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火嬰果

牛善聞言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

話音落下，朱安肩膀上傳來輕柔的觸感，卻是白念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正用手給他揉捏肩頭。

「嗯？！」朱安猛地扭頭，先驚后喜道：「你怎麼來了？」

說著，朱安拾起白念正在按捏的雙手，雙眼不無寵溺。

還好，大方針沒出差錯，後面的臨機反應也還行，打個超越及格線的六十點五分就行了，不能驕傲。

面前，站著的白念甜甜一笑，兩隻貓耳開心的撲棱了好幾下，她的夫君好喜歡她的，九天仙女都不能動搖！

任由朱安捉住她的雙手，白念扭頭皺起瓊鼻，瞪著牛善，露出兩顆小虎牙兇巴巴道：「老黃牛，不準帶壞我家夫君！你要真敢給朱安找別的女妖，我一口一個全咬死，然後全丟你家院裡面！」

朱安：「......」

另一邊，心底莫名起虛的牛善打了個哈哈，繞開這個話題，言道：「沒有的事，老牛我只是逗他玩的，不當真，不當真。」

說罷，牛善便見兩雙眼睛整齊劃一的瞪向他。

「嘿呀，你們兩口子才成親多久，這就合起伙想欺負我老牛嘍！」

牛善故意抬高音調，嘆息一聲，而後起身回屋裡取出一樣物什，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那是一塊明黃色的似木似玉的牌子。

「這是什麼？」

感受到上面蘊含著的最少也是玄仙境的大妖氣息，朱安抬頭問向牛善。

「是妖牌。」

牛善重新坐下，對朱安解釋道：「有點名頭的妖幾乎都會煉製幾塊妖牌，妖牌是身份的象徵，這塊妖牌便是我早年煉製的。」

「裡面我刻了妖紋，你們兩個不是想要生孩子嗎，拿著這塊妖牌去西牛賀洲，那裡有個祭賽國，祭賽國東邊有座積雷山，山上有著十六洞，住著許多妖魔，你們到了那裡，尋一個名叫牛魔王的妖王，我與他有些淵源，曾是積雷山十六洞洞主之一。

我記得，他那裡有一株異植，那株異植結的果子名叫火嬰果，有助異族相配生育後代的奇異功效，你去尋他，看我面上，或許能求得個一兩枚。」

「平天大聖...積雷山牛魔王？」

朱安腦海中瞬間想到了西遊里的一尊魔牛。

聽到朱安的驚咦聲，牛善挑眉道，「對，就是他，早年我和他可是吃過同片草，喝過同山水的交情，你去了，他會好好招待你，順便再替我向他問聲好。」

此時，旁邊的白念倒沒把牛魔王馬魔王什麼的聽進耳朵里，只是敏銳的捕捉到了祭賽國三個字。

記得剛剛老牛要給朱安介紹的年芳八百真仙境的漂亮母豬妖就在祭賽國。而現在，朱安要去求的異果也在祭賽國附近...

她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危機感。

「我陪安郎一起去！」

突然開口的白念，閃電出手，一把將妖牌收進儲物袋裡，而後正襟危坐的開始小口抿茶。

「......」

聽到白念的話朱安心裡一突，倒不是一起去祭賽國的問題，而是安郎這個稱呼...

在他的後天反應序列中，安郎這個稱呼絕對是排的上名號的。

回顧往昔，安郎兩個字除了他倆夜間運動前，白念會當做暗語暗示之外，有書祉山的女妖學員對他拋媚眼的時候，白念也會似笑非笑的問他：安郎~那女妖好看嗎。

那也不對，這幾天的公糧他交的挺主動勤實的，也沒甚麼其它女妖暗送秋波啊。

腦迴路極速運轉的朱安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

最終，朱安索性壓下心頭的疑惑，笑著回道：「嗯，好，咱們一起去。」

喝完茶，兩口子準備回居所時，不待朱安主動開口，牛善就取來一二十斤的戾陽草，低聲說道：「你留個一兩斤自用，剩下的給牛魔王帶去，我跟你講，我這個老大哥哪裡都好，就是愛放縱，這草他最愛吃了，你送去，那火嬰果只要他沒糟踐完，就十成十的能拿到。」

