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綾小路葵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是忘不了里梅看到她時的那個眼神了。
白髮的少年顯然是計算好了她回來的時間,太陽西沉時就等在門口,一張秀氣的臉上透著「你怎麼還沒死」的冷漠。
然後這樣的冷漠在觸及她頭上頂著的酒缸時就化為了疑惑。
「……你在幹什麼?」在大概還有五米的時候,里梅鬆開了緊抿的唇問道。
綾小路葵默默地移開了目光,「新買的衣服,抱著會弄髒,你懂我意思吧?」
里梅很顯然並不想和她有共同語言。
他冷哼了一聲,眉間的皺痕加深,視線越過她往路的盡頭開,語氣多了幾分不滿:「宿儺大人呢?」
哦,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她就來氣。
兩面宿儺那個惹人厭的傢伙在威脅完她后倒是真的好心的扔給了她一堆錢,然而就在她以為自己馬上要解放的時候,兩面宿儺又似乎對她腰間帶締上系著的吊穗產生了興趣。
他眯著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趁著綾小路在心中罵他的空檔抬手輕而易舉地拽了下來。
綾小路葵覺得他腦子裡可能有那個大病。
剛才好好地送他符袋他不要,偏偏要來搶她不值錢的裝飾品。
不過換一種角度思考,如果這種東西可以拿來刷兩面宿儺的好感度的話,她明天能在身上系一堆。
俗稱,行走的稻草人。
「他嫌我走得慢,自己先走了。」綾小路葵平靜地說出了這個事實,她用腳緩緩地將酒缸踢進院子,轉頭向沒有動作的里梅問道,「這個放哪裡?」
里梅顯然還沒從他的崇拜對象不見了的低落心情中走出來,他合著衣袖,兇巴巴地回應道:「沒地方,誰讓你買個沒用的廢物回來。」
綾小路葵眨了眨眼:「那你罵宿儺去,他說你喜歡棕色的我才買的,他還威脅我搬不回來就撕爛我的嘴。」
里梅的表情顯然是僵住了:「……宿儺大人?」
綾小路葵還是第一次見到里梅這樣的神態,她覺得有趣,抬手到他面前晃了晃:「幹嘛露出這麼不可思議的表情,他之前沒給你買過東西嗎?」
里梅沒有回應她的打算。
於是綾小路葵再接再厲:「那聽上去也太過分了吧,你跟隨他這麼久都沒點回報,不如換個人崇拜比較有前途。」
她茶里茶氣的策反在里梅身上沒有起到絲毫的作用,神遊天外的少年反而因此振作了起來,他恢復了兇巴巴的表情,厲聲說道:「不許污衊宿儺大人!」
綾小路葵為他的這種忠誠的精神感動了,她裝模作樣地鼓了鼓掌,「也就是在這個時代了,換做其他時代的話,你簡直就是兩面宿儺的毒唯。」
「……那是什麼?」
「覺得除了兩面宿儺外其他人都是垃圾的意思。」
也許是有了前車之鑒,里梅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在發現她臉上的確沒有撒謊的痕迹后才平淡地開口:「哦,那我就是宿儺大人的毒唯。」
綾小路葵噗地一聲笑出了聲來,她捂著肚子,肩膀微聳,笑聲爽朗又清脆。
里梅惱羞成怒地提高了音調:「你笑什麼!」
綾小路葵止住了笑:「沒什麼,覺得你可愛。」
看上去不好接近的少年詛咒師實際上心思意外地好猜,他紅著耳朵,就算凶起來也像是貓撓爪子,一下子就降低了危險性。
她想著,忽然記起手腕上的發圈。
「給你。」綾小路將黑色的遞到了里梅面前,搶先一步說道,「最近天氣很潮,你這不長不短的頭髮散著很難受吧。」
里梅盯著她的手看了好一會兒,時間長到綾小路葵幾乎以為他在試圖用想象力把她的手砍下來。
「我的術式是冰。」里梅抬起頭來看她,「果然,連咒力都搞不清楚,宿儺大人怎麼會把你這種笨蛋留在身邊?」
綾小路葵:「……」
綾小路葵:「今天你不收也得收,不然我再把你種到地里一次。」
里梅傲嬌地哼了一聲,他一副不怕她的模樣,卻還是伸手從她手裡奪過了發圈。
綾小路葵舒心地彎了下唇角,她在夕陽的餘暉中向前走,又忽地記起腳邊的大缸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
「要我幫你搬嗎?」
倒也不是大發善心,只是一看到對方那比她還要纖細的手臂,綾小路葵的腦子裡就浮現出了里梅被兩面宿儺虐待從沒好好吃飯的一幕。
而這樣同情的目光顯然是被裡梅發現了,他氣得連頭頂上的頭髮都有豎起來的跡象,兩步就擋在了她的面前。
「不用,你滾吧。」
里梅沒好氣地威脅道,眼神里的戒備就好像是她會墮落到衝上來和他搶一口沒用的酒缸一樣。
而就在綾小路葵決定不再計較他說話的方式,抬腿走了兩步的時候,身後的少年的聲音卻沒有理由地弱了下來。
里梅低垂著眼,唇瓣動了動,囁嚅著自言自語道:「我自己來。」
夕陽將少年的白髮染紅,柔軟的餘暉溫和地灑了他一身,綾小路葵忽地挺住了腳步。
「里梅。」
「幹嘛?」
「你長得還挺好看的嘛。」
「……閉嘴!」少年紅了脖子,惡狠狠地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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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里梅為什麼會覺得她會墮落到衝上去和他搶一口沒用的酒缸的事情,綾小路葵事後反思了一下,覺得之前她為了做枕頭深更半夜去拔了里梅養的鵝的毛的事情可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為了彌補這件事,綾小路葵主動申請了做飯。
里梅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倒也沒阻止她,只是說了「宿儺大人對食物很挑剔」這一點。
管他挑不挑剔的,綾小路葵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毒死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的危險性遠超她的想象,這樣待下去她遲早被嚇出精神病。
