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貴人相助(4)

第92章 貴人相助(4)

第92章貴人相助(4)

早在之前從上官家選拔核雕師送來永平時,她就開始擔心有人模仿她的路子,成為下一個飛上枝頭的女核雕師,所以才特地劃掉她的名額,沒想到她卻自己來了永平,還那麼張揚,連處在深宮中的她都聽過清輝樓東家的名頭。

所以她害怕了。

殷氏進宮的那一瞬,她便已知曉。

所以殷氏讓人傳化時,她才來得那麼快。

只不過眼前的同門師妹似乎沒有她所想的那種不安分的心思。

容昭儀斂去面上的冷意,瞬間換了張臉,道:「你我同門,我若能幫師妹的忙,自不會袖手旁觀。」

阿殷說道:「師姐真是善解人意,這裡華服首飾諸多,師妹挑花了眼,還請師姐相助,好讓師妹能得體且正確地面聖。」

「正確」二字,阿殷咬得微重。

容昭儀聽出來了,淡道:「舉手之勞。」

阿殷換好衣裳時,容昭儀早已不在了。她走出朝華宮后,外頭已有內侍候著,瞧見她的打扮,不由有些詫異。阿殷微微一笑:「勞煩公公帶路。」

到了御書房的門口,阿殷又見到了司騰。

這一回沒來得及聽司騰開口,御書房裡已經走出一道人影,正是先前在朝華宮裡幫阿殷打扮的容昭儀。容昭儀微不可見地對她點頭,在侍婢的扶持下慢慢地離去。

阿殷終於見到了那一位九五之尊——永盛帝。

「起來吧。」

阿殷應聲,微垂著眼。

她穿著窄袖青灰襦裙,上衣是月牙白的素色半臂,與宮裡的女核雕師打扮如出一轍,若非永盛帝眼尖,也難以發現這麼簡單樸素的衣裳是出自四十八套華服之中。

永盛帝沉著聲道:「你倒是好本事,能說動朕的妃嬪替你說話。」

阿殷抬了眼,不卑不亢地問:「敢問聖上,阿殷可有通過聖上的考驗?」

皇帝面色微變,眉宇間有驚訝之色一閃而過,似是沒料到阿殷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道:「明穆誇你聰慧,果真不假,你說說如何發現這是一個考驗?」

阿殷清清嗓子,才道:「聖上考驗的可是阿殷的耐心與野心?」

永盛帝微微挑眉。

阿殷繼續道:「我來到御書房前,司公公讓我等,而這半個時辰內,司公公不停地觀察我,想必是得了聖上的吩咐。再後來,司公公領我到朝華宮,一室華服,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只要我選錯了,離開朝華宮時等待我的便是一杯毒酒?阿殷雖不曾入過宮,但曾看過書冊,四十八套華服皆是宮中妃嬪的規格。」

她只要穿上其中任何一套,一出門便會以犯了宮規的罪名被拉走。

皇帝不安好心啊。

永盛帝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神情,道:「你猜中了,也確實通過了考驗。你再猜猜朕如今在想些什麼?」

阿殷欠身道:「阿殷不敢揣度聖意。」

永盛帝繞過書案,慢步走到阿殷身前,他不可置否地輕扯唇角,說:「明穆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朕打小看著他長大,他想些什麼,朕一眼便能看穿。他為了你三番四次暗中忤逆朕,」手掌緊緊地捏住了阿殷的下巴,力度大得似乎要捏碎她的臉,他盯著她的臉蛋,冷聲道:「就是一張這樣的臉迷惑了明穆,離間了朕與明穆之間的多年情誼,紅顏禍水不外如是。」

阿殷在永盛帝不顯山水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厭惡。

這位九五之尊果真是在厭惡著她。

她動動唇,似是想說些什麼,可她知道她說什麼都沒有用,索性垂了眼。阿殷放棄抵抗,讓永盛帝覺得無趣得很,沒一會便鬆開了手,他漫不經心地說:「朕與你,明穆非要選一個,你猜他選誰?」

阿殷離開皇宮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

皇帝最後的那一句話一直縈繞在她心頭,其實這本來不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本來是能平安無事地共存的,可是因為皇帝,這卻變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問她答案?

她不知道,也不想回答,這本就不該是她回答的問題。

回了府,她沒有回自己的院落。她知道以沈長堂消息靈通的程度,肯定是她前腳進了宮消息後腳就傳到他耳里,他此刻定是在她屋裡等著他。

她不想見他!

