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無聲的告別

兩大碗油潑面，眨眼的功夫，就讓鎖煙一掃而空。

等了片刻。

宋小風匆匆趕了回來，手裡提著一個布袋子，不等鎖煙張嘴，便被他拽著離開面鋪，一臉的神神秘秘。

「小哥，你慢點，我才吃飽，跑不動。」

鎖煙嘟著嘴，抗議道。

宋小風並不理會，依舊步履匆匆，神色慌張，像個小偷似的。

回了藏寶室，宋小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手裡的布袋，「哐啷」一聲，扔到了桌子上。

「打開看看。」

宋小風雙臂交叉，環抱胸前，示意鎖煙打開布袋。

「什麼東西呀？神神秘秘的。」耐不住好奇心，鎖煙走到桌子旁邊，解開扎住袋子的繩索，雙手麻利的扒拉開袋口。下一秒，鎖煙整個人就定在那裡，臉上寫滿了震驚！「小哥，你……」

「鎖煙，這些都送給你了。」

「真的嗎？」

來來回回數了十幾遍，鎖煙完全沉浸在瘋狂的喜悅之中。整整二十六枚深黃色的極品靈石！

從小到大，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極品靈石。

「小哥，我們發財了！」

每一枚極品靈石，都沒有逃過鎖煙的親吻，臉上的小表情，處處透著小財迷的風采。

的確發財了。

整個天機城裡，能一口氣拿出十枚以上的極品靈石的人，恐怕沒有多少。

鎖煙就像一隻發現滿倉糧食的小老鼠，抱著靈石東藏藏，西藏藏，好像放在哪兒都不安全。

靜靜看著鎖煙滿足的笑臉，宋小風嘴角微微勾起，心裡莫名的流淌著一股暖流。

活了十一年，他第一次感受到，快樂其實很簡單。

夜色降臨。

宋小風依舊沒有告訴鎖煙，這些靈石來自哪裡。

兩人都沉默著。

誰都沒有睡。

太陽升起，便沒有此刻的溫馨了。

鎖煙漸漸回過神，她突然明白，宋小風送給她的這些極品靈石，是一種無聲的告別。

她，後悔了。

不希望宋小風離開，參加地獄之門的比賽。

鎖煙的內心一直很孤單，遠沒有看上去那麼的洒脫，機靈的背後，掩藏的是她獨自一人面對風雨的疲乏和睏倦。

如果她能有這樣一位兄長，陪在身邊，和她一起共度風雨，她也會像城中那些鄰家小姑娘一樣，找個人撒撒嬌，找個人任任性。

終於有了這樣的機會，卻如此的短暫！

天邊的一抹朝陽，染紅了雲彩。

宋小風輕手輕腳的起了床，扭頭看著背身睡覺的鎖煙，張了張嘴，卻又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鎖煙，我走了。」

這一聲的告別，沒有聲音，只做了口型。

轉身的剎那，躺在吊床裝睡的鎖煙，溫熱的淚水奪眶而出。

好像聽見了宋小風無聲的告別。

似乎過了很久，好像又只是一瞬間，鎖煙突然跳下吊床，不顧一切的往外跑。

洞口，很安靜，對面的林子里，傳來陣陣清脆的鳥鳴聲，她站在那裡，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獸，眼神里滿是迷茫。

「我就知道，鎖煙一定會來送小哥的！」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的山坡響起。

鎖煙的身體猛然一僵，快速轉身。

宋小風，站在高處，臉上的笑容，就如同天邊的陽光一般燦爛。

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

鎖煙張開雙臂，摟住宋小風的脖子，腦袋埋在他的胸口，失聲痛哭。

「小哥，我不想……你走……」

淚水打濕了宋小風的衣衫，他彷徨的伸了伸手，猶豫片刻，輕輕的摸了摸鎖煙的黑髮。

微微笑了笑。

「傻丫頭，哭了就不好看了。」抽泣聲，依舊沒有停止，宋小風的心，似乎被狠狠的抽了幾鞭子，相識的時間雖短，可是這種彼此依靠的感覺，卻永生難忘。「小哥又不是不回來了，從地獄之門出來，我立刻過來找鎖煙。」

