回到家時，不單看到了久違了的甄美，還得知了甄美結婚懷孕生娃離婚，以及現在又談了一個，隨時準備再度結婚的消息。
說真的，毓秀懵了。
這回還真的不怪她，換誰都得懵啊！
尤其仔細一問，甄美的兒子居然比毓秀的兒子還要大。當然，是沒大幾個月，那不還是大嗎？
李桂芳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又或者說，真要驚訝她也老早就驚訝過了。因此，她只道：「秀啊，不是你妹妹生娃早，是你生娃太晚了。擱咱們村裡，不都是十五六歲就結婚生娃的？」
毓秀還是懵，她都覺得自己生娃太早了，只是想著，早生晚生都是生，這才聽了表嫂的話，選擇早點兒生完早點兒了事，將來就已經全心全意的忙事業了。
不過，話說回來，甄美這婚也結了也離了，娃兒更是生了，早也好晚也罷，這會兒說啥都遲了。
因此，在緩過來之後，毓秀只道：「那下回結婚，記得提前跟我說一聲，好歹咱們也要備一份禮啊！」
哪怕毓秀畢業后也仍然待在學校里，但畢竟跟單純的學生年代已經告別了。饒是她一貫不管這些交際應酬，這會兒也明白了人情來往的事兒。
反正吧，甄美愛嫁誰就嫁誰，只要在結婚前通知她一聲，送禮物或者給個紅包都成。
甄美就特別愛聽這個話，當下她討好的人除了李桂芳之外，又多了個毓秀。
擱在以前，甄美是很不喜歡毓秀的，倒不是對毓秀本人有多少意見，而是她始終認為，甄珠之所以不回來陪她一起受苦，是因為毓秀怎麼都不願意回到甄家去。當然，後來等她發現李桂芳偏心后，她就煩上了毓秀本人。
幾乎稱得上是新仇舊恨吧。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以前的甄美早就死了，如今的她，是鈕鈷祿·甄美。
在經歷過社會的毒打之後，她總算是看明白了。外頭再好都沒有家裡好，家裡人再壞都沒有外人來得壞。
至於毓秀，人家就是聰明，人家就是會讀書，人家就是有能耐。與其跟毓秀爭寵，還不如上趕著討好她。
改變了策略后，甄美就過上了好日子。
就不說她在前段婚姻里的鬼日子了，哪怕算上她在苗家的那些年，甚至於再往前一些，她還是甄家的女兒時，都沒過上現在的這種好日子。
確實啊，郝家這邊，人口太簡單了，因為毓秀還有些事情要忙活，沒著急去郝媽那裡接兒子。
因此，家裡也就是郝新明和毓秀夫妻倆，還有李桂芳和甄美母子倆，以及一個保姆。
毓秀很忙的，要不然她也不會不去接兒子回來。郝新明更忙，他跟毓秀還不同，事實上他是沒有節假日的，更別提寒暑假了。
基本上，家裡的常住人口，就只有李桂芳和甄美母子倆，以及保姆了。
保姆就算不久之後就要成為甄美的婆婆了，那她也不敢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搞事情。別說甄美本人就不好糊弄，單就是李桂芳那雙眼睛，跟探照燈似的。哪怕李桂芳偏心好了，那她是在自家人裡頭偏心，在她心目中，甄美連毓秀的萬分之一都不及，可那也是親孫女，比外人總是要強太多了。
也因此，甄美唯一的任務就是帶孩子。
甚至就算是帶孩子好了，保姆也會時不時的搭把手。
再說了，甄美的兒子本來就很乖巧，都乖巧到幾乎能稱之為木訥了，一點兒也不吵不鬧，哪怕餓了渴了也不哭的。真要說的話，就是有時候李桂芳動作幅度略大了一些，那小孩總以為李桂芳想打他，當然也還是不哭，就是會整個人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好在，李桂芳也不是那種無緣無故就動手的人，就算是以前還在村裡好了，她也是先說的，說了不聽就開始罵，罵了還沒用，那就直接上巴掌了。
