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177章
又瘦又小還渾身髒兮兮的要弟,抬起頭滿臉茫然的看向何小花。
虛歲才三歲的小屁孩懂什麼？
眼下又不是信息大爆炸的後世。就現在的要弟,滿腦子全是吃吃吃,旁的事情完全不懂。
何小花話一出口其實就有點兒後悔了,說白了，她就是個容易衝動的人。想著上輩子自己還欠了甄珠好多錢，這輩子她倒是重新活了一遍，也阻止了兩個姐姐犯罪,可她是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曾經的毓秀回到了她的親生父母家，就算何小花不太關注甄家那頭的事兒,那也相信那倆口子的人品。再仔細回想一下,方才在路上偶遇了甄興華，他背後手裡都有不少東西，想來肯定是給媳婦孩子帶的。
這輩子的毓秀,應該會像上輩子的甄珠那樣幸福吧？
縱然沒了把她當眼珠子疼愛的奶奶，可祖輩的愛是永遠替代不了父母的。何小花相信，這輩子的毓秀會比上輩子過得更幸福。
可甄珠呢？
何小花遲疑的看著曾經的甄珠如今的要弟，心裡很不是滋味，可真要她下定決心收養這孩子，她又十分得為難。
上輩子的何小花是生過孩子養過孩子的。
但問題是，所謂的孩子並未給她帶來任何幸福和快樂,反而將她置身於另一種人間地獄之中。
如果沒有那個孩子,上輩子的她可以更早一些離開前夫家,犯不著在他家當牛做馬好多年。
如果沒有那個孩子,後來離婚以後，她大不了一個人輕裝簡行去打工掙錢。改革開放以後，賺錢變得相對容易多了，別的不說，養活自己肯定是沒問題的，甚至還能攢下一筆錢。
如果沒有那個孩子，她更是沒必要背負巨額債務，還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將臉面尊嚴踩在地下。
……
何小花是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回到七十年代，她上輩子的生活，那不叫有點兒遺憾，而是千瘡百孔，僅剩下的一些幸福回憶，竟然是小時候。
她回來幹嘛呢？
是啊，她阻止了那次孩子被調包一事，救了兩個孩子是不假，可也相當於拯救了她的兩個姐姐。
何小紅和何小梅都不會再去抓起來判刑了，兩人也不會被丈夫拋棄了，雖說日子還是難捱，可不用判刑不用坐牢不用失去自由和人生……
所以，她重生是為了何小紅和何小梅嗎？
假如說是為了倆孩子，可毓秀一直都是很幸福的。甭管李桂芳是出於什麼理由才疼愛她的，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毓秀只是性子軟弱，她絕非傻子。假如李桂芳並非真心誠意的疼愛她，那麼當真相曝光之時，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離開那個家。
可她沒有，那就說明了，李桂芳對她的疼愛是實打實的。
當然，她這輩子的父母對她的疼愛也是發自內心的，她不會失去什麼的，她只會過得更好。
然而……
「小姨送你回去吧。」何小花一臉難過的拉起要弟，觸手卻是纖細到了極點的手腕。
當下，她又開始猶豫了起來。
上輩子的經歷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
妻子倒是無妨，因為她始終認為，婚姻失敗的最主要原因是她攤上了一個二流子小混混當男人。反過來，只要嫁對了人，她覺得做個好妻子也不難。
可母親呢？
直到現在，何小花都想不通，為什麼偏偏就是她攤上了這麼個不省心的兒子。
不會念書不會幹活，既怕吃苦又貪圖享受……
其實仔細想想，孩子本來就是父母的翻版。何小花上輩子的那個兒子，嚴格來說不算什麼壞人，只是身上有著太多太多的毛病。
來自於父母雙方的毛病。
何小花沒看透這一點，她只是滿腹的心酸無處訴說。
