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個沒良心的

景華村靠近村口的屋子基本是清一色的小洋房，越往裡走貧富差距越大。

那棟三層樓房就是何珊的家，門外還建了個小花園。

此時一個中年男人正叼著煙，手裡拿著水槍往停在門口的小車滋水，口中還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爸，我放假啦~」何珊從江川手中接過行李箱，讓後者在原地等她。

「喲，閨女回來啦，飯做好了洗洗手去吃飯吧。」中年男人放下手中水槍，揉了揉何珊的頭，他早已注意到兩人，特別是這位送自個閨女回家的男生。

他嗦了口香煙，拉住正想進入屋內的女兒：「怎麼不介紹一下你同學？」

何珊嫌棄推開男人的手，翻了個白眼：「爸！這小子是江川，你不認得啦？」

有一說一，她自己當時也差點沒認出來，畢竟江川的樣子變化有點大。

男人聞言愣了愣，對江川招了招手，大聲笑道：「哈哈哈，瞧我這記性，小川來來，叔叔家飯做好了，一起個吃飯嗎？」

父女兩人的互動讓江川有點想笑，但又不知為何心底忽然有些複雜。

「謝謝何叔叔好意，我家裡也做好飯了，下次有機會再來試試叔叔家的菜。」

江川看向何父，男人看起來很年輕，完全沒有中年發福的跡象，眼角的法令紋有些深邃，臉上笑嘻嘻的面容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你是江帆家的孩子？」何父淡淡抽著煙，眼前這男生的模樣有些眼熟，聽女兒這麼一說才想起來。

「是的。」江川點頭，江帆正是他父親，何父和他父親都住在同一個村子，認識也沒什麼稀奇的。

就如他和何珊，兩人兒時便經常一塊玩耍。

何父也在打量江川，這男生小時候經常髒兮兮的，如今倒是已經長得劍眉朗目一表人才了。

回想起剛才這男生和自家閨女走一起回家的情景，他隱隱嗅到一絲絲危險的氣息。

那是男人天生的第七感覺，他拍了拍江川肩膀：「最近學習怎麼樣了？」

「還好，馬馬虎虎跟得上。」

「哈哈，那就更要好好努力了，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主啊！」何父把煙頭熄滅，拿起水槍繼續洗車。

「我會的，今天過來就是跟何珊借一下筆記。」

江川內心毫無波瀾，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幾年，怎麼會不知道何父話中有話。

只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爽，不就是跟你女兒一起回家了么，真是護犢子心切啊。

半響后，何珊終於從屋內出來，江川接過筆記后便向兩人告辭了。

......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江川回到家時已經快到七點，只是剛走到家門口，屋子裡的光亮讓他感到些許詫異。

推開鐵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個中年女人。

女人名叫許惠蘭，正是江川的母親。

她正忙著洗菜，頭也不抬地對門外的江川招呼：「小川怎麼這麼晚回來？你先洗把手到客廳歇歇，很快就開飯了。」

母親的話讓江川眼眶發熱，鼻子微微發酸，強行把情緒壓了大半天才平復下來。

見兒子還傻愣愣地站在那，許惠蘭有些奇怪，緊接著突然擔心起來，快步走到他跟前用手捂住江川額頭：「怎麼啦兒子？是不是不舒服？」

小時候的江川身體不好，隔三差五的發燒感冒，她三更半夜背江川去醫院那是家常便飯。

「媽...我沒事，就是有些熱乎，我來幫忙吧，你下班回來也累了。」江川從牆上取下圍裙想去幫忙，卻被許惠蘭攔下拉到客廳木板凳跟前，語重心長說道：「媽知道你上學也累，高中學習這麼緊張，要記得注意休息，好了好了小屁孩趕緊的。」

說完她便把鐵門關上，回廚房一邊洗菜還一邊嘀咕：「這鬼天氣，要不省點錢給小川房間裝台空調吧...」

江川拗不過母親，只好乖乖坐在客廳里，視線卻依然落在許惠蘭忙碌的身影上，思緒有些飄忽。

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母親彷彿永遠都是這麼忙碌，眼眸中總是夾雜著一縷淡淡的憂愁。

