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若愛·以生贖(大結局)1
徒增·淚兩行
淡襲青衫,緩步走上城樓,他一向如是的面容清冷,稜角分明的臉上,看不清他眉睫,但瞳子間,深深的憂傷不曾掩飾過。尊貴如他,落下長長孤寂的影子,他孤單太久。
「朕要你親眼看著雲城的傾覆!」他以為他應該是個仁慈的君主,但現在的他,連自己都感覺如惡魔。指掐入掌心,他薄冷的唇噙一抹凜冽的冷魅笑意,「以沫,哥哥為你報了仇,哥哥取了賀蘭玦的首級來祭奠你,哥哥還會讓整個雲城的人來為你陪葬!」
一滴淚,落下。他卻未有察覺。
落雪下,人獨立。月升或是落,卻有些傷不能言。
笑僵住,眼前浮現莞爾淺笑的面容,觸手不敢及,「……軒兒……」喃喃不能啟唇喚,他怔怔望著那抱琵琶的女子,心知是夢。若是喚了,她將不在。
她笑意漾在唇畔,雙眸靈動,如最初鴛鴦橋上那般俏皮,亦如挽春樓里那般的明媚。淺藍衫,如蝶翻飛,雪夜清染。長袖飄衣雪如舞,猶抱琵琶半遮面。
琵琶聲悠然而來,隨著優美婉轉的音符在唯美絕倫的梅雪間翱翔。高歌一曲,唱盡苦悲,再多的傷痛都在其中,只剩孤單的思念回蕩。
再也無法抑制自己,伸手而觸,「軒兒……」
一瓣冰涼融入掌心,化了痕烙,梅敗雪逝,音漸消散,一觸就碰碎。
迷離的眼裡,看著她遠去,終長淚如雨。
「軒兒,你不會離開我的,不會離開的!」一直不肯信她不在,只認定於賀蘭玦臨死前說的是假話,只相信她不會離開他。
跌足轉身,卻不意看到城樓上那輕蔑的眼神,似是在笑他,縱得了天下,也得不到那個女子,譏笑著他,這一生,總是在失去她!
「哈哈……!」驟然笑起,狂笑如斯,回蕩於蒼茫的天地間,如今他已為天下主,多年的夙願得以實現,完成了父輩未完成的偉業。可為何,心裡沒有預想里的高興?
一統天下,站在身旁的,除了自己的影子,還有什麼?
「軒兒,可願陪朕一統天下?」
「軒兒願意!」
一片傷心地。
伴君一統天下,君的天下,太沉痛。
「可尋到她?」他問道,離容祉已經走上了城樓。
月色錦衣,他有幾分像離若寒,千山月般,看到他,卻總不由記起那一晚離以沫的話。若是他日,哥哥見到離若寒,說一句,若來生,以沫仍願相奉,伴他暮暮與朝朝。
他算盡身旁所有人的心思,卻獨獨算錯了最親的妹妹心中所念。
離容祉卻不是離若寒,這一點,自攻城時離容祉那般心狠手辣斬下賀蘭玦首級之舉,離容禎便心知了。
此時離容祉的月色錦衣上還留有幾點血痕,他是個有潔癖的人,不喜歡身上有臟物,便是落了雪,也要拂了去。而那幾點血,似乎停在他身上好些日子了。
「雲城尋遍,皆不見!」他語音緩慢,吐出的字,稀冷得緊。
皆不見?他笑,「朕以為,她應該在雲城的某個角落等朕的!」長相思,倚城隅,笙歌歇盡,月下重遇?
若此時,他傷心,不曾笑,這才是他該有的,可是,他笑得如此明媚,連本該隱蔽於明媚之後的傷痛,尋不到半分。
離容祉心揪緊著的痛,這樣的離容禎讓他心生恐懼,從來他們兄弟二人當中,最叫人看不透的便是離容禎,永遠都沒有人知道他的臉上有怎麼樣的面具,或許這一刻與你笑著,下一刻就可陷滅了對方的命。
或許,他知道了?