默默的將要弟送回了苗家，又陪著要弟在苗家院子里呆了一會兒，何小花想的是，等李桂芳回來她就走了。
結果，李桂芳還沒回來，偏生撞上了何小紅。
那還真是不太湊巧。
何小紅因為要下地掙工分的緣故，基本上都是早出晚歸的。畢竟，他們的人口是不多，可能幹活的壯勞力更少。本來，李桂芳也算一個，畢竟招娣盼娣都好幾歲了，不說能幫著家裡幹活，起碼不需要特地騰出人手來照顧她們了。可誰知道呢，偏就又來了個要弟。
要弟太麻煩了，招娣盼娣兩歲的時候都不太讓人操心了，可要弟都三歲了，看起來還是沒辦法騰出手來。
本來，李桂芳乾的是比較輕省的活兒，半天掙工分，另外半天回家帶孩子洗衣服做飯等等。
那時候，因為要弟還不會走路，活兒是多，但總歸不至於將人完全絆住。可隨著要弟的長大，李桂芳是真的抽不開身了，無奈之下只能辭了隊上的活兒，回家專心帶孩子做家務。
想法很美好，現實特殘酷。
事實上，就算李桂芳回了家，家裡少了她那份工分，但家務活兒反而幹得少了。因為她不能完全丟開要弟，去洗衣服挑水摘菜什麼的，她要管著要弟啊！
譬如說洗衣服，帶著要弟去，沒準兒她下一刻就撲騰到水裡抓魚去了。挑水也一樣，怕她投井。去菜園子里摘菜啥的，就怕要弟抓起一樣東西就往嘴裡塞，像瓜果也罷了，搞不好她能一口啃在土上。
只這般，李桂芳愈發的忙不過來，因此就叮囑何小紅，一旦做完了隊上的活兒，就立馬回家做家務。
何小紅吃不消啊！
她出生的時候，還是災荒年間，何母吃不好，她也沒養好身子。還不止剛出生那會兒，事實上整個長身體的階段，她都不曾好好養身體。偏生，等她嫁了人之後，又是忙不迭的生孩子。
生了一個又一個，每個孩子之間只間隔了兩年，就意味著她其實幾乎沒怎麼休息過。
懷胎十月生下孩子，剛出生的孩子都沒辦法交給家裡人幫著帶，因為孩子是要喝奶的，而在這個年代，除了母乳之外是沒有其他替代品的。
好不容易喂個三五月，當媽的又要下地幹活，沒過幾個月就又發現懷孕了……
這就是個惡性循環。
更要命的是，因為何小紅一胎胎的生閨女，連月子都坐不好，身體虧損相當嚴重。
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何小紅在生完了老三后，遲遲不曾懷孕。
身體虧損嚴重，每天要做的活兒卻相當得繁重，再加上日常吃食單調沒營養，整個人是面黃肌瘦的，一副隨時都會暈過去的模樣。
何小花很久沒見到她這個大姐了，畢竟上次見面還是阻止孩子調包那會兒，而如今要弟都三歲了。
「你來這兒幹啥？」
沒等何小花想好要怎麼說，何小紅倒是先發難了。
倒不是何小紅忽的硬氣起來了，實在是因為她這兩年的日子很不好過。
說不好過都是謙虛的了，分明就是日子難捱。
回想起頭胎生了閨女那會兒，其實李桂芳的態度還行的，先開花再結果，這年頭又還沒有執行計劃生育，誰都不會一個娃兒。也因此，生招娣時，何小紅在苗家的日子還湊合。
當時是想著也就那樣，勉勉強強湊合著過日子。如今回想起來，卻發現那就是她的人生巔峰了。
隔了大半年，她就發現自己又懷了。想著這回總是兒子了吧？結果生下來一看卻又是閨女，也就是盼娣。
連著生了兩個賠錢貨，當時李桂芳已經很不高興了，不但沒好好的伺候她做月子，還勒令她下地掙工分去。
本來，老苗家掙工分的是李桂芳和苗解放，何小紅作為嫁進來的媳婦，又是婚後不久就懷孕的，她一開始並沒有外出掙工分，而是待在家裡做事兒。
可生完了盼娣，她就下了地。
直到盼娣一歲時，她又一次懷孕了，這才又回家休息。
也虧得老苗家出了個烈士，換成別人，一會兒要上工一會兒又辭工的，大隊長老早就罵娘了。可就算回到了家裡，何小紅的日子也沒好過。
做家務不是那麼簡單的，尤其是在七十年代的鄉下農村。
洗衣做飯是最基本的，也是最簡單的事兒。她還要上山拾柴禾，要去井邊挑水，要剁雞食餵雞，要撿蛋打掃前後院屋裡，還要照顧好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