阿殷直接在阿璇的院落里歇下,沒過小半個時辰,屋外傳來言深的聲音。

「姑娘,侯爺來了。」

姜璇說:「姐姐,侯爺來了。」

阿殷說:「你出去告訴言深,便說我已經歇下了。」姜璇一臉擔憂地道:「姐姐可是與侯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

阿殷擠出一個笑容,道:「只是小問題,而且我確實乏了。」她深諳阿璇的性子,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明早清輝樓還有事,他來了今夜怕是有些折騰。」

姜璇瞬間明白,一張臉蛋紅通通的,如小雞啄米式地點頭。

聽到外面腳步聲的離去,屋裡的阿殷才默默地鬆了口氣。

阿殷心事重重,夜裡難以歇下,可身邊有阿璇在,又不好翻來覆去,只能睜著眼看著帷帳,耳邊聽著阿璇綿長悠遠的呼吸,腦子裡想著皇帝的話。

三更時分,阿殷仍然沒有入睡,她索性輕手輕腳地爬起,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

屋外守夜的隨從正要施禮,被阿殷輕輕的搖頭拒絕了。

她拎著裙擺往自己的屋裡走去。

豈料剛進院落,就見到門邊倚了道身影,夜風微涼,拂起他的鬢髮,露出一雙鋒利的眉。她微微一怔,他放下書卷,神色不改地道:「再晚半個時辰,我便只好明晚再來守株待兔了。」

阿殷說:「我不是兔子。」

沈長堂笑:「你若真是兔子還好辦一些,我親自取了刀,把你的皮剝開,瞧瞧你的心到底在想什麼。」

阿殷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有些惱了,一言不發便往屋裡走,堪堪繞過之際,手腕被箍住,一個打轉兒,已經落入熟悉的懷裡,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帶著一夜未睡的沙啞。

「我等了你一宿,等會還要上朝,是死是活你給我個準話。」

這一招苦肉計,顯然有些管用。

阿殷有點心疼沈長堂,說:「你想要什麼準話。」

沈長堂道:「聖上傳召你了,他與你說了什麼?要是惹你生氣了,你氣我便好。聖上不比我,脾氣沒那麼好。」阿殷一聽,瞪大眼睛道:「你脾氣叫好?」

當初在恭城,就差點沒被他的壞脾氣弄死。

沈長堂一本正經地道:「當皇帝的人,都是高高在上,脾氣自然不會好,可我不一樣,脾氣壞,為了你願意改。」

阿殷真是拿他沒辦法,好端端的就跑出句情話來,讓她的心坎軟得一塌糊塗。可她知道,這一次不是隨便哄一哄便能作罷的事情,皇帝的態度今日是赤裸裸地表現了。

她道:「明穆口中當皇帝的人,今日問了我一個問題,可我無法回答。你若想知道,何不去問問?」她無比直白地道:「我與你的事情,他早已知曉且不同意,我一直以為是身份的問題,可現在看來,並不是。」

沈長堂不由一怔。

阿殷掙脫了下,發現自己能夠掙開他的懷抱,三步當兩步地的進入屋裡,帶上了房門。

一直挺得筆直的背脊慢慢地垂下,她無力地貼在門扉上。

門后的沈長堂沉默許久,最終無聲地離去。

沈長堂一走,阿殷睡得更不好了。次日清早起來時,眼皮子都是腫的,阿殷喚人取了冰窖里的冰塊,敷衍地敷了幾下,待沒那麼腫后,才讓下人把早飯送來。

她用早飯時,范好核例行過來向她彙報昨日清輝樓的情況,以及各種大小事宜。

今日范好核彙報完畢后,面色有點兒沉重,他道:「大姑娘,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講,與賭樹有關的。」阿殷一聽,道:「不是讓我們的核雕技者都遠離了賭樹?是誰明知故犯?」

范好核搖首道:「跟我們清輝樓沒關係,跟您的弟弟有關。」

阿殷愣了愣,她道:「我弟弟?浩哥兒才多大,怎麼可能去賭樹?」一頓,阿殷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常年在外經商的弟弟殷明朗,只有逢年過節才會歸家,這幾年也不知做了什麼,時常沒有消息,以至於阿殷去綏州后,幾乎要忘記自己有這麼一個弟弟了。