之前的順其自然策略已經沒有用了,她得主動出擊才行。
但為了保險起見,綾小路葵決定拋棄那種傳說中立即見效的毒藥,轉而採取沒什麼味道的長期□□。
當然,這只是個嘗試而已。
誰知道兩面宿儺那傢伙身體是個什麼構造。
「不,我覺得首先應該考慮的並不是這一點。」
空曠的台所里,化形的葯研藤四郎看向灶台上的熱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您真的會做飯嗎,大將?」
「……」綾小路葵短暫地沉默了一會,「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葯研藤四郎平靜地推了下眼鏡:「不,只是身為您的近侍,我想我有提醒的必要。」
綾小路葵被說服了。
「其實在成為審神者之前,為了和夜斗競爭看誰先付得起神器的工資,我做過挺多事情的。」綾小路葵一臉滄桑地這麼說,還擺出了[你不會想知道的]表情。
夜斗給人清洗浴室的時候她在給人裝修,夜斗東奔西走抓小狗的時候她在當保姆,諸如此類,綾小路覺得自己已經點滿了技能點。
不過在她發現付喪神某種意義上也能成為神器后,她就再也不幹這種便宜事了。
這麼想的綾小路葵在里梅過來之前就將加了料的湯盛了出來,她將剩餘的垃圾處理得乾乾淨淨,以至於里梅看到的時候還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怎麼樣,是不是比你厲害?」
綾小路葵奇妙的好勝心這次並沒有激起里梅的勝負欲,他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周,平靜的目光最後落在了她的那碗傑作上。
「你先試試。」里梅說道。
綾小路葵早就料到了這種可能性,這大概也是她沒選□□那種劇毒的原因。
反正吃一次也吃不死人。
雖說是這麼想的,但綾小路葵並沒有立即按照里梅的話這麼做。
兩面宿儺身邊的人不多,而關於他的情報,最快捷的突破點顯然是里梅。
她覺得這是個使里梅對她放下戒心並拉近距離的好機會。
「你懷疑我,我傷心了。」綾小路葵做作地表演,末了還用沾了洋蔥的手抹了抹眼角。
里梅:「你傷心和我有什麼關係?」
綾小路:「話不能這麼說,這都三天多了,我以為我們能成為好朋友的呢。」
里梅沉默了幾秒:「……朋友?」
綾小路點了點頭,再接再厲道:「你看,我們結成同盟,以後宿儺要是再帶個人回來,我們就可以一致排外了。」
里梅冷哼了一聲:「那也不需要你。」
「話不能這麼說,你看,宿儺今天就帶我出去,沒帶你出去。」
言下之意,你套路沒我的行。
里梅咬牙,他顯然是想要罵些什麼,但在那之前,風中的氣息微微變了。
敏銳地察覺到這點的里梅一愣,他退到一邊,臉上扭曲的表情消失得一乾二淨,轉而恭敬地垂首:「宿儺大人。」
隨著月亮的升起,到來的並不是別人,而是前不久才拋下她自顧自地去瀟洒的兩面宿儺。
綾小路葵學著里梅的樣子一低頭,目光就看到了兩面宿儺手裡把玩的她的吊穗。
搶走了還要來她面前炫耀,他果然是有那個大病。
「在做什麼?」兩面宿儺問。
綾小路葵張了張唇,搶在里梅之前誠實地回答道:「在進行晚餐的試毒階段。」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的兩面宿儺眉尾稍揚,這才記起綾小路之前來到這裡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時說的是「至少做的飯比那個白髮和尚好吃」。
「不用了。」
兩面宿儺冷淡的回答使得綾小路葵和里梅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等等,兩面宿儺這傢伙這麼沒有安全意識的嗎?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時候的綾小路葵的確是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這樣的曙光只持續了幾秒就湮沒到了月色里。
「我吃過了。」兩面宿儺說道,身上帶了些淺淡的血腥味。
好傢夥,敢情他之前嫌她走得慢是因為肚子餓了。
似乎察覺到了面前垂著頭一言不發的少女的情緒變化,斜倚在門框上的兩面宿儺懶洋洋地開口:「怎麼,生氣了?」
來了,拍馬屁拉高好感度的機會來了!
「畢竟是帶著對您的仰慕之心做的。」
少女將垂下的金髮別至耳後,露出溫婉的側顏。她的睫毛垂下,在眼瞼下方灑下的一片小小陰影遮掩住眸中的情緒。
綾小路葵聽見兩面宿儺低沉的笑聲,與之伴隨而來的還有瓷勺與碗碰撞的聲音。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兩面宿儺端著碗的可怕一幕。
至於旁邊的里梅,他的眼睛已經快瞪出來了。
「過來。」
兩面宿儺模樣慵懶地向她招了招手。
綾小路葵一步一步視死如歸地走了過去。
早知如此,還不如剛才一下子幹完。
兩面宿儺一定又想了什麼方法折磨她。
「抖什麼。」
兩面宿儺倒也不介意她磨蹭的速度,只是在她走到面前時饒有興緻地緩緩開口道。
原本擦到眼角的洋蔥在錯誤的時機發揮了作用,綾小路葵原地思索了一會兒,才故作可憐地抬起頭。
「里梅看著,我怕我沒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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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梅:好傢夥,你還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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