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
上清道尊一身白衣,帶著簌簌風雪款款而來,雪白的髮絲在空中飛揚。
她看上去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細細彎彎的眉毛微微上挑顯得整個人冷漠高傲,一雙微圓的大大杏眼卻中和了這種感覺,在冷漠中保留了一絲親切。
只是,這一點點親切卻根本抵不過那句冰冷的話語。
之正平沒有半點遲疑,雙膝下跪,砸出咚咚的悶響:「師尊教訓的是。」
在場所有人全都站起了身,此起彼伏的「師尊」、「道尊」聲響起,每個人都在反思,自己方才有沒有說出什麼僭越之語,再沒有人無端爭論。
上清一揮衣袖,人已經坐在了主位之上,之正平在她身側跪著,沒有絲毫起身之意。
她的另一邊,一直半人高的靈獸靜靜趴卧,它頭若雄獅上長鹿角,身披鱗片隱有七彩霞光,尾毛若龍尾狀舒展開來,四足粗壯有力,仔細看去似有祥雲縈繞。
這是麒麟,即使在所有的天地靈獸之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他不僅僅是掌門的契約靈獸,地位也與掌門不相上下,獲萬人尊崇,乃上清門護宗靈獸。
麒麟冷冷的看了之正平一眼,尾巴一甩將地板打得啪啪作響。
上清無奈輕撫麒麟:「好了,我替你說。」她側身看向之正平:「正平,你可知錯?」
之正平彷彿又回到了曾經跌跌撞撞跟在師尊身後的日子,他嘴角泛起苦笑,他確實還沒想清錯誤在哪。
這麼多人面前,上清多少還是想給之正平些面子:「罷了,你們都是小輩,有些事情不懂也是正常。」
「正平,你可知,你為何與麒麟結契之時結的是平契?」
之正平身板站得筆直,像是在學堂中被師父點名的學子:「麒麟於修真界有大恩,其願與修者結契鎮守萬妖谷護佑上清門,乃修者之幸,自然只能與其結為平契。」
修者與靈獸結契,大多為主僕契約,修者為主,靈獸為仆,靈獸受修者鉗制,靈獸則需修者靈力供養。
看上去有舍有得,卻掩蓋不了這依然是一份不平等契約的內核。
而平契,顧名思義,雙方平等地位相當。此契約,最大的作用不過是建立一份羈絆,雙方不可互相傷害,至於其他的付出,全靠自願。
麒麟高興了自然可以分出些許靈力天賦,給之正平些指點,若是不高興什麼都不付出才是常態。
平契和尋常契約唯一的相像之處大概只有,不能隨便解除這一點而已。
上清聽罷,微微搖頭,還是修真界安逸太久了,這些小輩早已將上古密辛遺忘。
天地靈獸豈是能簽主僕契約的存在?也不怕所謂主人直接血濺當場?
「與天地靈獸結契,平契已是上限。妄圖締結其他契約,將被天地反噬,輕者丹田被毀無法修鍊,重者將自爆而亡。」
世間成年天地靈獸寥寥無幾全都地位尊崇,幼崽則是多少年都沒人見過,根本沒有人有機會去嘗試和其締結主僕契約,這等規則深深隱藏在古籍深處無人問津。
茂榮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臟,還好自己遲疑過,當時以為是饒過這貓崽子的性命,沒想到是救了自己一命。
他忍不住朝墨焰知看去,勇士啊。
誒,不對,所以,墨焰知和這隻貓崽子簽訂的是平契?