很累很累的，偏她婆婆還覺得她在享福。
這也罷了，誰能想到呢？她第三胎還是閨女。
噩夢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從那天之後，她在苗家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偏生，她娘家還跟她斷了來往，不然要是有娘家媽、嫂子妹子幫一把，她的日子也不至於那般難熬。
「你來幹嘛？你害的我還不夠嗎？你還來我家幹啥？」見何小花沒回答自己的問題，何小紅只愈發的火冒三丈了，吃不好睡不好活兒又重，還一天三頓的挨罵，她的脾氣能好才叫怪了。
何小花沒想到這人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誰害誰啊？
甭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何小紅在害人！也許還要加上一個何小梅。反正她何小花是什麼壞事都沒做，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她曾動手打過人。
那打的也是何小紅和何小梅啊！
這倆不是活該挨打嗎？
「出去！你給我出去！」何小紅煩死了這個妹子，打小父母就偏疼兩個妹妹，像她就只念了兩年小學，兩個妹妹卻是都念完了初中的，二妹幸運的考上了中專護校，三妹雖然高中沒念完，可那是自己作的，又不是父母不讓她念。
何小紅只覺得自己是最慘的那個，爹不疼娘不愛，自個兒磕磕絆絆的長大，沒出嫁時光在娘家幹家務了，出嫁之後更是在婆家當牛做馬。
越想越傷心，何小紅忍不住邊抹眼淚邊推著何小花往外走。
「你別推我！我自個兒長了腳，自己會走！」又不是跟你似的是個斷了腿的瘸子！
對了，上輩子的何小紅在生老小的時候出了事兒，被截肢了。
想到這裡，何小花抬起頭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何小紅一番：「你可悠著點兒吧，別回頭連腿都給丟了！」
何小紅：……！！！
這是何等惡毒的言語？！
這居然還是她的親妹子？！
「你走！你滾蛋！我家不歡迎你……啊！」何小紅忽的慘叫一聲，一下子就蹲了下去。
何小花定睛一看，卻是要弟一口咬在了何小紅的小腿上，用力之大，直到何小紅反應過來，抬起手猛拍要弟的腦袋，她還是不曾鬆口。
「別打她了！」何小花急得眼睛都紅了，哪個親媽會這麼下狠手死命的拍打孩子的腦袋？
「你給我鬆口！鬆開！你個死孩子！你咋不去死呢？」何小紅氣死了，眼見拍打沒用，她一下子擰在了要弟的胳膊上，咬著牙用盡全力狠狠的擰她。
要弟「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自然也就鬆了口。
「都給我咬出血來了！你這小兔崽子！我看你就是存心找抽！」何小紅又氣又急，還疼得厲害，當下拿眼四下搜尋著，看有沒有合適的東西當武器，想狠狠的打一頓這倒霉孩子。
何小花都看傻眼了。
誠然，她這人的確非常衝動，活了兩輩子就跟從頭到尾沒長腦子似的。可饒是如此，她打人都是只要自己的。
要麼扇巴掌，要麼拽頭髮，要麼拿指甲撓人……
當然，打人肯定是不對的。可赤手空拳的打人，跟拿東西當武器打人，是有著天差地別的。
再一個，何小花她也從來沒打過孩子啊！
眼見何小紅抓了門捎就要打孩子，她本能的想衝上去護住要弟，結果何小紅早已防備，一胳膊肘頂到了她的肚子上，隨後舉起門捎狠狠的打在了要弟身上。
要弟放聲大哭。
說白了，她虛歲才三歲啊，再說她這輩子就沒吃過一頓飽飯，營養跟不上，個頭塊頭甚至連她上輩子同一時期的一半都沒有。
那可真的是被何小紅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何小花氣瘋了！