明明才四十多歲的年紀，許惠蘭臉上的皺紋卻早已變得深邃，頭頂那一小片白髮，更是如此的觸目驚心，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這一世，一定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晚上的飯菜只是簡單的一碟青菜跟一碟木耳炒肉，許惠蘭還特意煲了個冬瓜湯，這天氣熱，冬瓜剛好解暑。

可能是因為家裡多了個人，比起往常自己一個人吃飯，江川今晚還少有地多添了幾碗飯。

可惜家裡還少了個人，就是在前世，一家人只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聚上一塊吃個飯。

飯後，江川主動收拾碗筷，許惠蘭倒是沒攔著，在客廳看電視。

中年婦女追的劇來來回回也就那幾個，雖然很想多陪陪母親，但電視上那尷尬萬分的台詞讓他著實有點頂不住。

拿起書包回到房間，他翻開何珊的筆記本，那一行行工整秀氣的字體跟自己鬼畫符般的字體形成強烈對比，不得不讓江川感慨，女生的字都是這麼好看的嗎。

不說高一，就是初中的知識江川也忘得差不多，所以這些筆記的內容儘管十分詳細，但還是讓他難以理解，只好一字不漏的抄下來。

笨鳥先飛，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老師都是這麼說的。

白熾燈的燈光有些暗淡，圓珠筆的影子在書上左右晃動，他抄了一會便感到眼睛有些刺痛，不得不停下筆揉揉雙眼。

「唉...」

江川一邊抄書一邊在內心搗鼓，怎麼樣才能快點賺錢呢。

高中放學這麼晚，去做兼職也只能選一那些在凌晨上班的工作，短時間還好，時間長了身體定會承受不來。

未來的方向他已經確定好了，努力一下爭取考個一本，再不濟就二本，反正不能像前世那樣高中沒修完就輟學。

前世里某乎上流傳著一條帖子，有大學生髮出體問，手上有6000塊怎麼投資最好？

某大神回復，6000拉滿全買上BT幣當無事發生，等五年後再回來看看。

江川看到這條帖子的時候可謂是驚為天人，成功的人果然都有他成功的道理。

兩年後順利的話自己應該也高中畢業上大學了，今年是07年，虛擬幣的市場還沒正式開始，只要在09到10年那段時間買點BT幣，五六年過後穩穩妥妥收穫第一桶金。

買幣發家致富，指日可待！

大學剛好有時間可以去找兼職，現在還是別想太多，安心學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間深夜已至。

