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01.
咒力從指尖一路蔓延上刀鋒，黑色的火焰猛然竄起。
月夜清靜，有蟲鳴鳥啼。
瞳孔收縮倒影出襲來的四棱冰柱，刀鋒掀飛荒草，冰柱破裂，狹小的冰凌擦過面頰帶來細小的血痕。
樹上掛著散發著朦朧微光的紙燈籠，朱紅鳥居在夜色中迷濛可見。
刀劍與冰棱相撞時發出的沉悶聲音在黑夜裡擴散出很遠，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伴隨著四濺的飛沫在空氣中扭曲出可見的白色光纖。
旁邊湖面滌盪月光，彌散著深邃幽暗光澤的光澤。此間風情充滿雅趣。
腳下步伐變幻，卻步步千鈞。石塊於腳底破裂，劈裂空氣的冰冷可以輕而易舉地切割□□，冰冷如附骨之疽從傷口瞬間蔓延到新鮮的血肉上，鋒芒被幽黑色的光所遮掩，她仰頭躲開一個差點切碎他喉嚨的攻擊，碎發飛揚，她的眼神卻帶著光。
「又輸了。」
夕顏直接在地上躺平，看著天空說道。
「從對戰鬥一竅不通到現在，你已經進步很快了。」里梅從黑暗中走出，說道。
「感覺不可思議……」夕顏回憶著方才的戰鬥，想到。
她來這裡已經三個月了，這三個月她沒有出門，每天都被裡梅訓練著戰鬥。
如果是平常人的話估計會感覺沉悶，但是她已經被關了十五年了，所以對這三個月適應良好。
庭院里像里梅這樣的咒靈還有數個，但都基本不露面。里梅看起來是他們中地位最高的那個。
閑下來時，里梅有時會叫她去森林裡打獵。她的身體目前還是人類，所以還需要吃東西。咒靈不需要吃東西，但里梅是個很好的廚師，精於此道，
平日里，里梅會給她和兩面宿儺做飯吃。
這三個月她的變化是非常大的。
原來的她身體孱弱，因為長久不見太陽所以皮膚蒼白到了接近透明的地步，晚上穿著紅衣服直接跑出去的話會被當做鬼怪也說不定。
現在的她雖然外表依舊纖細，但已經將兩面宿儺給她的血肉消化得差不多了，實際上健壯了很多很多。在里梅的教導下，她對於咒力的使用愈發的熟練。
戰鬥力方面，在接連不斷的對戰中，她的躲避水平和抗揍水平增加了很多，迄今為止她還沒有進攻過，里梅也沒有教過她如何進攻。
「如果光想著報復人類的話，如果僅僅把這當做自己戰鬥的理由的話，你會迷失的。」里梅嚴肅地告訴她，「你會成為最低等的咒靈，喪失任何理智，而後被咒術師或者其他咒靈吞噬。」
夕顏聽了后才明白，原來當咒靈也有講究，原來當個只知道殺戮的咒靈也是不可以的。
「這樣的話就浪費兩面宿儺大人給我的血肉了，我明白。」夕顏說。
「是的，而且我也不希望看到其他同類死在我面前。」里梅說。
夕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死亡，很痛苦的。」
「或許是吧。」里梅說，「所以，在你整理清楚對人類的態度之前，我是不會教你如何拔刀的。」
「好。」夕顏脫力躺在草地上半天，里梅並沒有對她伸出手。「今天的訓練就到這裡了。」里梅這麼說道，而後轉身走進了黑暗中。
夕顏一個人躺在草地上，休息夠了后就自己爬了起來往兩面宿儺的庭院走。
有著幽藍火光的燈籠在夜裡隨風搖曳，敲擊著夜晚的脈搏。夕顏聞到了青草、溪水和燭火燃燒的味道，另外還有屬於兩面宿儺的氣息。
夕顏貪婪地吸著這些味道，感覺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
這三個月來她沒有見到兩面宿儺，雖然里梅說了她可以溜進他的房間去，雖然她每天一閑下來就想去見他，但她還是忍住了自己的衝動。
現在的自己太弱了，自己派不上任何用場，等自己變得強一些再說。
夕顏從懂事的時候，唯一學的一堂課就是等待與忍耐。
夕顏站在庭院中看向兩面宿儺的房間，房間內熄著燈，但是從月光將他的影子投放在了紙門上。
現在自己應該變得強一些了吧？
前幾日剛下了雨，看著庭院的池水滿溢，她的心也跟著滿溢起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紙門面前拉開，房間晦暗，兩面宿儺正坐在蒲團上閉目養神，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清他皮膚上猙獰的黑色紋路。
夕顏拉上門，抱著劍溜到了角落裡，靠著牆角坐了下來。
兩面宿儺睜開眼看了眼她，紅瞳無波。
她不由地心跳加速。
接著他繼續閉上眼閉目養神，也沒有說什麼話。
月光透過紙門已經很微弱纖細了，房間里的器物都籠罩著淡淡的柔光。
壁龕里懸挂著青面獠牙的鬼怪畫軸，黑暗寂靜。
她的心跳逐漸變緩，過了許久后，她也閉上眼，抱著劍沉沉睡去。
此後每天訓練完，夕顏都要溜到兩面宿儺房間里睡覺，逐漸已經成了習慣。
02.