她至今還記得當初真相曝光以後，何小紅那張叫人噁心的嘴臉。
那時候何小紅是怎麼說的？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的幸福，說她深深的愛著甄珠，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也是為了甄珠好。
結果呢？！
衝動如何小花是永遠學不乖的。
她上前兩步一把拽住了何小紅後腦勺的頭髮，直接就將人拽得差點兒倒仰在地。這還不算，她抬起胳膊照著何小紅的臉，噼里啪啦就是好幾個巴掌。
就是打你了咋地？！
這一刻，何小花早就將先前父母的眼淚，家裡賠的錢和東西，全部都拋到了腦後。
她圖啥？就圖一個爽字！
再就是，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李桂芳後面會養成打罵何小紅的習慣。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何小紅她欠罵欠打啊！
本來，因為互相都有防備，這倆人應該是不分上下的。
可這不是旁邊有個不□□嗎？
要弟本來是被打倒在地的，這會兒眼見她親媽被她親小姨制住了，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飛快衝到一旁將她媽脫手掉下來的門捎抓在手裡，用兩隻小爪子抓住，一溜兒小跑的奔過去，快狠準的打在了她親媽的膝蓋窩上。
何小紅真的差點兒一口血噴出來。
這什麼孩子啊！！
到底誰才是她親媽啊！！
何小紅又騰出手去打要弟，結果要弟一看情況不對，立馬跑開了，何小花趕緊趁此機會伸手就撓了何小紅一個大花臉。
眼見情況又對了，要弟抓著門捎再度長途奔襲，目標特別明確，就是她親媽的小腿。
畢竟她矮……
本來是不分上下的打架水準，攤上了一個要弟后，情況頓時急轉直下，何小紅被打得嗷嗷叫喚，基本上就淪落成了被單方面的毆打。
關鍵時刻李桂芳回來了。
「這咋回事兒啊？你們幹啥呢！！」
要弟飛快的將門捎丟開，蹬著小短腿衝到李桂芳跟前，保住她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隨後哇啦哇啦的哭了起來。
光哭還不算，就算人家還不太會說話，那不會說話也不妨礙她告狀啊！
就這樣，要弟一手抱著李桂芳的大腿，一手指著何小紅：「打我！她打我！她拿木棍棍……」指了指被她丟開的門捎，又指了指自己的腦殼殼，「打我！打頭！」
想了想，大概是覺得還不夠，要弟又拿自己可憐的小胳膊給李桂芳看，她人小柔嫩，剛才被何小紅狠狠擰過的胳膊這會兒都青了一大塊。
「這兒！她打我！掐我！嗚嗚嗚嗚疼！」
李桂芳把要弟從地上拎了起來，要弟立馬伸手去拽她的胳膊，非要將她拽到何小紅身邊：「她打我！你打她！」
眾人：……
這裡頭，李桂芳是真的無語，她原先都不知道她這個小孫女這麼能逼逼。應該說，詞兒不會說幾個，告狀倒是無師自通了。
何小紅則是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到底生了個啥玩意兒啊！哪兒有親閨女讓別人來打親媽的？
至於何小花……
這話要咋說呢？
真不愧是你啊，甄珠大佬。
就算換了個環境，就算換了個名字，你依然是你，獨領風騷。
然而李桂芳並沒有聽要弟的，她只冷著臉看向何小紅和何小花：「你倆咋回事兒啊？咋就打起來了？」
因為是對毆，哪怕何小紅更吃虧一些，但何小花其實也沒討著打，臉上也掛了彩。
何小花也很氣的，聽到李桂芳這麼問，她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苗大娘你倒是好好管教一下你這個倒霉兒媳婦！兒媳婦咋當的不知道？親媽咋當的不知道？那麼粗的門捎啊，就直接打孩子身上，你不怕把孩子打死了？」
