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薩米爾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他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舒服了不少，算是這幾天來難得睡了個好覺。

正午的陽光從窗口灑落進來，將整個室內都染成一片金黃之色。他盯著那些堆積如山的材料和書籍發了幾秒鐘的呆，忽然覺得這裡和自己的巢穴差不多，不過這裡堆的是書，而他床邊只有亮閃閃的寶物。

這個念頭閃過之後，他才想起來今天和喬約好了見面。

薩米爾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看向牆上的時間，指針走過正中央向下偏移，他知道自己起晚了，頭皮一麻，匆匆穿上衣服打開門。

他往下走的時候，先看見了背對著他的凱撒，隨口抱怨道：「你怎麼都不叫我起來……」

凱撒正在和喬討論關於過去隕落的神，發生在北方聯盟三百年前的大戰，兩個都是博學多識，而且說話條理清晰的人，一時聊得非常投入，竟然忘了時間。聽到薩米爾的聲音之後，凱撒回頭笑著說：「我和喬聊得忘了時間……你剛好多睡一會嘛，對了，桌子上有早飯，你吃了沒？」

喬也抬起頭，看著匆忙下樓的薩米爾，頭髮亂糟糟的，腳步拖沓，耷拉著肩膀，臉上也是一副放鬆又隨意的表情。喬很少見到他這樣，因為每次薩米爾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總是盡量保持著最完美的狀態。

薩米爾揉了揉眼睛，含糊地說：「沒看見，等會再吃……喬來了嗎？」

他的話截然而止，因為他看到了桌子對面的喬，薩米爾立刻頓在那裡，梳理了一下頭髮，輕咳一聲，動作也矜持起來，露出完美的微笑：「喬你來了，抱歉我起來晚了，嗯……你吃了嗎？」

薩米爾表面鎮定，眼裡則閃過懊惱的情緒，喬都看在眼裡，心裡暗笑了一下。然而他很快想到剛才的對話，就笑不出來了。

薩米爾比他想象的和會長更親近，他們之前已經在一起合作了五年的時間。薩米爾和凱撒說話，雖然是抱怨，但也透露出親昵和熟稔。

喬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因此感到微微的澀意。

凱撒說：「喬早就來了，正好中午了，大家先吃飯吧。」

大家都餓了，便一起出去吃飯。薩米爾看喬居然是獨自一人來的，問：「你那個隨從騎士呢？」

「他回聖殿做報告了。」喬說。

薩米爾、凱撒、喬三人一起出現在食堂，吸引了很多目光，不過三個人都已經熟悉了這種注視，能夠視若無睹地點餐吃飯。學院的食堂質量非常不錯，薩米爾點了一大盆肉，他想起莫沙徹之脊的魔獸，又好吃又好玩。

他好懷念一口一個崩塌巨獸的日子。

凱撒吃的是食堂推薦的套餐，而喬只吃少量的素食。薩米爾快速地消滅著盤子里的肉，隨口問道：「會長，你們剛才在聊什麼啊？」

「精靈始祖之類的，喬在這方面果然很博學……你怎麼了？」

聽到精靈始祖四個字，薩米爾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捂住嘴，憋得臉都紅了。面對凱撒疑惑的表情，薩米爾擺擺手，說：「咳咳、沒事沒事……咳……」

凱撒挑了挑眉，他這可不是沒事的樣子。

薩米爾岔開話題，問：「會長，你怎麼也開始叫他喬了？」

凱撒沖他眨了眨眼：「因為喬答應加入社團了，如果是社團成員，一直叫聖子大人也太生疏了吧。」

薩米爾發出驚嘆聲：「會長你太厲害了，這樣的話，喬以後就可以和我一起外出冒險了。」

他眼睛都彎起來，看上去十分高興，雙手撐著下巴，但很快又垂下眉頭，嘆了口氣：「不過這樣的話，就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叫你喬了。」

他想擁有一個獨特的稱呼，因此問：「喬，你的姓氏是什麼？」

喬微微一怔，搖了搖頭，他被父母拋棄在聖殿門口，而聖殿並沒有給他姓氏，只有一個名而已。

薩米爾卻以為他不願意告訴自己，因此顯得有些失落。

吃完飯後，他們回到小白樓，而這時，隨從騎士也氣喘吁吁地趕回來了。

他戒備地看著薩米爾，想知道這短短的半天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騎士完全忽視了旁邊的凱撒，不知道會長已經把聖子大人拐跑了。

