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喬穿著那身衣服出去之後，隨從騎士也吃了一驚。他從來沒見過換下白袍的聖子，一時間竟然感覺彷彿看到的是個陌生人一樣。

「聖子……」

薩米爾看著隨從騎士：「我們去約會，你也要跟著嗎？」

騎士：「當然，我必須隨時跟在聖子大人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薩米爾打量著他的盔甲和盾牌，以及腰上的大劍，嘟囔說：「好吧……你看上去真夠顯眼的。」

三人在校門外找了架馬車，學院離深紅小鎮有一段距離，坐馬車也需要一段時間。喬拉開窗帘，看著外面的景色慢慢發生變化。第一綜合學院佔地面積極廣，所有為學生服務的店鋪都容納在學院內，外面則是一片真空區。馬車外一片安靜，只有車軲轆轉動和馬蹄輕快的聲音。從學院離開后，他們先是經過了一條大道，隨後繞過一座山的背。

喬朝馬車後面看去，天邊還留著一絲清晨的霞光，而周圍則是霧蒙蒙的，花草的清香帶著濃重的水汽撲面而來。他看到籠罩在蔚藍色天空和青色山水之間的學院，並且一眼就認出來了高高的白塔頂是學院的圖書館。此時白雲和遙遠的霧氣環繞在學院外，將白色的建築群和周圍間隔開來，好像貼在紙上的畫一樣。

喬心裡一陣驚奇，他上次也是從這條路過來的，但那時候看到的學院，並沒有此時的感覺。他是開學之前到的學院，因為有一系列交接手續，聖殿的工作人員在裡面和院長交談的時候，他被允許在學院內隨便走走。

喬漫無目的地走在學院內，不知不覺便到了圍牆邊，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銀髮的少年從圍牆外冒出頭，少年爬到一半，和他視線對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少年從牆上輕盈地跳下來，落地無聲。

少年笑眯眯地對他說：「你好，同學，再見，聖子大人。」

喬的肩膀一沉，將他從回憶中驚醒過來。他轉過頭，薩米爾正靠在他肩上睡覺，銀色的發尾輕輕柔柔地垂下來。從這個角度，能看到他格外纖長的睫毛和筆挺的鼻樑，喬稍微動了動，薩米爾調整姿勢靠得更近，他便不動了。

喬只好繼續朝車外看去，連綿的山脈彷彿沒有盡頭般，儘管他想將注意力放在外面的風景上，但肩膀的觸感十分鮮明。

隨從騎士皺著眉說：「我叫醒他。」

喬沒有出聲，輕輕搖了搖頭。

直到車外的山脈變成田野，來往的車輛逐漸變多，喬看到了幾個獸人和半精靈，還有矮人行走在街道上。

車子停了下來，幾乎同一時間，薩米爾醒來了。

他直起身，第一個走下馬車，付了車費之後，等喬和隨從騎士下來，他才發了個哈欠。

「這兩天太累了，所以不小心睡著了。」薩米爾拿出三張羊皮紙，說：「我們要買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喬看著上面密密麻麻記載的東西：「這麼多？」

薩米爾：「都是很重要的東西，而且種類很多，必須走遍整個深紅小鎮才行，為了能在今天買完，我們三個分頭購買吧。」

喬和隨從騎士齊齊看著他。

「分頭？」

「還有我？」

「當然，哪怕是分頭購買，這些東西也要買到黃昏呢。」薩米爾將其中一張羊皮紙交給隨從騎士，鄭重地說：「你去第三大街，名單上的東西一定要買齊，這可關係到決鬥的結果。」

「但我要隨時保護在聖子大人身邊……」

「現在沒有人會覺得他是聖子，不會有危險的。」薩米爾把雙手搭在喬的肩膀上：「而且，比起那些規矩，兩個月後的決鬥更重要呀。」

隨從騎士被說服了，簡單地瀏覽了一遍清單，那上面他認識的東西不多，但僅有少數的幾個，在他的認知中也是非常昂貴的材料。

在他思考自己身上有多少錢的時候，薩米爾也給喬分了一張羊皮紙，見狀，隨從騎士放下了疑心，說：「可是我身上的錢幣不夠……」

薩米爾說：「沒事，你買東西的時候，報我的名字就好了，他們會記在賬上的。」

「你的名字？」

「薩米爾·赫·蘇爾瑞。」

「真的可以嗎？」隨從騎士嘟囔著，帶著名單離開了。

看著騎士消失在人群之中，薩米爾對喬說：「好了，現在是我們的約會時間了。」

喬手裡拿著清單，詫異地說：「你說分頭購買……」

「那只是騙他的，為了讓咱們可以單獨相處。」薩米爾笑眯眯地說：「放心，我對這裡很熟悉，這些東西很快就能買齊。」

薩米爾果然對這裡很熟悉，帶著喬走了一條小路。喧鬧聲在耳邊像水一樣流過，喬看到了身材高挑，五官精緻的半精靈，粗獷健壯，面容深邃的獸人，一些蹲在牆角的半身人，體型很小嗓門卻很大的矮人，他們其中大部分都是冒險者，少部分是商人。戰士身穿鎧甲，拿著大劍，魔法師則穿著寬大的法袍。游吟詩人在路邊彈唱，術士將自己隱藏在面罩之下，不同種族，不同職業，都聚集在這裡。