這一天夕顏正要鑽兩面宿儺的房間，他居然自己出來了。
里梅迎了上來，「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兩面宿儺連看都沒看里梅一眼，直接出了庭院向東而去。
夕顏看向里梅，里梅說：「這個方向，大人應該是去大江山找鬼王酒吞打架了。」
夕顏眨巴眨巴眼。
里梅失笑：「想跟的話可以跟，但要多加小心，大江山的鬼怪各個都很厲害的。」
夕顏說：「那等到了大江山那邊我就躲遠點。」
「還算機靈。」里梅說，「好了，想去趕緊去，不然待會兒趕不上了。」
於是夕顏拔腿就跑。
夕顏走後，里梅在庭院里泡了壺茶。
時下正是梅雨時節，很快就下起了雨。
庭院的青草比往昔茂盛了一些，是因為大人遏制了自己氣息的原因。往年大人氣息在庭院里亂竄，自然影響了草木生長。
紫丨陽花在雨中輕輕搖晃，里梅發起了呆，許久后雨停，茶杯仍是溫熱的。
這個庭院安靜了太久，主要因為兩面宿儺大人喜靜，所以他的手下平日也不怎麼出聲。
新來的人類少女比起尋常人類已經算安靜了，但仍會弄出很大的聲響。
她時常輕快的走路，木屐會發和木頭走廊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會坐在池塘邊用池水洗濯雙腳，這時候她會哼一些不成調的和歌。
她時常會好奇地在庭院里摸摸這摸摸那，有次還把一個燈籠給掰下來了，然後她趕緊裝作啥都沒發生再給裝上去，後來那個燈籠在風中搖曳的弧度和其他燈籠不一樣，她還自以為沒人發現。
里梅起初擔心兩面宿儺大人會感到不滿，但是對方沒有——兩面宿儺沒有擰斷夕顏脖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於是里梅放下心來，他有時會好奇地觀察夕顏，看看她還會做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那天他看到夕顏在樹下觀察螞蟻，伸出手指來讓螞蟻爬在她的手上。她似乎對一切都充滿好奇，這應該和她身為祭品的過去有關。
螞蟻們一隻一隻往她手上爬，她一開始覺得很有意思，但螞蟻多到一定數量后她突然間露出驚悚的表情，接著試圖用力將螞蟻甩下手，然而無果。她又趕緊去池塘洗手，一邊洗一邊表情驚悚。
當時里梅看得忍不住失笑，接連幾天他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那天他給兩面宿儺大人送飯，感覺到對方似乎也心情不錯。
嗯……是這樣嗎？
不過大人也的確喜歡盯著一個地方發獃就是了。
里梅是並不希望她死的。
如果她死了的話大人的血肉就被浪費了——里梅其實最初有點淡淡的嫉妒，但他很快就明白他不該質疑大人的決定。
如果她死了，他這幾個月的教導也白浪費了。
如果她死了，庭院就會像以前一樣安靜，甚至是沉悶。
還有就是，他好久沒有看到大人在非殺戮的時候心情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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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有著幽藍火光的燈籠在夜裡隨風搖曳，敲擊著夜晚的脈搏。
這句化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讚》
我今天看一個版本的《源氏物語》，裡面的翻譯把我給逗笑了，直接把天皇叫萬歲爺，看的時候笑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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