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忍見其死

懸挂太陽灼燒著世間萬物。

午後兩點左右，是一天氣溫最高的時候，也是各種昆蟲最倦怠期時候。

太陽通過輻射的方式直接將熱傳輸至地表，約有三分之一的太陽輻射會被直接吸收，因此地面會迅速升溫。

地球上除了哺乳動物與鳥類，其餘大多都屬於變溫動物，昆蟲當然也不例外。

如果周圍環境溫度提升較快，由於昆蟲的體內沒有溫度調節機制，因此體溫會迅速上升，不僅會加快代謝，還有可能導致神經系統紊亂，內部器官功能產生異常，最終一命歸西。

雖然它們在漫長的進化當中，也演變出了種種千奇百怪的解決方式，但絕大多數昆蟲，依舊會避免在溫度較高時覓食出巢。

在縮小之後，這片原野上最大的威脅便是各類昆蟲，上次僅是遭遇一隻螳螂，都給予了他們極大的麻煩…甚至是生命的威脅。

建國被划傷，江夢竹腿部至今尚未恢復，現在必須要更加謹慎。

而如今如蒸籠般的大地上，昆蟲必然會躲藏逃避烈日，因此現在正是出去尋找草藥的絕佳時機。

商討之後，鐵柱留在營地照顧江夢竹，其他人則去採集尋找草藥，雖然江夢竹表示抗議，但久未恢復的傷口足以否決她的意見。

陰平向來物產豐富，藥材眾多，加之有夏言辨認採集，他們並不擔心會空手而歸。

剛剛出發至新營地不遠處，夏言便發現了幾株車前草，這種低矮的植物不僅功效極好，而且並不難採集。

她挑選出其中一株葉片完整，茁壯健康的車前草，全神貫注著分割撕扯著需要的莖葉。

葉諾和建國則非常警惕，手握別針不斷環視著周圍，保護著尋找草藥的夏言。

待到夏言採集完畢后，一行人開始謹慎的向更前方走去，遮天蔽日的野草顯得他們尤為渺小，如同置身於原始森林當中。

突然，前方迅速略過一群揮舞著大顎的兵蟻。

走在最前方的葉諾立即示意隱蔽，如非必要，他可絕不想惹上兵蟻這種生物。

作為蟻群中保家衛國的頂尖戰鬥力，兵蟻的軀幹約摸是普通工蟻的兩倍以上，粗壯的頭部有一對發達的大顎，不僅可以用來戰鬥切割，還能夠分泌酸性的毒液…

倘若單獨一隻兵蟻，他和建國配合到可以輕鬆應付，但螞蟻從來都不是單打獨鬥的生物…之前在野桃樹上偷蚜蟲，被普通工蟻團團圍住的場景歷歷在目，更別提這些戰鬥力更強的兵蟻。

他們謹慎的藏在原地，直到看著它們走遠，才從草叢中緩緩鑽出。

兵蟻數量共計有13隻，葉諾推測應該是附近的工蟻遇到麻煩，它們在收到信息后，就近集合起來前去增援。

「僅這一個方向，便有十三隻兵蟻，看樣子是蟻群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大傢伙啊。」

不過關自己什麼事呢？只要沒受到攻擊，不耽誤他們繼續采草藥就可以了。

葉諾的心裡這樣想著。

他們開始繼續向前走去，突如其來的一群兵蟻令幾人都更加謹慎了起來，畢竟誰也不願意像上次那樣遭遇螳螂…與其搏鬥。

但尚未走遠，一陣嘶聲裂肺的哭聲便傳入了幾人的耳朵里。

他們都有些不敢相信，表情充滿了訝異。

「這分明是來自人類的哭喊。」

葉諾迅速爬上一旁的高聳石塊，開啟了目力增強，四處尋找著哭聲的來源。

夏言與建國也緊隨其後的爬了上來。

視野不遠處，彙集成群的螞蟻正不斷組織協調著進攻，兩個男人用手中的木棍，阻攔拼殺著身後追逐的螞蟻。

其中一名清瘦青年，手臂處流淌著鮮血，很顯然來自於螞蟻的撕咬。

身旁的中年男人背著一個哭泣的女孩，年紀看起來約摸在十歲出頭，遭遇這種危機，顯然令她無法承受心理上的壓迫，只能用哭聲宣洩著自己的恐懼。

救，還是不救？成了葉諾幾人面臨的選擇題。

君子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這句話沒什麼錯，但自己佛光普照衝上去去救人，倘若置身於危險境地，甚至失去生命呢？

力所能及，但不立於危牆。

這樣的選擇也沒什麼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可以伸出援手，但如果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甚至於是生命的代價，就算袖手旁觀也無需面臨良心苛責。

末世環境下，可沒有什麼道德標準。

他們就算看著眼前這幾個素不相識之人，生生被螞蟻圍攻撕咬，肢解搬運回巢穴，其實也說不上有什麼錯。

那個清瘦青年的胳膊本就流淌著鮮血，為了給前面的中年男人與小女孩爭取時間，大腿上又被緊隨其後兵蟻的巨顎所鉗制。

儘管中年男人彪悍勇猛，出拳皆砸向螞蟻最柔軟的腹部，拚命朝著青年靠近…但很明顯，由於背著小女孩的緣故，他的速度不足以抵達青年身邊。

接下來，青年恐怕只會被尾隨而至的蟻潮吞噬，肢解分食。

看到這裡…葉諾一行人緊皺著眉頭，再也無法做到袖手旁觀了。

率先跳下地面的夏言不顧趔趄，迫切朝著受到蟻群攻擊的他們跑去，葉諾和建國緊跟其後。

也許這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但骨子裡的人性不允許他們隔岸觀火。

他們並不相信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種玄而又玄的因果，也沒有那麼多的理由。

僅僅是因為，這樣做是對的。

…

青年被兩隻兵蟻緊緊的鉗制著，只要再過片刻…片刻而已，他就會被後面追上的蟻群所包裹圍困、肢解分食。

中年男人臉上呈現出絕望的表情，但又有什麼辦法呢？背上的女孩凄厲哭泣，絕望的呼喚著已經無法再移動的哥哥…但撕咬他的那兩隻兵蟻可不會生出憐憫。

人最絕望的事情，就是眼睜睜看著至親至愛死在眼前，而無能為力。

在十歲那年，葉諾就已經體驗過這種感覺了，所以他明白這種痛徹骨髓的絕望，這種感同身受的經歷，讓他對眼前的男人和女孩，有著足夠的共情。

縱然葉諾拚命奔跑，但青年已經被蟻群包圍，自己恐怕沒辦法救出他。

葉諾生出後悔的情緒。

「為什麼沒有早一點去幫他們？」

但下一刻，中年男人背上的小女孩，令所有人都震撼無比。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啊。」

葉諾心中自言自語，腳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