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而降

吳院長的陰陽怪氣、指責、甚至是謾罵……她竟然沒有任何一點想要反抗的怒氣。

這都是她應得的，都是她的錯啊。

是她將吳曉曉拉進這個漩渦，所有的罪過理所當然都要她來承擔。

被陳安洵安排在她身邊的警察小吳……恰好，這個男孩也也姓吳，看起來年齡不大的樣子，卻將陳安洵的囑託落實得非常到位。

或許是被吳院長剛剛那巴掌嚇到了，小吳像是站崗般立在陸雙的身邊，寸步不移，生怕她再挨了打，百分之百的貼身保護。

孤寂又落寞的走廊，因為安靜而充斥著肅殺。

吳院長和陸雙各站一邊，在那一巴掌后，便各自相安無事，跟隨著手術的進程忐忑著。

他們兩個人再也沒有說過話，好像所有更加猖狂的疾風驟雨都在這手術之後……

陸雙將身體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臉色依舊暗淡，只是臉頰上赫然出現的五指印，讓她多了几絲憔悴。

小吳本就是個鐵骨錚錚的爽朗男兒，看著一個女人，尤其是美女，出現了這樣我見猶憐的模樣，一時間更是動了惻隱之心。

他向陸雙靠得更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

「陸醫生，你別難過……這不是你的錯，你是替我們警方辦事，如果要說有錯，也是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的錯，不能讓你一個女人來背鍋！這都和你沒關係的……你千萬千萬不要自責啊。這老頭子蠻不講理，你越是示弱他就越是蹬鼻子上臉！」

小吳說得很誠懇，一張憨厚硬氣的臉上多了几絲憂愁和難過。

陸雙微微抬了抬眼，對著小吳勉強扯了抹笑意。

現在這種時候，她哪裡笑得出來……可她也知道人家是好意。

或許吧，從一開始，很多事情就是雙刃劍，她辨不明好壞，卻也知道結果的無奈，比如現在。

陸雙手中拿著的，是陳安洵的手機。

像他這樣死板的男人，用的自然是那種最為老舊的鈴聲，甚至讓她一度沒以為是自己手中的電話在響。

「陸醫生，手機響了……」

小吳在旁邊默默提醒了一聲，陸雙這才像是恍悟到了什麼，連忙將手機拿出來。

屏幕上出現的名字，是……韓乾。

如果不是因為陳安洵也和他關係匪淺，或許陸雙還無法如此直觀的感受的那個男人的存在。

而現在，他就存在於電話的另一端，帶著些莫名的陰鬱。

這個電話……到底該不該接？

陸雙有些猶豫，可就是這麼幾秒鐘的功夫，她已經做了決定，輕輕劃開了接聽，將手機放在耳畔了。

「陸雙，回家。」

果然是韓總，竟然知道陳安洵的手機在她這，才會在她還未自報家門便叫出了她的名字。

不過簡單的四個字，陸雙卻讀到了冰冷異常的味道，還有……煩躁。

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無助、痛苦。

讓她原本就沉到谷底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你既然知道我在哪兒，就肯定知道我在做什麼……」

陸雙慢條斯理的說著，聲音淡淡，眼波透著闌珊。

「陸雙，我和你說最後一次，立刻回家。」

「……」

陸雙久久沒有說話，只是舉著手機，感受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像是在和電話另一端強大的男人對峙著。

這股子靜默就這樣在他們之間的氣氛中蔓延著……

好像兩個人各自扯著一根弦，只要有一方鬆開手，那根弦便會徹底斷裂。

「陸雙，如果你今天不回來的話，我們兩個人，就徹底玩完了……」

韓乾的聲音更加陰沉，透著怒火。

他在威脅她，陸雙心知肚明。

沉吟片刻，卻只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們不是早就玩完了嘛，四年半以前。」

話音落，電話被掛斷。

陸雙並沒有什麼閒情逸緻放在這些兒女情長上，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為何會如此……

威脅、試探、隔閡。

大概只是某些秘密久久不揭開，她煩了，韓乾也倦了吧。

心中難受，卻也更空了。

吳曉曉的手術持續了很久，久到陸雙靠在牆邊的脊背徹底發麻。

時間在一分一秒鐘過去，卻也不疾不徐。

陸雙和吳院長兩個人紋絲未動，就這樣七八個小時過去后，終於有醫生從手術室中走出來。

醫生捏著口罩和帽子，四處掃了一眼，才朗聲說道。

「哪位是病人家屬？」

「我是，我是她爸爸！」

吳院長立刻沖了過去，一把揪住了醫生的貼身的手術隔離服，聲音更加的焦急。

「我女兒怎麼樣了，手術成功了嗎？！」

陸雙也連忙迎了上去，那大夫的神色並不好，她也是醫生，更能了解到到底是何種的情況才會讓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有如此的表情。