眼見甄美的兒子是個小膽鬼，李桂芳當然不會故意去嚇唬孩子，只是她莽慣了，動作幅度就是那麼大，真要逼著她改，說實話也挺難的。
不過也沒啥，等到京大那邊開學了，算起來甄美也在這裡待了有差不多近三個月了，她兒子像是習慣了，終於不再畏畏縮縮了。
其實小孩子嘛，多半都是會看眼色的，除非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那才是隨心所欲的做事。
說白了，熊孩子也好，慣常以自我為中心的也罷，那一定是在家裡極為受寵的，打小就沒受過半分委屈的。
譬如毓秀。
毓秀倒是不熊，只是哪怕已經開始工作了，她還是沒有學會察言觀色。
萬幸的是，她任職的是京大，面對的也是廣大學子。加上她還不能給學生上課，如今主要做的還是辦公室的一些文書工作。當然，她還在讀研究生。又要學習又要工作的，哪怕相對而言，單一的一項確實不算忙，兩相宜結合，還是忙得不得了。
尤其在出國了一次后，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履歷更好看了，還是她表嫂從中幫忙，亦或是人家看郝家的面子，反正接下來能露臉的事情只愈發多了。
步入九十年代后，國內最大的變化，就是外來的投資商愈發多了。自然而然的，也愈發的缺少靠譜的翻譯人員。其中，缺口最大的還是英語系的，另外還有一些文字翻譯工作，急缺人手。
毓秀本人是不缺錢的，但她對於閱讀非常感興趣，反倒是對即時翻譯不太感興趣。
這也很正常的，即時翻譯對表達能力和聽力的要求太高太高了，毓秀到底不是城市出身的，她原先讀小初高時，成績確實非常出挑，可區區一個鄉鎮學校，真心談不上什麼。
換句話說，她若是英語能力強的話，也不會被調劑到對外漢語專業了。
好在，本科是被調劑了，讀研究生時又是可以重新選擇專業。這回她是順利的讀了英語系，只是因為懷孕的關係，休學了差不多一年時間，這才拖到了如今。
如此這般，她完全沒精力顧及家庭。
幸好，郝新明不在乎這個，又或者說，他自己也確實非常忙碌。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是不會要求毓秀的去做的。
眼見毓秀忙不過來，他跟毓秀商量，不如就先讓郝媽帶孩子吧，也不一定說死了帶多久，反正看他們什麼時候能騰出手來，就立馬將孩子接回來。再不然，等孩子念幼兒園了再接回來也成啊，反正離小區不遠的地方就有幼兒園。
毓秀猶豫了一下，說實話，她挺捨不得兒子的，雖說以前她忙於工作時，也不一定能抽出空來照顧兒子，甚至好多次都是她回到家時，孩子老早就睡了，等她早起上班時，孩子又沒起來。
更誇張的，就是她連著一個月沒辦法回家，那就更提了。
只是先前就算沒看到孩子，但因為知曉孩子就在家裡，從心理上來說，還是很安穩的。可如今，孩子去了郝媽那邊……
毓秀很是有些遲疑不決。
還是郝新明後來的一句話解決了她的困擾。
他說：「你看，你小時候不也是你奶奶帶大的？我媽就是孩子的親奶奶啊，再說你看我們姐弟仨，全都是她帶大的，沒問題的。」
最後那句話，毓秀壓根就沒在意。事實上，郝新明前面那些話就已經說服她了。
對呀，郝媽不僅是她的婆婆，還是她兒子的奶奶啊！
只這般，毓秀同意了暫時將兒子託付給婆婆的方案。
郝新明親自跑了一趟，告訴郝媽這個好消息。郝媽肯定是高興的，她生養了三個孩子，大閨女嫁出去了那是沒辦法的，況且她大閨女逢年過節還是會過來看她的，小閨女直接跑去了滬市，就這樣沒影兒了。唯一留在跟前的兒子……
罷了罷了，反正她有孫子，還要什麼兒子呢？
不管怎麼說，這事兒算是暫時擺平了。