「打死了又咋樣？她是我生的，我打她兩下咋了？」何小紅更氣，她覺得自己根本就是飛來橫禍，這裡是她家，她親妹子和她親閨女聯手打她！！
你說氣不氣？
「她是苗家的娃兒！」何小花想起來了，她上輩子是看了好多集《母愛》的，也因此多少知道一些李桂芳的想法。
譬如說，重男輕女是不假，但也是有高下之分的。甭管孫女怎麼賠錢，那也比兒媳婦來得重要得多！
「你憑啥打她？她姓苗！她比你金貴多了！她還是烈士的後代，她爺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連命都奉獻出去了！結果呢？他的親孫女卻要家裡被人毒打！你有啥資格打她？你配嗎？」
何小紅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生了她我還沒資格打她？」
快速回想一下《母愛》里的台詞，其實如果是站在女主角紅姐的角度來看，那些台詞就他娘得很離譜，但反過來，罵起來特別爽！
「你不配！你算個什麼東西！人家苗大娘啥都好，就是當初瞎了眼！她要是別瞎眼絕對不會看上你！娶你回來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你還沒給人家生個金孫！」
「沒生出帶把的來，你還打人家的孫女！烈士之後是隨便你能打的？我告訴你，你打烈士的孫女……你就是那反動派！你是階級敵人！你是要被打倒的！」
「我替苗大娘教訓你！」
說時遲那時快，趁著何小紅還沒反應過來，何小花上去啪啪又是兩巴掌。
全程目睹撕逼大戰的李桂芳：………………
媽呀，長見識了，罵人還能這麼罵啊？
「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家去。你看你也打她了，我不跟你計較，你也別找我要醫藥費。走吧，趕緊走吧！」李桂芳能咋樣呢？上次之所以能要到賠償，是因為何小花自個兒屁事沒有，可眼下……
得了，各回各家吧。
「媽你還放她走？」何小紅都震驚了，她以為她吃了這麼大的虧，就李桂芳那護短又潑辣的性子，肯定是要討回來了。她都想好了，這回絕對不會再幫著娘家說話，該賠錢就賠錢，等何家賠了錢，何小花回去后肯定要挨罵的。
「咋的，你還想鬧到老何家去？」李桂芳真的長見識了。
「為啥不行？她上我家來打我，我咋就不能鬧了？我不管，要她賠我醫藥費！營養費！」
何小紅不依不饒。
李桂芳抬頭望天，啊，天真藍啊！
「我才要告訴爹媽呢！」何小花扭頭飛快的跑了，她沒看到的是，要弟一臉的戀戀不捨，直到她跑得沒影兒了，這才收回了目光。
然後兇狠的瞪向何小紅，活像個小狼崽子！
何家父母略晚一些時候才到了苗家。
李桂芳見親家來了，剛要打招呼，何小紅就沖了上去：「媽！你看我這張臉，都是小花給打的，你說這事兒咋辦？你說啊！」
聽到外頭的響聲，旁邊屋子裡跑出了個小短腿，一臉興沖沖的跑出來瞪大眼睛看了一圈，隨後滿臉失望。
何小花沒來，要弟不高興。
「親家母。」何母直接沒理會大閨女，轉而跟李桂芳道，「這事兒你說咋辦？」
「咋辦？涼拌唄！這倆人打架，等我回來的時候才消停，我能咋辦啊？橫豎倆人都受傷了，就當沒這事兒，成吧？」
有啥不成的？
何母略鬆了一口氣：「也行吧，那就這樣算了。」
「啥叫算了？你看看我，媽你看看我！」何小紅真的是又氣又委屈，這一天她遭了多少罪啊！
然而，何母就當沒看到她似的，很快就轉身離開了。
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況且何小花已經這樣了，想嫁人都沒辦法了，何母肯定是更心疼這個得了「瘋病」的小閨女。甚至於，在聽說又打架后，她第一時間就是怕隊上人真把她閨女送到瘋人院去了，趕緊過來，也是想將事情往下壓。