她問:「是我大弟弟?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來。」

范好核道:「朝廷並未明面禁過賭樹,也未允許過,所以眾人都是私底下悄悄進行。近來有人在百越那邊賭樹,裝作商人運來永平,恰好遇上朝廷今早新頒下的禁令,便成了第一個殺雞儆猴的,而大姑娘您的弟弟正好在其中,」范好核輕咳一聲,道:「如今被關押在牢獄里。」

見范好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阿殷道:「有話便說。」

范好核說道:「據我所查,大姑娘您的弟弟似乎不止賭樹這一樁事,這一回不僅僅是運來永平販賣,而是開了個小型賭場聚賭,所以才正好撞上朝廷這道禁令。」

阿殷瞠目結舌。

賭樹朝廷確實以前沒有禁令,可聚賭卻是犯法的。

范好核又說:「之前曾經因為欠債進過百越的牢獄,統共三次,約摸一年半的時間,後來安分了半年直到今日。」

阿殷只覺頭疼,以前尚在恭城時,父親便好賭得很,萬萬沒想到「長江後浪推前浪」,她這大弟弟常年不歸家竟是因為進牢里了,可還年年裝作在外做生意掙了銀錢往家裡送禮,原來都只是假象。

范好核問:「大姑娘打算怎麼辦?要把人撈出來嗎?」

阿殷冷道:「撈什麼,先晾他一段時日,橫豎死不了。」待了一年半的牢獄都沒讓他醒過來,這一回不來次狠的,他又怎能記住教訓?

范好核當即明白了阿殷話里的意思。

人是要救的,但得讓他吃點苦頭。

他道:「我明白了。」

五日後的晌午時分,阿殷剛在清輝樓授完課,正打算歇一會時,范好核匆匆地來了。打從來了永平后,阿殷便很少在范好核的面上見到這麼慌張的情緒,她神色微凝,問:「發生何事了?」

范好核說道:「大姑娘,大事不好了。」他迅速地道:「您父母來了永平,如今正跪在我們的宅邸面前,求大姑娘您救殷明朗。我知道后立馬讓人請兩老進去,可兩老固執之極,非得跪在府邸前,說是見不到大姑娘您就不起來。現在周圍看熱鬧的人太多,兩老逮著一個人就開始說自己的苦楚,將……大姑娘您說得十分……不堪。」

爹娘在外頭痛訴自己的女兒,在這個孝字當頭的時代里於阿殷而言顯然是件極其毀名聲的事情。

阿殷冷靜地道:「立馬備車回去,你留在清輝樓里。」

范好核應了聲。

一頓,阿殷又道:「再讓人去查查,我爹娘究竟何時出發來永平的。明朗出事不過五天,恭城到永平,以我爹娘的年紀起碼要兩個月,我娘又沒帶上浩哥兒,顯然是有備而來,儘快查出這兩個月里有什麼人在恭城與我爹娘接觸過。」說到這裡,阿殷又敏感地嗅到一事:「明朗聚賭之事也查查,我不信明朗在牢獄里待了三回,第四次居然敢來永平聚賭了!」

范好核又應了聲。

阿殷這才快步上車。

回到宅邸前,果不其然,一群人圍著看熱鬧,宅邸里的隨從三兩成群分批勸說,分批擋住看熱鬧的人,這才不至於引起騷亂。

阿殷疾步上前。

不等殷修文與秦氏嚎哭,阿殷已經先一步開口:「想救人立馬跟我進去。」

殷修文道:「你先救了朗哥兒!我沒見到朗哥兒,就一輩子跪在這裡。」秦氏低著頭,囁嚅囁嚅地道:「阿殷,你救救你弟弟吧。」

此時的阿殷早已非彼時的阿殷,她沒有因為兩老的固執而著急。

她露出溫柔的笑容,喊道:「爹,娘。」

隨後,慢慢跪在兩老中間,用極低的聲音道:「爹娘跪在這裡時,可有考慮過女兒的名聲?我知道沒有,名聲已毀,我也不在乎再毀得更徹底。殷明朗是在牢里,爹娘可信再跪在這兒,女兒有一千種的法子讓朗哥兒今生都出不了牢獄?」

她明明這麼溫柔地笑著,可眼底卻是冰冷之極的寒意,令殷修文兩老不由打了個寒顫。

阿殷道:「爹,娘,我數到三,你們若不願跟我回府,我只好拿弟弟出氣了,牢里又黑又臟,不小心丟了條胳膊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殷修文立馬爬了起來,秦氏亦跟著站起。

有侍婢前來扶阿殷,被阿殷擺手拒絕了,她自己一個人站了起來,側過身,道:「爹娘,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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