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們沒走遠,直接去了酒店二樓的餐廳。
喻湛不餓,但也點了一份意麵。
兩人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麼各吃各的,像不相關的人不小心湊到一張餐桌上,冷漠極了。
寧純溪看上去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淡雅地切著牛排,小口咀嚼,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只是她的眼睛始終不看向喻湛,連餘光都不曾。
他知道她生氣了。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因為不喜歡,所以可以隨心所欲的愛答不理,也因為喜歡,所有的鬱結氣悶都不值一提。
他總是處於這段單向感情中弱勢的那方。
一頓飯結束得寡淡無味,喻湛送她下去。
到酒店大堂時,寧純溪先他一步走出酒店大門,在冷冽的寒風中硬是忍著沒縮脖子,故作洒脫地酷酷對他道:「就送到這吧,走了。」
她背過身,一節一節踩下台階。寒風滋溜滋溜地鑽入衣領,順著冰涼的石磚透過鞋底蔓延全身。
她捂著手呵了口氣,白霧順著她的指尖飄出,瀰漫在空氣中。
她抬頭看了眼天。
冬日的夜晚總是來的那麼快,今日的又比往日更添一絲沉厚。
斂回心神,望了望不遠處街區來往的車燈,不由加快了步伐。
「寧純溪!」
一聲急促的低喊,伴隨風聲傳至耳底。喑啞而深沉,如電流般觸目驚心,在耳邊縈繞不去,引起絲絲驚悸。
她腳步輕頓,陷入片刻的怔忡,正猶豫著要不要停下來,手腕已經被跑來的某人扣住了。
回頭撞入一雙漆黑的瞳仁,深不可測,眸底光影流離,竟比過了華燈初上的點點霓虹,無邊閃耀,直直地印在寧純溪的眼底。
見寧純溪沒反抗著離開,喻湛這才鬆開桎梏她手腕的手。
一言不發地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眉間染了幾分嘲弄的意味,啞聲道:「就這麼討厭我嗎。」
寧純溪愣了愣,原本想推託的手指抬了抬又放下,任由他給自己穿套衣服,末了別開眼,訥訥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也沒有。」
明明是他先生的氣,她不過好面子,事事都不甘落於下風,所以表現得強硬了些。
喻湛沒說話,專註地幫她把扣子繫上。
脫了外套后,他身上就一件簡單的白色毛衣,襯得身形頎長俊逸,連眉眼都柔和了幾分,溫良無害極了。
扣上最後一個牛角扣,喻湛抬眸看她,眸光浮沉,眼底像有一團化不開的墨,薄唇翕動了一下,低低道:「我十號下午節目海選錄製,你要過來看看嗎。」
試探的表情中帶著一點希冀。
寧純溪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還是難免塞了一下。不忍直接拒絕,默了默,最後給出一個在她看來還算是比較模稜兩可的答案:「看我到時候有沒有時間吧。」
喻湛抿了抿唇,眼瞼低垂,額前的軟毛無力地耷拉著,好不落寞。
寧純溪咋舌,思量少許,約摸他就是那種小學生參加運動會,家長卻沒能到場為他助陣加油的失落心理,想了想,道:「我盡量吧,如果去不了的話,就讓阿缺來看你,你們倆也很久沒見了。」
他們從小玩到大,又都是男孩子,想必也比她更加說得上話一些。
喻湛:「……」寧缺那傢伙想見的話什麼時候見不到,更何況他真正想見的人又不是他。
他的眼皮耷了耷,似乎有些無語。最後決定不再做無用功,徑直牽過她的手,朝隔壁街區走去。
寧純溪指尖一顫,掙了掙,沒掙脫開,嘆了口氣,索性由著他來。
到了路邊,喻湛伸手攔了輛計程車,車子徐徐在一邊停下。
他最後整了整她的外套衣領,聲音潤著寒風有些涼:「7號沒空的話這兩天也行,我一個人在酒店無聊,就當陪陪我。順便幫我把我家裡的鑰匙帶上,我有東西要回去拿。」
無論如何,他就是想找機會多見見她。
寧純溪默了默,半晌才慢吞吞地應了聲:「……噢。」
本來她還想反駁,明明酒店裡他那幾個師兄姐也在,怎麼看他都和無聊二字絕緣,但想到鑰匙這個情況實在沒法拒絕,她總不能真那麼沒道義讓人連家都回不了吧。
至於鑰匙為什麼會在她這……天曉得這小子出國前好端端的幹嘛要把自家別墅鑰匙存她這。
喻湛見她應下,拉開計程車門,一手護著她的後腦勺,送她上車,叮囑道:「到學校后給我打個電話。」
寧純溪癟癟嘴,明明她才是個長輩,被一個小破孩說出這樣囑咐的話,總覺得哪裡奇怪,隨口胡亂應付道:「知道了,你也進去吧。」
「嗯。」他聲音清淺地應了聲。
話是這麼說,但扣上車門后,依然站在原地沒動。即使車子開遠,寧純溪還是能從後視鏡清晰地看到喻湛筆直挺立的身影,在車潮人流中很是單薄。
