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篇3
季煙恢復之後,便趁著明樞真人還沒回來,迅速御劍離開,她御劍之術學的不好,在劍上搖搖晃晃的,本來是飛不起來的,若不是殷雪灼的血效果奇特,她也不一定能悄無聲息地離開。
站在空中,季煙回頭往下望了一眼,便沒有繼續留戀,身影消失在天邊。
籠中的少年重新閉上眼,舔了舔唇角的血。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可他知道,他有了第一個認識的人,也終於有了名字。
那日,季雲清原本看著季煙御劍離開,可她飛的實在是太快了,季雲清很快便跟丟了,回去之後,他第一時間稟報了父親。
季煙這一失蹤便是三日,偌大昆寧派,居然連個小女孩的蹤跡都找不到,季正初向來疼愛這個女兒,大有不罷休之勢,一時太玄門和昆寧派都忙著尋找季煙的下落,唯恐因為她,導致兩大宗門就此交惡。
季煙回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開了。
季煙第一個見到的季雲清,季雲清原本憋著怒意,一看她這狼狽不堪的模樣,便也不忍心斥責了,只是冷冷道:「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可知爹爹因此差點掀了整個昆寧派?旁的倒沒有什麼,你若出了事,誰又來替你收屍?」
季煙嘻嘻笑道:「我不是平安回來了嘛,哥哥你看,我現在好著呢。」
季雲清忽然俯身,在她身邊輕輕聞了聞,尚未分辨出是什麼香味,季煙警覺地往後挪了幾步,面對季雲清狐疑的眼神,她想了想,神神秘秘地告訴他:「我跟你說,我這一回,可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季雲清:「哦?」少年表情混不在意,像是覺得她大驚小怪。
季煙繼續拽著他,把他拉到無人的角落,又說:「一定是個驚天大秘密!我想把這件事告訴爹爹,哥哥,你帶我去好嗎?」
季雲清:「爹爹正在和明樞真人議事,現在沒工夫見你。」
季煙:「我知道了,你就是怕我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然後爹爹不喜歡你了。」
季雲清怔了一下,隨即微惱地看向她,語氣慍怒,「胡言亂語!誰在意了!」
季煙一臉認真,一副「你就是嫉妒我」的表情,心道誰叫她更受寵呢,她還小,她就耍賴這麼說了,你是男主又如何。
季雲清也還沒到成熟的年紀,果然被她用了一下激將法,便真的忍著氣帶她去了,臨走時還冷冷諷刺了一句「我倒要看你能說出什麼驚天大秘密來」。
季煙:我還真就劇透去了。
六七歲的女孩兒,單純無害,故而她無論說什麼,旁人都不會過於當真,但相應的,她不知各大宗門之間的利害關係,明樞真人的秘密從她口中說出來,反而是最可信的。季煙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確定身上沒有血的味道之後,便投入了季正初的懷抱,假裝無意間說出了自己這些天的經歷。
她把殷雪灼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季正初,順便添油加醋地說,這隻靈魘有多麼與眾不同,又是怎樣保護了她。
原書的設定,修仙界是禁止私下養魘的,從前便有人想要抓捕魘族煉丹,煉丹倒也罷了,有人意圖將魘變為自己的靈獸,藉此霸佔天下靈脈,是邪魔歪道才做得出來的事。
尤其是明樞真人這樣,明面上是昆寧派掌門的正派人士,這件事必定會很嚴重。
「爹爹,他好可憐的。」季煙搖著季正初的胳膊,「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現在還回不來,你救救他好不好?我想要他。」
季正初神色凝重,對她略笑了笑,「煙兒乖,爹爹會去查清楚的,此事你先不要對別人說,知道了嗎?」
季煙興高采烈地點頭,「好,煙兒相信爹爹!」
季正初撫了撫女兒柔軟的發,略安撫她幾句,便召來了自己身邊幾位長老,連夜在書房議事。
季正初算是剛正不阿之人,確定明樞真人的確抓了一隻魘之後,他並未打草驚蛇,而是下了一盤很大的棋,三年後,昆寧派舉辦仙門大會,季雲初當著天下各大宗門的面,揭發了明樞真人。
各大門派的掌門長老們一起去了昆寧派的禁地,看到了那個被困在籠子里奄奄一息的靈魘。
因年紀不大,他魔化的並不嚴重,但很多人一眼便能看出,他與一般的魘並不同,而是伴劍而生的最強的魘族,此事掀起了軒然大波,眾人將他救出,卻又不急於釋放,而是將他軟禁了起來。
各大宗門心思各異,誰能得到這隻靈魘,成為它的主人,誰將來便可能如虎添翼。
就這樣放了,也會有小人從中作梗。
倒不如得到它。
季煙悄悄地混在人群之中,只那樣遠遠地瞧了殷雪灼一眼,三年沒見,少年的模樣仍舊沒變,只是看起來實力似乎更強了些。
這三年,她也在一刻不停地努力地修鍊,她避開了所有的劇情,只是努力讓自己強一點,更強一點。
明明只是三日的萍水相逢,可她這三年來,卻總是反覆地回想那一日。
他還在等她。
她的修為進展地飛快,第三年築基成功了,在同門之中極為出類拔萃,可她到底年紀小,再怎麼出類拔萃,只要出個山門,也還是不堪一擊。
但至少她努力了,季煙覺得她可以等,至少不會和原書男女主的實力相差太遠,這樣,將來如果有什麼變故,她也能保護自己和他。
殷雪灼被單獨囚禁在禁地,只是身上的鎖鏈已經除去,季煙悄悄混進去的時候,就看到少年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衣,盤膝坐在石台上練功,雙眸緊緊閉著,身後的長發順著脊背,一路流瀉在地上。
季煙認真瞧著,悄悄過去,他立刻察覺到了她的靠近,驀地睜開眼,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他變成了一團白色的霧氣,轉瞬就出現在她身後,掐住她的後頸,沒有用力,她卻怎麼撲騰都擺脫不了他的鉗制。
季煙:「是我呀!灼灼!我是季煙!」