「嗡~」

江川雙腳在書桌底下晃動，妄圖想驅散那些該死的蚊子。

書桌底下的兩盤蚊香似乎也沒阻撓到這些蚊子的嗜血，盯著他的腿就是一陣廝殺。

被蚊子騷擾的江川逐漸暴躁，更加無心學習，只好作罷。

翻開抽屜，他拿出裡面的洛基亞瞄了眼時間，隨後又嘆息一聲。

「真懷念啊。」

07年的時候智能機已經開始普遍，江川班上的同學也經常帶手機回校，只不過學校不許學生帶手機，很多學生都是在課餘時間偷偷拿出來玩。

那年代的企鵝界面遠遠沒有十年後這般花里胡哨，特別是他手機的型號還十分老舊，只能勉強裝上簡約風的企鵝版本。

手指快速跳動，江川點開手機中的企鵝軟體，在一聲聲按鍵聲中熟練地輸入自己的企鵝號，隨後點進高二三班的班群。

開學的時候就有人組織開了個班群，說是方便大家交流學習。

當然，班主任任課老師之類的肯定是不會出現在群里。

因為是周末，群里的同學有些活躍，一個個頂著類似葬愛家族的網名，在群里刷著有些非主流的聊天消息。

【蠟潷丶小芯：有人在嗎？】

【蠟潷丶小芯：有沒有做完英語卷子的？借我抄抄呀！#可憐】

【硪&禧歡伱：想多了，沒有。】

【陽光下de溫暖：魔獸守圖三缺一，有無大佬帶飛？#酷】

【超人愛打小怪獸：還打遊戲，都不用趕作業的嗎？】

【天謊地老：哪有正經人周六趕作業啊，你趕作業嗎？#疑問】

【芊芊橘子：我。#微笑】

江川眉毛一挑，這芊芊橘子估計就是陸芊吧？不愧是你。

想了想，他也在群里回了一句。

【川流不息：大佬周一借來抄抄？】

【芊芊橘子：你誰？】

【川流不息：我只是一個路過的做題家。】

【芊芊橘子：？】

剛關閉班群，企鵝上就彈出了一個申請好友的消息，江川還以為是陸芊，點開一看才發現申請的ID是【姍姍遲來】。

他頓時有些想笑，這些人都喜歡這樣改網名的嗎。

『你們已經是好友啦，快來聊上幾句吧！』

企鵝通過好友驗證的提示還真是一成不變，江川跟對方打了個招呼，便點開這人的頭像。

頭像是一個二次元畫風的Q版女生頭像，個人資料保密工作也做得挺好，沒顯示出有關本人之類的信息。

只是那句個性簽名...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草，有內味了！

與此同時，何珊雙手捧著智能手機趴在床上，兩隻腳丫一上一下地拍打著床鋪，剛打完一行字后又刪掉，似乎有些躊躇不定。

憋了大半天，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發了個「你好」。

【川流不息：請問加我有什麼事嗎？】

看到對方發來的信息，她眼珠子轉了轉，頓時戲精上身。

【姍姍遲遲：猜猜我是誰？】

【川流不息：我猜那人一定長得很醜】

【姍姍遲遲：？】

這混蛋，一定是知道自己是誰，何珊咬牙切齒，兩根玉蔥般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

【姍姍遲遲：江川我勸你好好組織一下語言重新說一遍。】

【川流不息：行了，何大美女，快12點了早點睡吧，明天可別起晚了。】

【姍姍遲遲：算你識相，明天記得準備好零食招待我！#菜刀】

【川流不息：知道了大小姐。】

哼，這人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忽地，何珊愣了愣，旋即把頭埋到枕頭裡，她伸手捂向有些發燙的臉頰，不禁自問：我怎麼像是在跟他撒嬌一樣！

呸，渣男！

何母經過走廊時，聽到何珊房間傳出嘈雜，於是停下步子敲了敲自家閨女房門：「閨女，還沒睡啊？」

何珊嚇了一跳，連忙把床頭柜上的檯燈關掉，麻溜地蓋好被子，同時大喊：「睡了睡了，媽我這就去睡。」

「這孩子，一天天的不省心。」

何母搖搖頭，走向客廳對著坐在電視機前哈哈大笑的何父抱怨：「整天就知道看電視，也不管管孩子學習，你說你有什麼用！」

？？？

無辜躺槍的何父一臉懵逼，他怎麼就整天看電視，不管孩子學習了？

但身處家庭弟位的他也不敢頂撞，只好縮縮脖子安慰道：「孩子也長大了，要合適給她點空間。」

「你說的也有道理。」何母緩緩點頭，仍舊皺眉不安：「你說，小珊會不會談戀愛了？」

孩子的戀愛問題一向被父母視作洪荒野獸，特別是像何珊這種十六七歲的年紀，情竇初開之際稍有不慎就會陷入泥潭。

「不會吧？」聞言，何父瞪大眼睛，也感覺有些不妥，畢竟傍晚女兒回家的時候身邊可是站著個臭小子。

「什麼不會，誰敢保證？咱閨女長得眉清目秀的，保不準早就被人惦記著了。」

「你這什麼思想，都是群小孩子別亂說。」

「你這是怪我思想齷齪咯？合著小珊只是我女兒是吧？」何母伸手狠狠擰住何父腰上的肉，越說越來勁，到最後甚至擠出幾滴眼淚：「姓何的，你個沒良心的，就會欺負我倆是吧？」

來了來了，又開始了，何父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連忙抬手認錯：「我沒有！我錯了！」

何母淚眼婆娑，幽幽說道：「唉，隔壁曾太太買了個包，早上給我看了眼，可漂亮了...」

「買！都買！」抽煙的手微微顫抖，何父咬牙切齒地拍了拍胸口：「明天我就探探小珊口風，你放心交給我便好！」

小珊，老爸的私房錢要莫得了，事到如今只好委屈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