「這裡只有半精靈，很少會有精靈出現在北方，純血精靈族眼睛是深綠色的。」薩米爾隨口介紹，正因為如此，他才跑到了北方聯盟。某位精靈是大陸上最純血的精靈族，肯定受不了北方的氣候。

「不過這裡的獸人比半獸人多，說起來，獸人帝國離北方聯盟很近，只隔了一片海，獸人一直和北方聯盟有密切的貿易聯繫。」

薩米爾說到興頭上，又講了一些獸人帝國和海面上的事：「海里有海妖一族，不過他們只在深海出現，聲稱自己是半神族，他們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但海邊的人一般會祭拜他們。」

喬問：「你見過海妖？」

我還當過祭品呢，薩米爾心想，口裡道：「偶然見過。」

他們就這樣邊聊邊走，已經買了一大堆東西，包括筆墨，羊皮紙，燈油，法術材料包，花精的鱗粉，沙塵惡魔的吐息，骨牙獸的牙齒，浮遊墓碑的碎片等等。薩米爾手上有個造價不菲的空間戒指，他們把所有材料放進去，然後去了武器店。

武器店的店長是矮人，負責鍛造，員工卻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人類，負責向客人推銷。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店員臉上已經掛上了笑容，等他看到薩米爾帶著另一個人走進來的時候，臉上笑容更盛。

「尊敬的薩米爾大人！」店員擺了個誇張的歡迎手勢，說：「您的光臨，實在是令小店蓬蓽生輝，你這次想要買點什麼呢？」

這一路走來，每家店都對薩米爾表現出熱切的態度，然而這個店員是最誇張的。

「我想要一把劍。」

店員說：「我們店裡有短劍，長劍，細劍，雙手劍，雙頭劍，手裡劍……您看你想要哪種。」

薩米爾把喬推出來，說：「適合他用的，細劍吧，但要長一些。」

店員打量了喬一樣，很快便禮貌地收回目光，問：「你說的是那種精靈常用的劍嗎？」

薩米爾：「是的，拿你們店內最貴的劍看看。」

「您放心！」

喬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店員腳步歡快地跑到後門去，很快，店員就抬著一個長長的木盒出來了。

他打開木盒，裡面是一把黑色的長劍，劍身很細，劍刃雪亮，中心有一條白色的凹槽，哪怕是外行，也能肉眼看出來這把劍的製作工藝極其精良。

店員說：「這把劍名為水月，是我們店長耗費十年心血鍛造而成，用的是北方寒鐵、南海深泉水和午時赤炎，兼顧韌性和硬度，能輕易斬斷大部分金屬……」

薩米爾問：「價格呢？」

「十五萬金幣。」店員眼也不眨地說。

喬捂住嘴，一般來說，市面上最普通的長劍價值十五金幣，這是在後面直接加了四個零啊。

薩米爾也皺起眉，他彎下腰細細地打量著那把劍，說：「這把劍……還不夠。」

店員驚訝地說：「薩米爾大人，咱們也是老熟人了，我絕不騙你，這把劍絕對是難得一見，即使是店長，也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再做出另一把水月……」

「我知道。」薩米爾的手指虛虛地放在劍上：「還差了點……」

「差了點什麼？！」後門的帘子被粗暴地拉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矮人走了出來，手裡揮舞著鐵鎚，鐵鎚甚至還有火星，他滿臉兇相地說：「你說水月差了點什麼？！」

「彼得大叔。」薩米爾笑起來：「我當然相信你的技藝，水月很好，但我想要最好的。」

矮人彼得皺起眉，薩米爾緊接著說：「我相信你的店裡一定有的，如果你沒有，整個深紅小鎮都沒有能讓我滿意的劍了。」

矮人彼得頓時眉目舒展開來，他放下鎚子，自言自語道：「最好的……長劍的話……你等等。」

他暫時離開了，薩米爾趁機逛了一下武器店，並且對喬介紹說：「這是彼得大叔的小店，雖然店面小，但在冒險者中非常出名。他製作的武器非常優秀，而且價格也很合適。」

喬瞥了一眼那把漆黑的水月，雖然他能看出來那確實是把好劍，但十五萬怎麼都算貴了。

幸好薩米爾並沒有打算買下這把劍，不過看樣子好像有更貴的……他得想辦法拒絕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