車子開出百來米遠,天空突然有雪花悠悠揚揚地飄落,附在窗玻璃上。
寧純溪驚嘆著降下車窗,伸手抓過一縷。
這是今年的初雪,也是首都頭一回剛入冬就下起了大雪。
雪花很快在掌心融化,沁入肌理,冰冰涼涼……
另一邊。喻湛亦抬頭望天。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無數雪花飄落在他的發梢上,睫毛上,肩膀上……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最後在熱氣的氤氳中化作細小的水珠,晶瑩純凈。
遠處鐘樓敲響沉悶的鐘聲,在廣場上空回蕩,畫面像電影的慢鏡頭一般拉遠盤旋,史詩而宏偉……
喻湛眉眼悠遠縹緲,像是隔了層霧讓人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跟著鐘聲數到第六下,這才悠悠收回視線,單手插兜朝酒店大門拾步走去。
……
計程車在路上開到一半,寧純溪又轉讓司機從學校調頭往家裡開。
剛好是周五,想著反正回了學校也沒什麼事,索性回家休息兩天,順便慰問一下她家那小崽子的學習。
開了大門的密碼鎖,繞過玄關,就看到寧缺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打電玩打得正嗨,地上凌亂的散著好幾疊遊戲卡帶。
書包被扔在地上,拉鏈沒拉,滑出好幾本書來,校服外套也邋遢地掛在沙發背上,茶几上薯片碎渣橫飛,瞧著著實令人頭疼。
寧缺聽到動靜本以為是家政阿姨,斜眼看了一下,頓時眼睛亮了亮。本想迎上去,但想了想還是手上的這把遊戲比較重要,一邊盯著屏幕操縱手柄,一邊忙裡抽閑地欣喜問候道:「姐,你怎麼回來了!」
寧純溪沒好氣地拾起沙發上的外套掛到一旁的衣架上,冷嘲熱諷道:「爸媽出差沒在家,回來看看你死沒死。」
寧缺也不氣,一局遊戲飛快結束,把遊戲機扔到一邊,撲過去幫人一起收拾起來。
沒辦法,他一個糙漢子生活得雜亂點沒關係,但他姐是精緻小公主,一定要捧在手心上才行。
兩人收拾著,不約而同拎起地上的書包。
一個扯著肩帶,一個抓著提手,一時間重心不穩,意外傾翻。
——書本嘩啦啦往下掉的同時,從中滑落出一沓粉嫩的信紙來……
沒錯,是一沓。
寧缺滯了滯,看向自家姐姐:「……」
寧純溪怔愣片刻,繼而舌尖玩味地抵了抵腮幫子,眉梢輕挑,臉上就差寫著「沒想到你這人模狗樣的東西都有人喜歡」幾個大字,嘖嘖道:「看不出來你小子行情還挺不錯的嘛!」
寧缺幾乎燙手的鬆開書包帶,把包扔地上,舉手保證道:「這可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姐!我都不知道是誰這麼無聊塞我包里的!」
說著義憤填膺地低頭唾棄道:「太壞了有木有!竟然敢誣陷我!像我這麼正義的少年怎麼可能跟人搞曖昧!」
寧純溪好笑地晲他一眼,悠悠道:「我說什麼了嘛,你那麼急做什麼。」
她從地上拾起兩個粉粉的信紙,饒有興緻地翻了翻,稱奇道:「竟然還噴了香水,小姑娘挺上心的,你要不考慮考慮?」
寧缺馬上就跟踩了雷似的,跳腳道:「姐,我特么還是個高中生啊,咱還能不能留點人性了。你這麼慫恿我早戀,小心爸媽知道揍你!」
寧純溪不知想到了什麼,愣了愣,神情怔忡。
是啊,充其量還只是個高中生……
玷污祖國花朵啥的著實可恥。
寧缺每次懟完人都習慣性抱頭,頭一回見姐姐竟然沒揍回來,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湊近一步,歪著腦袋試探地問道:「姐,你怎麼了?」
寧純溪拄那沒說話。
寧缺又眼神奇怪地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末了嫌棄地用兩根指頭提了提她的衣領,道:「不過話說回來姐你這件外套哪來的,你的衣服不都是我幫你挑的嘛?這件大衣又松又垮,你當你是穿什麼男友風啊,醜死了。」
他說著有點蹭杆子往上爬,做出一臉痛心疾首的模樣,無比欠揍道:「你看看,沒了我,拿什麼來拯救你的衣品!」
寧純溪:「……」廢話,一米八五的衣服穿到她身上能合身才有鬼了。
無語地看他一眼,拿手背拍開他的手,扭頭朝自己房間走去。
寧缺可憐兮兮地抱著自己的小手,眼巴巴地叫喚道:「欸,姐你又幹嘛去呀。」
寧純溪半側過臉,沒好氣地一字一句道:「去換掉你口中這件又松又垮又丑的男友風外套。」
寧缺聞言頓時樂笑了,見人快進房間里了,又急急叫道:「那你晚飯想吃什麼?我給你做還是點外賣呀?」
寧純溪擺擺手:「我在外面已經吃過了,你自己看著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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