李桂芳還是蠻想念娃兒的，不過因為跟前還有個甄美晃悠，再說隨著時間的推移，甄美的兒子也愈發得明白李桂芳不會傷害他的，逐漸的也就大了膽子。當然，性格使然，那孩子還是不哭不鬧，給吃的就吃，不給就餓著。
一晃三年時間就過去了。
在這期間，甄美說了不止一個對象，也再嫁過，就是郝家那個保姆的兒子，可惜嫁了沒多久就離了。她還特別慶幸沒扯證，不然離了還麻煩呢。
之後，她也自己跑去公園裡相過親，也曾經人介紹談過對象。要說成的話，也成了幾個，甚至還追求時髦辦過洋人的婚禮，可最終還是沒個結果。
再後來，她自己也煩了，尋思著反正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她留在她姐姐家也能吃飽穿暖，所以何必嫁人呢？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開始故意搶她前婆婆的活兒干，幹得那是又快又好。又因為她曾經跟保姆的兒子有過那麼一段短暫的婚姻，人家還以為她是想復婚呢。就琢磨著，雖然甄美這人是有萬般缺點，可架不住人家命好啊，有這麼個能耐的姐姐，又尋思著自己兒子也就那樣，那就……就這樣？
在甄美的故意誘導下，保姆樂得將活兒都丟給了她。
再然後……
李桂芳又不瞎，當然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就算錢是郝新明出的，可她左算右算的，還是心裡不舒坦。反正甄美也能幹活，那為啥不讓甄美干保姆呢？
看著時機差不多成熟了，甄美主動找了李桂芳商量，大意是，如果讓她干保姆，她拿了錢，一半留下，一半就寄回去給弟弟。
她說的是苗飛躍。
哪怕比甄美還小了兩歲，可因為鄉下地頭結婚早，苗飛躍在一年多以前就結婚了。是花了錢的，主要是那筆彩禮錢，花了足足一千塊。
不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那個物價上漲是非常誇張的。一千塊放在七十年代那是天文數字，哪怕是毓秀剛考上大學那會兒，都是一筆巨款了。可擱在如今，卻著實算不得什麼。
然而，就是這筆算不得什麼錢，差點兒逼死了苗解放。
索性就要還是掏了出來，倒不是苗解放真的能耐了，而是得到消息的李桂芳，將她攢下的五百塊錢寄了回去。
李桂芳的錢，是毓秀和郝新明逢年過節給的孝敬錢。她本來就摳，畢竟是從那個困難時期熬過來的，再說待在家裡，有吃有喝有衣服穿，她不覺得有什麼需要花錢的地方，就都攢了下來。
也虧她攢錢了，不然她孫子只怕真的要打光棍了。
可就算湊夠了彩禮錢，也娶了小媳婦進了門，苗家那頭的日子仍舊是不好過。
如果是六七十年代，哪怕是八十年代初期，種地還是很有保障的。尤其是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後，苗解放分到了地，他又是個莊稼把式，把地伺候之後，家裡就再也沒有挨過餓。
可是吧，等步入了九十年代后，尤其很多村裡人跑去外面打工一兩年後，就拿了錢回家蓋房子，買了大彩電、電冰箱、電風扇……
前後也就那麼一兩年的光景，一切都變了。
到了如今，都九五年了，娶媳婦的標準愣是從原本的收音機、自行車、縫紉機、手錶的「舊三轉一響」，變成了如今的電冰箱、洗衣機、摩托車、大彩電的「新三轉一響」。
當然，這玩意兒也不是一定的，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娶媳婦的費用是越來越高了。
本來，苗飛躍都娶了媳婦了，外頭就算是將彩禮叫得再高，也跟他沒關係了。可問題在於，他和他媳婦也沒扯證，前段時間苗解放還打電話來訴苦，說兒媳婦鬧著要離婚，她打算回家再嫁一次。