「我留什麼留，這草牛魔王或許需要，我卻不需要！」嘴上反駁著牛善的話，朱安手速卻絲毫不慢，只是一瞬，就將一捆戾陽草收入懷中。

「嗯嗯，牛哥懂。」

朱安聞言眉頭一挑。

單身牛，你懂個屁！

﹉﹉

﹉﹉

翌日清晨。

書祉山山腳至山腰的青色石階上。

三三倆倆或成行成群的各類妖怪背著書包，或挎著挎兜，又或手中倒扣著昨天拿回家的課本作業，往各自所在的年級學堂行去。

在山腰開闢出來的廣場空地上，一桿金色大旗豎立在山腰旁邊，底下升起的白色霧氣繚繞著清晨的微風，將大旗吹的緩緩飄蕩。

金色大旗上，單獨一個筆墨勁挺的墨色『書』字印在上面，隨著清風飄揚。

這是書祉山的山旗，每月初一，在書祉山進學的各個學子都需在廣場上進行升旗儀式，而旗幟下面的旗台上還有每個書祉山學子盟誓后滴下的妖血。

這暗褐色的旗台和飄揚的金色書旗本是某人惡趣味緬懷過往所設立的建築，卻沒想到如今這個建築毅然已經成了書祉山眾妖的精神之旗！

書祉山的諸位先生包括妖王牛善，都曾想揪出那個帶頭『大哥』。

若不是被這位妖帶了節奏，讓各個學堂的學生都認為廣場上的旗台是聚集世間所有妖魔文氣的聖旗，也不會發生一波又一波妖怪爭相將自身妖血滴在旗台上的事情。

以至於後來甚至演變成必須用一滴精血並盟誓的場面。

當時有狗妖學生閑的膽疼，仔仔細細將旗台聞了一遍，甚至爬上旗杆順著聞到金色大旗，最後它得出一個令眾妖驚訝沸騰的結論——

旗台旗幟旗杆上竟然都沒有諸位先生和大王以及山長的氣息！甚至連一絲真仙境之上的大妖妖氣也沒有！

學生們頓覺自己的信仰動搖了，書祉山的旗台不是妖族文氣才氣的承載寶物嗎，那為什麼連先生們的妖血都沒有？

果然，什麼聖旗，什麼有文化的妖就是妖上妖的說法都是騙妖的！

狗嗅旗幟事件發生后，書祉山學子們精神都有些萎靡，為了解決這種負面情況，大王山長還有先生們商議后一致決定，弄假成真！

最終，書祉山妖王牛善自掏腰包甚至將自己的一件寶貝都抵了出去，最後才換來了一個契合的法寶，玄血寶印。

這是以血為祭的法寶，你們不是有血沒處放嗎？正好，就拿這寶印當旗台，隨便你們放！

當時，牛善帶頭，山長並眾先生均忍痛將自己的血放了些進去，而後將舊旗台替換，並昭告眾妖，聖旗旗台是妖族才氣的承載寶物，本不應放到外界，但念在書祉山諸多學子心思至誠，就勉強破例將真正的「聖文寶台」放在聖旗下。

那次，眾妖嘩然，議論紛紛。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嘛，我們妖族怎麼會沒有聖台，原來是一直珍藏著的。」

「嘶！這就是真正的聖文寶台？妖光四射，簡直亮瞎我的狗眼，果然不凡！是我二狗子誤會諸位先生了，這寶印上的氣息果然有妖王、山長和諸位先生的！」

「不行！之前血都滴到假寶台上了，我要重新滴！」

「我也要滴，滴三滴！」

「俺也來！俺滴一斤熊血三滴熊精血！」

「俺抽干！能滴多少滴多少！」

「俺（我）（奴家）也是。」

那一段時間，是書祉山整體力量最為虛弱的時候，學子們上課都精神萎靡，虛脫的緊。

好在，事後山長親自在食堂掌勺，並搭配合理營養，經過一段時間的過渡后，如今的書祉山重新恢復了生機，並愈發朝氣蓬**來！

「不容易啊！」

朱安站在旗台下，看著飄揚的旗幟，內心一陣唏噓。

『幸好他們都不知道是我造的謠，是我編的聖旗台，不然...』

想起當年諸位先生還有牛善殺氣騰騰的在書祉山暗中四處調查謠言起源的場景，朱安至今仍感心虛。

若不是為了當好卧底，為了完成昔日大妖老闆的任務，他也不會做到今天這一步。

可惜，勝利果實即將採摘到手時，昔日老闆卻拋棄了他，獨自逃了。

沒奈何，現在的他也只能獨自快樂的做山長了！

唉，豬生真的好坎坷，花了這麼多年，眼看局勢就要穩住了，沒想到系統又詐屍鬧幺蛾子。

忒糟心！

﹉﹉

卯時三刻。

接到朱安神識傳音的書祉山先生們都來到了旗台下。

「不知山長召喚我等，有何吩咐？」

風月狼身著儒衫，若不是頭上兩隻毛茸茸的狼耳支楞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溫文爾雅的書生公子呢！