四個人走上二樓，圍坐在實驗台旁，薩米爾拿出一張計劃表，說：「只有兩個月的時間，要打敗布魯，必須同時提升劍技和身體素質。」

「我會教喬劍技，這種劍技遠超於學院教的水平，光從這方面來說，喬已經完勝布魯了。」

「另一方面，布魯不論是力量，韌性，耐力，反應速度，都強於喬。所以我買了一些材料，準備做成魔葯，儘快提升喬的身體素質，但兩個月的時間，能提升的非常有限。」

「魔葯？」騎士皺了皺眉，聖子大人怎麼能隨便吃那種奇怪的東西。

「如果你介意的話，每一種魔葯都可以進行檢驗。」薩米爾盯著他，認真地說：「請你相信，我不會傷害喬。」

凱撒在一旁道：「魔葯由我來製作，我雙修的魔藥學和魔法理論學。」

喬問：「除了魔葯，還有呢？」

薩米爾繼續道：「布魯是三年級學生，有一些戰鬥經驗，但也並不算多。兩個月的時間，我認為高強度的對戰練習可以讓喬儘快彌補這方面的差距。」

戰鬥經驗不止是用時間堆出來的，薩米爾認為有自己在，喬每一場戰鬥所獲得經驗絕對比布魯更多。

無論幹什麼，最重要的還是腦子啊。

「不過為了贏，接下來兩個月的課程你都不能參加了。」薩米爾說：「所有時間都要用在訓練上，這點喬你能接受嗎？」

他知道喬想要普通地完成一年的課程，結果現在不僅鬧出決鬥的事，甚至還要逃課整整兩個月，簡直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馳。

喬不答反問：「那你呢？」

薩米爾：「我也逃課，不過沒事，老師他們不會介意的。」魔法系的老師願意給擁有天賦的同學最大的自由。

喬便點了點頭：「那就拜託你了。」

薩米爾嘿嘿笑了一聲，轉頭對凱撒說：「會長就不用了，只需要有空的時候來幫忙製作魔葯就行。」

「我可以利用上魔葯課的時間做。」凱撒眨了眨眼。

「這是我之前制定的計劃表，我們就按照這個表格進行訓練。」薩米爾為了製作這張表格，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在宣布決鬥之後，他就已經在準備這些事情了。

騎士看了眼表格，上面密密麻麻的訓練計劃，他忍不住說：「會不會強度太大了？」

簡直已經到達了人體的極限，哪怕是他們聖殿騎士的訓練表，都沒有到這種地步。

「這都是為了贏，這只是前期的，後面的強度只會更大。」薩米爾這話是看著喬說的。

喬微微點頭：「辛苦你和我一起完成這份計劃了。」

薩米爾頓時露出笑容，眼睛也亮晶晶的，說：「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四人下了樓，薩米爾隨手抽了把長劍，指向地面，朝騎士抬了抬下巴：「我先演示一下這套劍技，你來和我對戰。」

騎士愣了愣，他對薩米爾的實力並不抱有希望，畢竟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個魔法師。而且薩米爾身材修長纖細，也不像大部分戰士那樣肌肉虯結，當他站在薩米爾面前的時候，體型幾乎是對方兩個大了。

「請不要留手，騎士閣下。」薩米爾微笑著說。

騎士舉起巨劍，一個最簡單的【衝鋒】技能，但速度非常快，而且殺傷力驚人。然而薩米爾的速度更快，騎士只看到了一片銀色的光，隨後背後寒意陡升，他幾乎瞬間就意識到不好，硬生生扭轉了劍勢，手臂往後折去，叮的一聲巨響，薩米爾躍至空中，劍身散發著淺藍色的光芒，和巨劍相擊。

從劍身傳來的震顫從手腕蜿蜒到手臂，再到全身，騎士只接了這一擊，便全身劇震，幾乎拿不動劍。他沒想到薩米爾的力量居然那麼大，目光掃過薩米爾的眼睛，那一瞬間，他感到那雙藍色的眼睛如此冰冷，如銀瓶乍裂，讓他心裡猛地一激。

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薩米爾輕輕抬起手臂，劍身劃過一個凌厲的弧度，朝騎士的手腕處攻去，騎士知道自己守不住，不守反攻，劍身一揚。

巨劍揚起來威勢極大，薩米爾在空中輕巧地轉身，緊繃的小腿擊中騎士的手腕，隨後膝擊胸口。騎士在接連的打擊上毫無還手之力，最終只能半跪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那把抵在他喉間的劍。

薩米爾收起劍，說：「這只是單純的劍技，不過用來應付布魯已經足夠了。騎士閣下，你還好嗎，唔……我剛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騎士搖了搖頭，撐著劍想站起來，但他此時雙手發抖，連劍都差點拿不住了。

他佯裝無事，默不作聲地走到一旁坐下。

被打敗了。

被打敗也沒什麼……雖然他是聖騎士訓練中成績最優秀的學生，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只是交手一秒就被打敗也沒什麼……

他的心仍然沉浸在剛才對視帶來的震撼和恐懼之中。

騎士攤開雙手，指尖仍然在不斷顫抖，掌心一片血紅，然而他的心跳得更厲害，幾乎震耳欲聾。

他眼前不斷閃過那雙冰冷的藍色瞳孔，對視的那一瞬間，騎士感覺自己就是一隻渺小而羸弱的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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