「手術相對而言是成功的，病人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因為她的腦部受到了重創，雖然已經清理了碎骨和積液……但具體的情況還要等到她醒過來才能判斷，不排除會有後遺症，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後遺症……什麼後遺症？你說清楚！」

「總得來說，最壞的情況，就是，失智、失憶，甚至是……無法生活無法自理。」

「不可以！」

吳院長怒吼出聲，他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扯著醫生的袖口大聲苦苦哀求著，「求求你，再救救她吧，她也是個醫生，還是個兒科醫生，我的女兒很優秀的，她不能有事啊！如果，如果她真的生活無法自理了，如果她不能做醫生了……她這下半輩子就完了！求求你，不能讓她有事，求求你！」

「詳細的情況，還要等她恢復意識才能確定，作為家屬你們的心態更要平穩。」

「平穩……我怎麼能平穩！她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她，她……這孩子很懂事，從小就很懂事，一路上學也從不讓我操心，她怎麼會，她不能……」

吳院長已經語無倫次了，整個人都像是瀕臨在崩潰的邊緣，身體虛晃著，已經完全沒有第一醫院院長的精明模樣。

明明他也是個醫生，明明那些大道理他也說給過別人聽。

可是現在……事情落到了自己的頭上，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可言。

陸雙想要去安慰那位老人，可卻像是將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抓著醫生的手鬆開，一把抓住陸雙受了傷的胳膊。

「陸雙！我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的……我的女兒，你還我女兒……」

「吳院長，曉曉沒有生命危險，等到她恢復了意識，才能知道她的情況。我們一起想辦法，她一定會沒事的。」

陸雙強打著精神安慰著吳院長，她嘆了口氣，甚至拿出了自己的底牌，「如果國內的醫院不可以，還可以到國外去，我在墨爾本認識很有名的腦科專家，會讓曉曉好起來的。」

「好起來？你倒是說的輕巧！」

吳院長猛地一推陸雙，臉色憋得通紅，「你，都是你害得，都是你！如果我女兒不能站起來了，不能過正常的生活，她受了多少罪，我也會讓你受多少罪，我會找你加倍討回來的！」

而此刻的陸雙，她知道現在的自己無論說什麼都不能讓吳院長消氣了。

她能做的，只剩下道歉，道歉再道歉。

「我會負責曉曉的全部，您放心。」

「負責？你怎麼負責？！如果她真的生活不能自理，她的後半輩子該怎麼辦！」

而吳院長叫囂著的聲音剛落，便聽到不遠處伴隨著腳步聲，傳來了一道清冷的男聲。

「她的後半輩子，我會負責。」

是陸棲遲來了。

陸雙沒有抬眼去看他，那個男人的聲音卻隨著腳步聲漸漸接近了。

「吳曉曉的後半輩子，我會負責。」

陸棲遲依舊淡定冷然，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吳院長。

燙金的字體，MarkLuk象徵著醫學界權威的名字，好像在無形之中便讓狂狷造作的吳院長安定了下來。

陸棲遲伸出手，環住了陸雙的肩膀。

當然，或許他只是想讓這個女人站穩，並沒有任何唐突的邪念。

「吳院長您好，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陸棲遲……」

頓了頓，才繼續說道，「曉曉的事情，我會負責。如果有後遺症，我會幫助她痊癒，如果她無法痊癒，我願意娶她為妻。所以，請你不要再為難我姐姐了。」

陸雙不再說話，他也沒有放鬆警惕的靠在陸棲遲身上。

淡淡拂開他的手，站穩，好似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的吳院長已經處在震驚之中了。

或許是因為陸棲遲的突然出現，也或許……是因為他願意娶吳曉曉的誓言。

那雙渾濁的眸子掃了掃陸雙，又掃了掃他旁邊的男人，「這是你說的，你可要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會如此說，就肯定不會食言。」

陸棲遲又道，聲音朗朗。

陸雙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盼望著陸棲遲的出現。

而她也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的痛苦，絕望，無暇顧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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