一開始，何小紅不知道何母是這麼想的，她蠢唄。可李桂芳會說啊，從當媽的角度看過去，兩個親生骨肉打架，當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也別在外頭瞎說，我看她這回可不像是犯了瘋病，人家那是被你給氣的吧？」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錯？
行啊，不讓她瞎說是吧？那她就實話實說！
第二天，何小紅就向隊上社員們展示了自己身上臉上的傷。
手上的胳膊上的淤青，臉上的紅腫青紫，還有血淋淋的抓傷，更是眼尖的社員看到她小腿上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牙印。
何小紅就是哭，邊哭邊說她被娘家妹子毒打了。
只一天工夫，何小花再度犯病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生產隊。
老何家氣死了。
他們覺得李桂芳還是講道理的，怎麼何小紅就那麼惡毒呢？偏生，他們還不能找何小紅算賬，不然就真成大笑話了。
不過沒事，這不是有要弟嗎？
她跟著李桂芳一起去河邊洗衣服，為了避免她撲騰到河裡去，李桂芳拿了根繩子，一頭綁著她的腿，一頭綁著一棵樹。隨後，她就聽到了洗衣服的人說她小姨壞話。
「不不不不……」
「媽壞！打我！餓我！」
「打頭頭，掐我，看！」
不就是展示傷口嗎？打量誰不會似的。
要弟更狠，何小紅是不可能把衣服蓋住的地方展示出來的，可要弟行啊！她全方位的展示了自己身上的傷口，因為李桂芳是不打她的，最多就是把她罵個狗血淋頭，因此她身上的傷還真的全部都是何小紅打的。
「木棍棍！」要弟比劃了一下木棍的粗細，然後拍自己，「打我，打我，打死我！」
李桂芳：……
其他洗衣服閑嘮嗑的：……
媽呀，這個瓜好大啊！
沒人會懷疑要弟的話，一個三歲孩子怎麼可能說謊呢？再說了，話可能是編出來的，那身上的傷呢？
還不是因為要弟太煩了。
李桂芳白天看著她，已經窩了一肚子的火，等晚間何小紅回來了，那肯定是把要弟丟給她的。結果就是，要弟白天挨罵晚上挨打，天天哭著睡過去。
「太狠了吧？這是后媽啊！」
「后媽都沒那麼狠，她何小紅是想幹嘛啊？」
「想兒子想瘋了？把閨女打死就能生齣兒子來了？」
……
這些大媽嬸子還不單純是看熱鬧的，誰家還沒個娃兒呢？娃兒又瘦又小，還能說是日子苦，沒辦法，那你打她幹啥？
她們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話，別的話要弟沒記住，倒是學會了一個新詞兒。
——后媽！
等何小紅再度打她時，要弟張嘴就來：「后媽！你是后媽！」
何小紅本來就生氣，聽了這話那是火冒三丈，隨手操起擱在一旁的燒火鉗，不管不顧的抽了過去。
眼看情況不妙，要弟轉身就跑。
一邊跑一邊大聲逼逼。
「后媽打人了！后媽打人了！」
「救命啊！救命啊！后媽要打死人了！」
何小花循聲走出院門，隔著好一段距離，就看到要弟沒命似的往前瘋跑，後頭跟著高舉燒火鉗的何小紅。
還是那句話，真不愧是你啊，甄珠大佬。
要弟當然沒被打死，她嚷嚷得太大聲了，還盡往人多的地方跑，很快就有人攔下了因為跑太快，上氣不接下氣差點兒就要斷氣的何小紅。
喘著喘著，何小紅感覺不太對了，怎麼肚子揪著疼呢？她剛開始以為是跑得太快了，可仔細一感覺，這不對啊！
「哎喲哎喲！我肚子疼，快快，送我去衛生所，我肚子疼！」
何止呢，稍片刻后，有人就看到何小紅腳邊流出了水。
先兆流產。
好在送去了衛生所，打了安胎針，又掛了幾瓶水后，情況穩定了下來。但醫生也說了，這個情況其實最好還是送到醫院裡去，衛生所的條件還是不行。
考慮到前頭都生了仨閨女了，哪怕按照概率學來說……
反正吧，李桂芳是抱了大希望的。
當然，這也是因為她手頭上還是捏了一筆錢的，要不然直接白瞎，沒錢說個屁！
在認真思量之後，李桂芳還是將何小紅送到了醫院裡，一口氣住了將近一個月，直到坐穩了胎之後，才回到家裡。