看著書祉山眾妖里少有的人模人樣的風月狼，朱安笑道：「我準備外出雲遊，今日就走，臨走前和你們告個別，順便交代一些事情。」

「雲遊？」風月狼詫異。

在他印象里，自與朱安相識之日起，除了中間有一次結伴外出抓了一匹馬精外，近百年來朱安都未曾離開書祉山半步。

除了管理書祉山就是潛心修鍊，怎麼突然就要雲遊了？

而且，就山長這地仙境的道行，下山？

若被其它山頭的大妖知曉，怕不是能把山長的骨頭都囫圇吞了！

「山長是獨自雲遊，還是...」

風月狼眉頭微皺，探尋道。

「獨自？不不！」

朱安連忙搖頭，獨自一妖？

開什麼玩笑！

在這個世界里，隨便一個犄角疙瘩就可能有潛修N多年的老怪出現，他獨自出去，萬一遇到個好歹，這好不容易打拚出來的豬生豈不就沒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若不穩重一些，怕是連做豬的機會都會被剝奪掉。

所以，獨自是不可能獨自的，出門雲遊不帶三個五個的護衛他都不好意思出門。

「這次雲遊我會帶上孫通、風信子還有鹿角仙。」說罷，朱安滿意的點點頭。

一位真仙境的猿猴，一匹地仙境的寶馬，外加一頭玄仙境的鹿妖。

這配置，雖然和護送唐僧西天取經的天團沒法比，但也勉強說的過去。

畢竟野豬肉和傳說中的唐僧肉就像人和豬的區別，沒法比，更不至於招來強敵環伺。

嗯？好像哪裡不大對...

「孫通和鹿角仙？」風月狼點了點頭，孫通雖然只有真仙境，但武力驚人，一手玄鐵棍在同階鮮有敵手。而鹿角仙則是書祉山妖王牛善的摯友，修為已達玄仙境圓滿，只差半步便可踏入金仙之境，乃是真正的大妖，有它護衛，問題不大。

至於地仙境的風信子，風月狼直接略過，那就是一匹欺軟怕硬，遇事只會跑路的馬妖，除了速度驚人，會些遁法外，就只能當個嚮導用。

那匹不成器的馬，方向感倒是挺好，從不迷路，倒也算有點能處。

接著，朱安分別對各個學堂的先生交代了一些事情，等感覺講的差不多時，朱安伸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厚厚一摞書冊。

「妖生性頑劣，光靠哄騙和武力終究不是長法，唯有讓他們喜歡上認字，習得言語，學得一技之長才是長久之道。」

取出一摞話本的朱安語重心長的說道：「之前我寫的《廢柴小妖證道傳》在山上反響不錯，許多不愛認字讀書的妖在聽到別的妖講這本書里的內容時，也都開始主動習字，這是一個好兆頭，更是一個能讓我妖族整體素質提高的一個新方向。

這些是我近些年新寫的話本，內容積極向上，能更好促進我書祉山的教育力度，等《廢材小妖證道傳》熱度降下來后，你們就依次發出新的話本，爭取讓更多妖主動喜歡上讀書。」

朱安講這番話時，風月狼等幾位書祉山先生的目光都瞬時被他手中的話本吸引。

在沒有看過這些話本之前，他們有點見識的也只聽過說書的整天說那些陳詞濫調的劇目。直到這新奇的話本出現，他們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這樣好的打發時間的消遣品。

看著一眾妖仙直勾勾的眼神，朱安滿意的點點頭。

知識改變命運啊！

前世若不是看了那許多雜書，這一世他也編不出那麼多有趣的故事，瞧瞧這這些妖怪們，隨便寫幾本前世爛大街的老套路話本，就把他們套住了。

沒有太多娛樂節目的妖怪們真可憐！

將話本交給管理書冊的白鶴妖，朱安抬頭看向天空。

想當初，白念就是這麼被他深深吸引的，她最喜歡聽故事了...

所以，知識真的改變命運啊！一個識字愛讀書的豬都能跨越種族娶了白富美為妻，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了，如果你識字讀書後還脫不了單的話，只能說你連豬都不如！

想到此處，朱安心情大好，連帶著看向眾妖的目光都變得柔和起來。

他們，有很多都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