李桂芳差點兒沒吐血。
講道理，這三年裡，她看多了甄美瞎折騰。但因為甄美對她特別恭敬，當然對毓秀和郝新明也是。那都不能說是當妹妹的對姐姐和姐夫的恭敬，簡直就是拿自己當成了個小丫鬟。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甄美要折騰，那也是折騰外人。而且每次甄美談朋友了，或多或少都會往家裡拿些東西。就算李桂芳如今已經看不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了，那白給的，為啥不要呢？
看自家孫女折騰別人家，李桂芳還是蠻淡定的，橫豎甄美就算再糟糕，也影響不到毓秀身上去。甚至直到如今，郝家這邊都不承認甄美是他們家的正經親戚。
一般有兩個說法，其一是說甄美是郝家保姆的親戚，其二是說甄美是李桂芳農村老家的親戚。
反正就壓根沒人把甄美和毓秀放在一塊兒看，甚至她倆還不止一次的一道兒出門過，那也沒用。
甄美啊，她渾身上下就沒有一絲一毫是跟毓秀相似的，同框的結果就是小姐和丫鬟。
至於稱呼都說明不了什麼問題，甄美是管毓秀叫姐的，她為了表示親近，一般直接喊姐。可叫姐的就一定是親姐倆？別鬧了，很多人家雇傭的保姆，也喊年歲比自己大的女主人叫姐的。
叫李桂芳奶就更扯了，本來看到祖輩就會這麼喊的。
還有一點就是，甄美一點兒也不想讓毓秀為難，要是有人問起來了，她就呵呵一笑，說自己死了男人帶著孩子來投奔老鄉。
這話里除了帶著個孩子是真的，別的……
唉，不就是扯個謊嘛，這活兒甄美太熟了。
總之，李桂芳看自己孫女折騰別人那是一點兒也不帶心疼的，可換成別人家的孫女折騰她唯一的孫子，那滋味兒喲，可別提了。
不過仔細想想，人家嫁過去本來就是想過好日子的，那沒好日子過，跑了也就……
氣歸氣，可這事兒氣也沒用啊！
李桂芳不可以一直貼補苗飛躍小夫妻倆的，倒是有盼娣三不五時的寄回家一些錢。
可還有一個問題，苗解放年歲也不輕了，尤其他從半大不小的時候就開始幫著家裡幹活，可不是家務活兒，而是下地乾重體力活。年歲輕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等一旦上了年紀，身子骨就愈發不好了，再讓他下地乾重活，那可就不太現實了。
苗家遇到的問題特別多，以前李桂芳還在村裡時，還能幫著壓一下矛盾，可隨著她的離開，苗解放除了種地什麼能耐都沒有。苗飛躍也會種地，但遠沒有到獨當一面的地步。還有一個去年剛進門的小媳婦，吵著鬧著想過好日子……
李桂芳就覺得，甄美這個提議還是很不錯的，她雖然不知道保姆具體拿多少錢一個月，但總歸是城裡打工的，工資肯定比鄉下地頭幹活拿得多啊！
倆人一合計，回頭就搞了事兒。
其實也不算什麼高深的計謀，就是找機會讓郝新明看看，家裡實際上的活兒都是甄美在做，再讓李桂芳跟毓秀打打邊鼓，說甄美已經改好了，哪怕為了孩子，她也不會再搞事的，那不如就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干保姆這個活兒，也好攢點兒工資留著給孩子上學用。
毓秀很快就被說服了，郝新明也沒堅持多久。
反正家裡也沒啥人啊，他倆經常忙到一周回家一次的，家裡不過就是李桂芳和甄美母子倆，就算甄美幹得不好，說白了吃虧的也不是他們。哪怕周末吃不上好的，郝新明琢磨著，大不了他把李桂芳幾人丟下，帶著毓秀去外頭吃好吃的，或者回郝家那頭也成呢。
還有郝新明最早以前擔憂的問題，可甄美都來到京市三年了，也沒人說她是毓秀的親妹妹，所以沒問題的。
這麼一盤算，很快原先的保姆就離職了。