光是住院費和醫藥費，就花了八十塊！
李桂芳心都在滴血，她還要說服自己，為了金孫沒辦法。
其他人也是這麼勸她的，錢沒了還能再掙，孫子更重要。又有人提醒她，之後還得多補補，不管怎麼說，雞蛋紅糖總是要吃的。
雞蛋倒是家裡有，紅糖還挺難辦的，不過到底是烈士家庭，上頭多少會關照一下，最終營養品都弄回來了，李桂芳甚至咬咬牙開了一個水果罐頭給何小紅。
要弟饞得直流口水。
何小紅自己吃了罐頭裡的水果，然後喚了招娣盼娣過來，讓她倆喝剩下的甜水，獨獨沒有要弟的份。
「哇嗚嗚嗚嗚……」要弟還不知道啥叫偏心眼兒，她就知道姐姐們有的吃，只有她沒的吃。
哭唄，除了哭還能咋地。
看到要弟哇哇大哭，何小紅奇異的感覺到了一陣舒爽。她就是討厭這個孩子，以前只是氣為什麼不是個兒子，後來看到要弟居然幫著何小花打她，還在外面說她的壞話，這回差點兒流產都是這個死孩子害的。
「你差點兒害死你弟弟，還有臉要吃的？」
「這是弟弟知道嗎？我肚子里的是弟弟！以後，你要把好吃的讓給弟弟吃，知道不？」
「兒子啊，你要好好的，等生出來以後，媽天天給吃做好吃的。」
要弟把手指含在嘴裡，何小紅的話她多半聽不懂，但關係到好吃的什麼的，她還是明白的。
明白好吃的沒她的份。
「哼！壞人！后媽！」要弟眼巴巴的看了一會兒，見哭鼻子也沒用，她索性不哭了，扭頭就往外頭走，嘴裡嘀嘀咕咕的道，「找小姨，我找小姨去！」
等李桂芳回家后，一點人頭，立馬炸了：「要弟呢！！要弟又去哪兒了？！」
偏心眼不等於沒人性，上輩子連個傻子她都捨不得丟了，要弟又不傻，煩是煩了點兒，可李桂芳最多也就是把她推開，再煩都沒想要丟了她。
結果就這麼丟了？
「你還當媽的，你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吃屁啊！」李桂芳張嘴就是一通罵，隨後還得滿生產隊的去找孫女。
何小紅一臉扭曲。
要弟最後還是被找到了，是何母送過來的，說看到她在自家門口走來走去，就給送回來了。
「要小姨！」要弟好氣啊，甩著手不讓牽。
何母倒是耐心，好聲好氣的跟她說：「你小姨上縣城去了，不在家。」
縣城是什麼？要弟又不懂。
好在李桂芳謝過了何母，提溜著要弟塞到了屋裡，還特地關上了門。
又兩天後，何小花走到苗家大門口，沖著裡頭招了招手。
「小姨！」
要弟立馬沖了出來，何小花往她手裡塞了兩塊硬水果糖，推她進去。
「糖！」這玩意兒她認識，吃起來甜津津的。
二話不說，要弟先拆了一塊糖，放到嘴裡。
「你在吃啥？」何小紅聽到外頭的東西，扶著腰從裡屋出來。
「糖！小姨給的！不給后媽！」要弟生怕糖塊被搶，撂下這話后，立馬往後院跑。
何小紅快步往後頭走，結果要弟大概是跑到了半路上想起了，後院是不通的，就是一條死路，她咋能往後院跑呢？應該跑到大門口，說不準還能攆上小姨呢。
這麼一想，要弟飛快的一個擰身……
「啊！」
事實證明，不光甄美是個鐵頭娃，甄珠也沒差。這不，她此時一頭撞到了何小紅肚子上，倆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弟也摔了個夠嗆，可很明顯何小紅更慘。
出院才不到十天的何小紅，再度被送到了醫院裡。
何小紅氣瘋了，她真的想打死那倒霉孩子算了！還有何小花，如果不是何小花的聲音，她根本就不會從屋裡出來。最氣人的是，李桂芳才不聽她的解釋，因為本來就是讓她躺在東屋床上的，連夜壺都準備好了，你出去幹啥？
這一次住院，又是大半個月，花了三十塊錢。
李桂芳心都痛得麻木了。
此時，她只有一個念頭了，想著前頭仨都安安穩穩的生下來，這個卻多災多難的，所以肯定是個大胖孫子了。
這要是再生下個丫頭片子，李桂芳真的不能保證她會不會一巴掌送何小紅上西天！
然而，怕什麼就來什麼。
又或者說，別人還在猜，何小花不需要猜啊！
苗家老四是來弟啊！沒錯，是被交換了，可就算交換了，那性別又沒換！