她說了自己的名字,少年像是觸電一般,驀地鬆開手,睫毛顫了顫,「季……煙……?」
季煙捂著脖子轉過身,仰頭看著他。
她第一次看見他站起來,原來他這麼高,除掉了鎖鏈,也這麼好看,她對上他水潤的黑眸,笑嘻嘻地說:「你不認得我了?」
他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說:「長高了一些。」
從小蘿蔔丁,長到了他腰那麼高,可還是很矮。
季煙原地蹦了蹦,「長高了很多!」
小姑娘臉頰紅撲撲的,眸子比星星還亮,晃得他微微偏過頭。
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
這種久違的熱鬧,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他原本以為,這樣的折磨是無窮無盡的,她即使做下承諾,也不會再出現,就像很多人類一樣,只會肆意踐踏他,並不會記得他。
可還是在奢望,想著那個從天而降,又飛走的小姑娘,會什麼時候再重新出現。
她回來了。
從被籠子里救出來時,他就有了預感,對人類的恨積壓了多年,恨意化為了膿血,彷彿要在身體里潰爛了,但,再陰暗的想法,也擋不住見到她的狂喜。
所有的痛苦都煙消雲散了。
他不怕疼,只是畏懼會疼一輩子,這世上第一個讓他不疼的人,便是眼前這個給他取名字的小姑娘。
少年忽然微微彎腰,漆黑的長發從鬢邊垂落,忽然靠近了她。
季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面前放大的臉。
少年臉色蒼白,耳朵從黑髮中冒出來,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他緊張地扇動著睫毛,手指慢慢探上她的肩,微微往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溫熱的臉頰。
手指碰到唯一的溫暖,轉瞬就放開,季煙抓住他的手,不讓他逃掉,並不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什麼過分,「你想是想碰我,就碰呀。」
他笨拙又無措,貪戀這抹溫暖,又輕輕碰了碰。
季煙感覺有些奇特,他的手指冰涼冰涼的,碰在臉上,像是被玉石蹭了一下。
「季煙,是暖的。」他說。
好溫暖。
心裡瀰漫著奇妙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反應,看她乖乖站著,沒有任何排斥,便大著膽子,試探著,將掌心貼在她溫熱的臉頰上。
他和她挨得很近,季煙溫熱的呼吸噴洒在他臉上,忽然輕輕地問:「很暖和嗎?」
「嗯。」
他把她當成了暖手爐,季煙哭笑不得,也學著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長得這麼好看,先過一把手癮再說。
如今的大反派,真是乖得不得了。
「你喜歡這麼暖和的感覺嗎?」鬼使神差的,她忽然問了這一句。
原以為他不會說,誰知少年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認真道:「喜歡。」
「那……」她悄悄咬了咬唇,有些不好意思,「你……願意一直跟在我身邊嗎?」
「如果你不願意,也不是不行。」季煙怕他誤會,又連忙解釋道:「我是覺得,你現在被關在這裡,他們都想搶走你,你現在無論去哪裡都太危險了,倒不如和我一起,我爹是太玄門門主,可以保護你,等到你成年,你再離開也行。」
「只不過可能憋屈了點兒。」她有些失落,「因為我太弱了,我也保護不了你,你要好好藏起來,不被所有人發現,才能安全。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當我沒說……」
她一激動,就有些無語倫次,怕他也以為她別有所圖。
少年安靜地等她說完,才說:「好。」
季煙:「你……就這麼爽快?」
他說:「灼灼,是季煙的。」
季煙登時紅了臉,捂著臉糾結道:「別這麼說,你也不是我的啦……」
他像是迷惑了,看著她不說話,薄唇微微抿起。
季煙又給他解釋:「你不是我的,你也不是別人的,你不要這麼單純好騙,不能誰對你好一點,你就心甘情願地跟著他走吧?萬一對方是壞人呢?」她忙又解釋:「當然!我不是壞人!可你還是不能隨便相信別人,萬一我騙了你,你該怎麼辦?」
少年眨了眨眼睛,像是聽懂了,又是沒聽懂。
他問:「那季煙騙我了嗎?」
季煙:「我才不會騙人呢!」
少年:「季煙傷害我了嗎?」
季煙:「沒有!」
少年:「那季煙待我好嗎?」
季煙:「我當然會對你好,你也很好啊!當初是你用血救了我!」
少年瞧著她,沒說話。
季煙:「……」
她好像,有點兒懂他的意思了。
他覺得她好,她不是壞人,那麼他做她的人,便沒有什麼問題。她長篇大論了一通,好像有點兒自相矛盾,說來說去,其實他還是沒有改變心意。
季煙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她總覺得他太單純了,這樣不好,可轉瞬想想,若他真的成了後來的大魔頭,不復單純,只因仇恨而活,那單純於他,又有什麼不好呢?
大不了,關於人心險惡的道理,以後再教就是……
她認輸地嘆了口氣,「好吧,你是我的。」
少年翹了翹唇角,意猶未盡地摸著她暖暖的臉頰。
季煙拿出了懷裡藏著的葯,說:「差點兒忘了,你的傷還沒好吧,我是專程溜進來給你上藥的,等你好起來,我就讓爹爹想辦法,救你出去。」
想起他身上的傷,季煙又輕輕地說:「你要快點好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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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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