為了讓能耐的姐夫放心，甄美甚至在附近相熟的人家問起他們家原先的保姆為啥不幹了時，主動表示她姨回老家帶孫子去了，由她頂上！
沒人聯想那麼多的，畢竟甄美無論是跟毓秀還是跟李桂芳，都不存在絲毫相似的地方。包括她兒子也是，哪怕李桂芳說她兒子性格挺像苗飛躍的，但單純從長相上來說，她兒子還是像她前夫的。
就這樣，甄美終於有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工作。
另外，千里之外的鄉下苗家，也終於在繼盼娣匯錢之後，又多了一個收入渠道。
盼娣給的錢不算少的，起碼放在鄉下村裡是不少的，再加上甄美的一半工資，苗飛躍的小媳婦終於安生了下來。
畢竟，就算再嫁一次，興許她娘家是可以拿到高額的彩禮錢，可這錢跟她關係不大的，她回頭再嫁了也不一定能嫁到好人家去。反觀苗家這邊，當初的彩禮錢是少了點兒，可架不住苗飛躍姐姐多啊！
還有就是，在鄉下地頭，甭管嫁到哪家去了，都有婆婆、太婆婆，哪裡輪得到小媳婦當家做主的？可在苗家，苗解放和苗飛躍父子倆都是憨的，不管家裡家外，都由她說了算！
於是，她就安生了下來。
……
與此同時，到了暑假裡，已經四歲了的毓秀兒子要上幼兒園了。
甄美的兒子其實也要上幼兒園，但她沒有那個概念，哪怕已經到了京市好幾年了，那她也不懂這個。還是毓秀跟郝新明商量好了，將兒子從郝媽那頭帶回來，就送到京大附屬的幼兒園時，甄美才第一次聽到了這個詞兒。
「啥是幼兒園？」不懂就問，這是甄美唯一不曾改變的特質。
郝新明不稀得搭理她，雖然他允許了甄美留在家裡干保姆，但骨子裡還是輕視這個妻妹的。甚至於，他直到現在仍然覺得苗家太對不起毓秀了，整個苗家除了李桂芳外，別的都是毒瘤。
好在，毓秀的脾氣很好，加上她又是當老師的，聽了這話后，只輕聲細語的解釋道：「就是小學前面的教育機構，一般是收三到六歲的孩子，不過我家這個生日卡在了暑假裡，就晚一年送幼兒園。」
毓秀是有一說一，完全不會聯想的那一種。
可郝新明卻正好相反，他是特別容易多想的人。方才還對甄美愛搭不理的，這會兒聽了毓秀的話，忽的看了一眼乖乖坐在桌邊吃飯的甄美兒子：「你是也想讓你兒子上幼兒園吧？」
雖然是疑問句，但愣是被郝新明說成了肯定的語句。
甄美明顯的一愣，她真的就只是隨口問問。
然而，郝新明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他壓根就沒拿正眼看甄美一眼，只徑直說道：「京大附屬幼兒園，原本是只允許教職工子女就讀的，不過想想辦法應該也能讓你兒子進去讀。幼兒園還算容易，小學怕是就不行了，回頭讓他讀咱們家旁邊的就好。」
就算甄美不會讀書，那也並不代表她不知道讀書能改變命運。
尤其，她親眼見證了甄卓凡和毓秀的事例，當然還有來弟的，只不過來弟考上大學時，她就跑了出來，之後就不太清楚後面的事情了。
但不管怎麼說，會讀書就能考上大學，不然也能考個專科，而一旦考上了，就能解決城市戶口，還能安排工作，整個人包括未來的孩子命運就此改變了。
「我想要我兒子念書！」甄美很快就做出了決斷，「那什麼幼兒園……反正我姐說好就是好，也讓我兒子念吧！我攢了一些錢，應該夠了吧？」
郝新明還真不在乎這點兒錢，不過若非有必要，他懶得跟甄美講話，就隨意的點了點頭。
外地人就讀本地學校，還是挺麻煩的。幸好，此時的幼兒園跟後世有所不同，多數人還是不在乎這個的，完全沒有後世那種連夜排隊報名的盛況。
也因此，郝新明輾轉託了人，總算趕在幼兒園開學前，把甄美的兒子塞了進去。