離容祉緩緩扯出了笑,「據北遼王宮裡的人說,那一夜雪鸞公主,也便是離夫人,逃出雲城,而後便不知去向。有人說,賀蘭玦又將她尋了回來,也有人說,她……」離容祉頓了下語,試著看了下離容禎,他的臉上,還是笑容明媚,看不出是喜是悲,離容祉便又道,「也有人說,她寧死不肯回雲城,被賀蘭玦害了。」
靜靜的,像是死一般的靜,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而離容祉也聽到一句靜得如死水一般的話,「是嗎?」僅兩個字而已。
離容祉聽到腳步聲,是走下城樓的腳步,而伴隨著笑聲,笑得凄涼,月下雪那一剎那如同盛放的雪蓮。
他不知道那個男子聽到這樣的消息時,心裡是何等的悲戚,只聽到那笑聲,似是和淚而下。
面上,一片冰涼,徒增兩行淚。
掠影飛上城樓,一聲冷笑,「祉親王根本未去尋那人,為何要瞞皇上?」
「因為本王不想讓她再出現!」離容祉一臉凜然,遠方裊裊而起的雪煙,告示著這一夜的盡處。
遠遠的,似有一襲紅梅盛放,隱隱有梅香,似承紅妝搖曳。
離容祉拂過衣肩上的雪瓣,漫不經心的道:「禍水如她!」
「顧君宇已死。」那人冷聲道了這話,離容祉並未有動容,他便又道:「從此江湖再無莫家堡,莫上桑也已死!」
掠影離去,此去經年,再不會有留戀與未知。
傾城·雪血吟
濃烈的寒意侵上身來,這於雲城的人們來說,已經不是陌生的感覺了。而現在的雲城,有一種感覺,比這寒意更讓人心懼,讓人慌亂,那一種感覺,叫做死亡。
大明帝王下旨,屠空雲城。
這旨意,並沒有例外的,也沒有特別恩赦,但凡是雲城的人,不留一個活口。此時,天晚,大明官兵屯守著雲城,弓弩手遍布雲城城樓,若是有存了僥倖之心逃走的,先飲了箭血。
城樓上,高懸著的那頭顱,血早已經凝結成冰,他面容猙獰,那雙狹長的眸子,寫滿輕蔑,瞪著這雲城,誰也不知他望的方向在哪裡。
或許,也沒有人要知道。
血色的風撕扯著那旌旗,漸漸吞噬去了這城,而雪夜裡,凋謝的流月,如曇花。
他就那樣雙眸蔑笑著看這城池,一點一點成為死城。
她站在雲城最高處,望向雪花紛飛,冬已近晚。仰臉時,雪落在臉上,化成她的淚滾落下來。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若是無情亦無恨,又如何也會淪落到這步田地?舉目環視,但見蒼蒼莽莽,漠漠平原如帛如錦,盡收眼底,而這蒼茫遼闊的景緻,卻過了今日,再也不能看到。
一襲素衣,長發傾落腰間,被風吹得舞起來,她的心,又一次痛起來。麻木許久后,再突然痛,猝不及防的讓她落淚。
「離容禎!」這風,好冷,而喚出去的名字,凍僵住。
記不清夢裡魂魄相遇過多少回,也記不得她哭著醒過來多少回,只知道最後的清醒,沒有他的存在。
是一間簡單的木屋,若不是因為啟開眼帘映入視線看到的是煙花,定然還以為回到了暮蒼山下的那老農家裡。看到煙花時,凄然一笑,「賀蘭玦呢?」
她沒死在莫上桑的手中,如今又落到了賀蘭玦手裡,倒是一種諷刺。
煙花漫不經心的答道:「皇上不想見公主,請公主在這裡養著傷,若是好了,便請公主自行決定去留。」
這是賀蘭玦送她出王宮時,最後的命令。
煙花端著碗葯過來,擱於木床邊的小凳上,扶起了青軒,表情冷漠,「張嘴,喝葯!」
「這是什麼葯?」青軒警覺地問,她被人利用太多了,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她敢去試著相信的。
煙花將葯碗重重放下,冷聲道:「公主難道認為,如今您還有什麼值得奴婢或是皇上利用的?」
賀蘭玦稱帝,雖是娶了她,卻始終未給她妃嬪的身份,而如今的她,更不過是賀蘭玦不要了的女子罷了。
她心空落落的,是啊,如今,離容禎不在了,她再也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就算那葯里有什麼,不也是她所希冀的嗎?張嘴喝葯,略苦,還有些冷了,但還是全喝了下去,閡起眸子,若是再有一回的穿越,再也不要喝葯。
若是再有一回的穿越,終是失神。
若是,還能重來,軒兒與離容禎,還有緣嗎?突然害怕起來,害怕連思念里也沒有他,原來,人還是如此的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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