之容善意的朝著小貓崽笑笑,拿出甜甜的靈髓遞給墨焰知,示意墨焰知喂喂,別讓小可愛餓著:「平契,需雙方自願,所以,是小可……是天地靈獸自行擇主?」
一直擔憂自己會錯了意的墨焰知終於放下了自己擔憂的心。真好,他沒有理解錯。
他將玉瓶中的靈髓倒入手掌心,細軟的貓舌一下下在他掌心舔舐,弄得人發癢。
他被選擇了,墨焰知嘴角忍不住上揚,原來,他也有被主動選擇的一天,而不是被放棄。
上清點了點頭:「沒錯,是自行擇主。」她走到墨焰知面前,「焰知,需時刻謹記,不可辜負靈獸信任,好好照顧。」
墨焰知一手抱著小貓崽,迫不得已單手作揖:「是,謹遵師尊教誨。」
上清又檢查了一下自己這位關門弟子的修為,忍不住皺眉:「修為也不可落下。」
她一生只收了七位徒弟。前五個早就收入門下,跟隨她闖蕩四方,陪伴她創立上清門,如今承擔峰主要職。
后兩個,宿元和墨焰知,拜入她門下才寥寥數年。
她身為道尊,無論是閉關還是闖蕩均耗時良久,無法時時指導二人,便讓二人分別跟隨凜寒峰峰主之正平以及炎月峰峰主之寧修鍊。
跟著正平的宿元修為進展飛速,隱隱有同輩第一人的趨勢,跟著寧兒的墨焰知確實還差一截。
「勤學苦練修得大道乃修者本心,無論何時不可遺忘。」她的弟子,怎麼也不應差了去。
墨焰知點頭稱是。他不敢反駁,也不知如何反駁。
上清門五峰主修各不相同,凜寒峰為劍修,炎月峰則為器修,主煉器。
明明他才是天生劍體,為何師尊卻要讓他跟隨炎月峰主?
他曾經問過師尊這個問題,得到的回答只是「你心氣浮躁,修劍易毀,煉器可平心靜氣。」
當時他以為,這是因為他的先天死氣。
只是,他斂去鋒芒處處忍讓如此多年,還不是被人逼到絕境死氣爆發,到底怎樣才能平心靜氣?
今天茂榮將他逼得死氣迸發,師尊是知道懶得管,還是這等小事根本傳不到師尊耳中?
墨焰知雙手無意識的摸著小貓崽柔軟的絨毛,細軟的毛髮劃過他的指尖,柔和的觸感似水流般從他心尖緩緩流過,撫平了內心所有浮躁的情緒。
這樣一場爭端從白日持續到夜晚,就算是鬧劇也到了散場之時。
上清道尊率先起身離開,眾人陸續返回自己的仙府,之容叫住了茂榮。
一條重若千斤的水龍當頭澆下,將茂榮整個人壓到跪倒在地,從頭髮絲到鞋底全都浸透。
凜寒峰終年積雪,冷風一吹饒是茂榮的修為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滿目震驚的盯著之容問道:「落日峰主這是何意?」
「掌門愛講證據,愛講所謂功過相抵,覺得你是雖然敢對墨焰知出手,卻也實打實救了他一命,勉強算個功過相抵。」
之容不滿的撅起嘴,還好小奶貓是天地靈獸,若只是普通的高階靈獸,今日還不得死在這人身上。
一想到那麼可愛的小貓貓有可能會死,她忍不住又是一道水龍打出,玄水凝冰將人凍在原地。
「這叫什麼功過相抵,你真以為,沒人知道你那點齷齪心思?」之容毫不留情戳破茂榮的所謂救人,「你不就是想救天地靈獸,一不小心把墨焰知也帶上來了嗎?」
她手中拿著幾隻玉瓶:「落日峰靈藥只予良善之輩,不給傷及同門之人。」小貓貓看起來那麼弱,有這葯她為何不給小貓貓補身子要給這種人。
茂榮覺得自己要瘋了,之容這個瘋婆娘腦子是不是有病啊?他又沒有真的傷到墨焰知,更何況,他比起墨焰知那個不靠譜的爹好了不知道多少。
「落日峰主如此待我,對墨耀宗就能一笑置之?公平嗎?」
之容抬手一指:「喏,他在那邊凍著。」
此刻,兩隻冰雕遙相呼應,在冷風中涕泗橫流。
——
不遠處,一直盯著墨焰知離去方向的上清拋出一瓶丹藥:「麒麟,你可知它是什麼?」
饒是以她的修為,竟然看不透這隻天地靈獸歸屬,它的出現,根本不在她的卜算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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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容:嘖,打就打了,還需要理由?
你動了可愛的小貓貓我就要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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