當時，他是隨手為之的，想的也是與其讓甄美去煩毓秀，還不如他順便給辦了。沒曾想，等開學了，兒子面對陌生的幼兒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兒沒直接背過氣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郝新明還沒缺心眼到臨開學才將兒子接回家，他是提前在暑假裡就把人接回來的。無奈，他和毓秀還是忙，哪怕抽空陪伴孩子了，也還是不夠。
倒是李桂芳和甄美跟孩子混熟了，尤其是甄美的兒子，那孩子木訥歸木訥，但毓秀兒子還是很喜歡跟這個小哥哥玩的。
也虧得有人作伴，哭了幾天後，那孩子終於很勉強的習慣了。
也是在這個時候，甄美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兒，她一開始是真沒敢說什麼，哪怕她覺得毓秀這兒子吧，他既不像爹又不像媽……
等毓秀和郝新明都去上班了，倆孩子都去上學了，甄美猶豫再三，終於憋不住了，將埋藏於心底里好久的疑惑，問了出來。
「奶啊，你說毓秀這孩子別是抱錯了吧？你別瞪我，我知道毓秀跟胖珠是被我那禍害媽和姨故意換了的，可你想想，毓秀是在醫院裡生的娃兒啊！醫院裡每天有多少人？萬一，哪個護士跟何小梅一樣缺心眼呢？換了咋辦？」
「不過話說回來，那孩子吧，是不像我姐姐、姐夫，可我老覺得他特面善。那孩子長得真好看，俊得喲，長大一定能迷死個人！」
「真好看……不是他到底像誰啊？為啥我越想越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甄美與其說是跟李桂芳吐槽，還不如說是她自個兒憋久了，一口氣說了個沒完。她其實都不認為李桂芳會給她答案，畢竟就算真的換錯了，李桂芳也肯定不知道是跟哪家娃兒換的呀！
然而，李桂芳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就這麼看著她。
好不容易等她說夠了，李桂芳這才涼涼的開了口：「老話說的好，生兒子像舅生女兒像姑。」
「像舅？」甄美的腦海里浮現了自家弟弟苗飛躍的那張醜臉，「那不能啊！苗飛躍多醜啊！像了他還有好？我兒子都不像他，我姐她……等等！」
甄美想起來了！
她姐啊，苗毓秀啊，那不是她親姐。
電光火石之間，甄美驀然醒悟：「那孩子他像卓凡哥啊！」
頓了頓，她猛的一拍腦袋：「怪不得他那麼好看，怪不得他那麼聰明，怪不得……哎喲，我兒子居然能跟他當同學，那回頭還不一個考第一，一個考倒數第一呀！咱們家有兩個第一！」
李桂芳：……他娘的傻子！
挖掘了真相之後，甄美太高興了，整個人彷彿漂浮在空中一般，樂顛顛的。
她原本是看在毓秀的份上，才對孩子好的，而從這一天之後，她才算是真正的將這孩子放在了心上。
不單自己對孩子好，還對自己的兒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對弟弟好，萬事以弟弟為先，你幹活弟弟看著，誰要是敢欺負弟弟，就算不跟人打架，那不也能幫人擋著嗎？
甄美啊，她真不愧是李桂芳親孫女，以前真沒看出來這一點，但從她養兒子的方式上，反正就有一種分外眼熟的感覺。
李桂芳當初是怎麼給招娣盼娣洗腦的，她如今就是怎麼給她親兒子洗腦的。
原本，依著郝新明的意思，幼兒園一起讀就算了，小學肯定會分開的，也不是他辦不到，而是沒那個必要啊！
結果，甄美用實力證明了她是怎麼坑孩子的，愣是把親兒子培養成了個書僮。等幼兒園大班時，班上就要搞衛生了，當然主要還是以鍛煉為主的，誰也沒指望這幫小孩崽子有多能幹。
可甄美的兒子能幹啊！他是長相隨了他那個不靠譜的親爹，但性子還是偏向於他親舅的，又被親媽洗腦了那麼多年，反正幹活完全沒問題，外加對弟弟格外保護。但凡有他在，弟弟就是個大少爺。