上輩子的鐵頭娃甄美，出生了。
這次真的沒有交換，原因特別簡單，因為何小紅是在醫院裡生下孩子的。在臨盆前夕，她又見紅了，李桂芳生怕寶貝孫子出事，再說都已經住了兩回院了，一回生二回熟的，住第三回也不怕。
差不多住院第七天，何小紅就發動了，順利的誕下了一個大胖閨女。
至於甄老大他媳婦則是在衛生所生的娃，倆人壓根就不是同一天，甄家那個要早兩天。
所以沒問題的，肯定都是自家的娃兒！
也因此，何小花壓根就沒把心思放在調包上頭，她就等著看好戲。
前後光是住院就花了百多塊錢，這還不算這大半年裡吃的那些好東西營養品啥的。聽人說，是個七斤重的胖閨女，何小花就覺得吧，她姐涼了。
祝你平安。
本來，橫豎都住院了，怎麼著也該多住兩天，畢竟單純的住院費又不貴的，貴的是打針和掛水的錢。然而，當天何小紅就回來了。
自個兒走回來的。
李桂芳抱著孩子走在前頭，手裡還提著一些東西。何小紅就跟在她身上，七月的天氣熱得很，太陽火辣辣的曬在頭上身上，鄉鎮醫院不是衛生所，離得真不近。
如果說，衛生所是那種飛快的跑過去最多十來分鐘的路程，慢吞吞走其實也要不了多久的。
那麼鄉鎮醫院就是騎自行車都要半拉鐘頭了。
太慘了……哈哈哈哈哈！
何小花並不同情她姐，只恨不得越慘越好。誰讓何小梅這兩年跟娘家徹底斷了聯繫呢？她甚至不在衛生所了，連個消息都打聽不到。
所以，這不是只能看何小紅的笑話了嗎？
等何小紅精疲力盡的走到了家裡，她才剛躺到床上，就聽到外頭李桂芳喊道：「還不快點兒出來生火做飯！咋地，還指望老娘來伺候你！」
李桂芳的話音落下，要弟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后媽！我的弟弟呢？后媽！你生了弟弟嗎？」
這大半年時間裡，要弟已經弄明白了什麼是弟弟，談不上有多討厭弟弟，相反她還挺好奇的，想看看弟弟是個什麼東西。
然而，這話根本就是直接往何小紅心窩子上捅刀。
何小紅騰的一下站起來，卻因為肚子太疼了，連連倒抽涼氣，不過她最終還是走到了院子里，沖著一臉看好戲模樣的要弟，抬腿就是一記窩心腳。
結果因為重心不穩，整個人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當下褲子就染滿了鮮血。
「啊啊啊啊啊！」何小紅又是疼又是氣，頓時忍不住哭了起來。
倒是被她一腳踹倒在地的要弟，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道：「你個壞后媽，我不給你當閨女了，我找我小姨去！給我小姨當閨女去！走了，走了……」
說走咱就走！
何小紅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
等她再度醒來時，苗解放告訴她一個好消息：「要弟過給老何家了，以後她就是老何家的閨女了，何小花的閨女。」
聽到這話，何小紅再度眼前發黑，幾乎又要暈過去。
苗解放又不會看人臉色的，高高興興的說：「我看這就挺好的，反正咱們家閨女多，你也不稀罕要弟，老是動手打她。何小花就挺稀罕她的，拽著她就去上戶口了，還給她起了個名字，叫……」
「對了！叫何珍珠！」
何小紅只覺得腦子嗡的一下，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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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審核了，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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