郝新明愣是沒敢真把甄美的兒子丟開，因為他擔心兒子那個性子會被人孤立排擠。
跟甄美的兒子那種憨頭憨腦不同，像這種的，最多也就是被要求多幹活，但不會真有人欺負他。可毓秀的兒子卻是那種極為不擅長人際關係的，白白凈凈的就跟個小姑娘似的，這種類型興許很討女同學喜歡，但絕對會被男同學集體欺負的。
到底是親兒子，郝新明他捨不得啊！
一方面他抓緊時間到處託人給甄美母子倆辦了京市的戶口，另一方面還得趕緊把人塞進學校去。就為了這個，他連公司的事情都不管了，氣得他老子差點兒沒打死他。
尤其在知道了他在幹啥事兒后，郝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跟他談話。
「你說，你小子是不是背著你媳婦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兒？你家那個小保姆，還有她兒子，你給我說，她到底跟你是什麼關係？她兒子……是不是你的！」
郝新明差點兒給他爹跪下了。
他記得他應該跟家裡說過的，甄美是毓秀的妹妹，不過因為時間太過於久遠，加上後來甄美自己搞得那些騷操作，弄得郝家那邊已經忘了具體的情況。
畢竟，毓秀和甄美是一點兒也不像啊！
在郝新明的一番苦心解釋下，郝爸終於放過了他，還叮囑說別搞事，既然當初選擇了毓秀，那就要對人家負責一輩子。再說了，毓秀除了事業心重一些，外加不擅長人際關係，其他的大缺點也沒有啊！
郝新明欲言又止。
關於毓秀的身世，他從未跟家裡人說過，他怕因此讓家裡人對毓秀愈發沒了好印象。這會兒，他有心解釋一下，可又猶豫了，心說沒那個必要吧……
最終，他什麼都沒說。
倒是之後，他找了個機會，當著李桂芳的面問了甄美，大意是，他很奇怪甄美的行為，哪怕再怎麼樣，他也不認為一個當媽的會故意將孩子這般養，尤其將他的兒子捧得那麼高。
甄美一臉的理所當然：「那不是我姐的孩子嗎？她打小在家裡就是千金小姐，那她的孩子不就是大少爺嗎？再說了……那麼像卓凡哥。」
哪怕甄美最後那句話是嘟囔著說的，郝新明還是聽到了，他驚訝極了：「你居然也認識甄卓凡？哦對了，你們是一個村的。」頓了頓，他彷彿明白了什麼，「你不會是喜歡甄卓凡吧？」
甄美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啥啊！那是我哥！我還能喜歡我哥啊！」
見郝新明一臉的茫然，甄美就絮絮叨叨的說開了：「甄卓凡啊！他原先跟我是一家的，我原本不叫苗美麗，我叫甄美，我爸是甄家老大甄振華，他爸是甄家老二甄興華。我倆啊，最早以前是堂兄妹！」
「姐夫，我跟你說啊！當時，我還是甄老大家的小閨女，我上頭有倆倒霉哥哥，尤其是我小哥，那叫一個煩人啊！除了胖珠之外，我最討厭的人就是我小哥甄偉了！」
「這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我看著自家那又丑又煩的傻子哥哥，再看二叔家那長得好看還特別疼妹子的聰明哥哥，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嫉妒嗎？」
「你說說看，何小紅都要換孩子了，她咋不把我換給甄卓凡當妹妹呢？偏就便宜了那甄胖子珠！」
甄美還在絮絮叨叨的抱怨著小時候的事情，而郝新明已經徹底傻眼了。
許久之後，他才啞著嗓子問：「所以你也是被交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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