這句話，嘴上說的很篤定，心裡卻毫無底氣。

「真的嗎？」

鎖煙仰著頭，淚眼婆娑。

「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我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天機樓，後花園。

葉飄零腳步匆匆，推開房門。

「爹。」

看著女兒氣呼呼的樣子，葉諾猜到，肯定還沒有找到宋小風的下落。

那夜葉家一戰，族人幾近全軍覆沒。

葉諾和五叔正要魚死網破之際，卻被一位不見其人，只聞其聲的強者救了。

前天夜裡，東先生收到消息，連夜去接了兩人，和葉飄零團聚。

對於葉家而言，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得知宋小風被獨自趕出天機樓，葉諾心裡同樣感到不舒服，只是他們葉家此時都要借著天機樓的庇護，苟延殘喘，還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少樓主的所作所為。

「零兒，小風那小子福大命大，或許已經離開了流亡之地也說不定。」

「爹，我不是來跟你說這些的。」

天機城太大，來往的人又多，光靠葉飄零一個人漫無目的的亂找，機會太低。

她知道，老爹的話不過是安慰之詞。

葉諾愣了一下，很是疑惑，這兩天，他可是親眼看著女兒四處奔波，甚至不眠不休的去搜尋宋小風，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那小子。

怎麼今天一早，倒不談這些。

輕輕笑了笑，走到葉飄零身邊的椅子坐下。

道：「哦，不說這些，那你要跟爹說什麼？」

「我參加了地獄之門。」

「什麼？！」葉諾的腦袋一陣嗡嗡作響，眼前猶如天旋地轉。

參加地獄之門？

消息來得太突然，葉諾毫無準備。關於地獄之門的事，葉諾也有耳聞，只是葉飄零始終未曾提及，就沒有太過關注。

「胡鬧！」幾乎是脫口而出，葉諾臉上的笑容，一點點的凝固起來。

這種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爹，我只是來通知你，並不是徵求你的意見。我走了。」

「站住！你想幹什麼？氣死你爹嗎？」再怎麼寵溺女兒，此時的葉諾如同暴怒的獅子，怒火熊熊燃燒。

葉飄零腳步一頓，態度同樣無比強硬。

轉身看著老爹。

「我不想永遠寄人籬下，不想看到有一天，你，五爺爺，讓別人像趕走宋小風一樣趕走你們！」

經歷過，才明白這個世界很殘酷。

尤其是天機樓不聲不響驅趕宋小風，給葉飄零帶來巨大的衝擊，她突然意識到，尊嚴，靠別人給，永遠不可靠。

甩下這句話，葉飄零大步離開。

看著女兒的背影漸行漸遠，葉諾心頭一熱，猛咳起來。

五叔聞聲，趕緊走進來。

「家主。」

「快，快把她給我攔住！」

父女的對話，院子里的五叔聽得很清楚。

這一次，他沒有服從葉諾的命令，靜靜的站在原地。

「家主，雛鷹想要高飛，總要獨自面對風雨，我覺得零兒說的對。」

「什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葉諾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他最信任的五叔。「五叔，難道你不知道地獄之門的兇險，她一個凝血境進去，還有命出來嗎？」

「生死有命，我相信丫頭。」

「五叔，你！」

反了，反了，所有人都反了。

葉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何嘗不知道寄人籬下的滋味兒難受，可是葉飄零是他唯一的寄託。

地獄之門那是九死一生之地。

身為父親，葉諾實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家主，我們老了，已經沒有辦法去保護丫頭，她的路，只能讓她自己走。即便我們今天阻止了丫頭，以後呢？我們總歸是要離開這個世界，那個時候，誰去阻止她？」

五叔忍著淚水，他何曾不愛葉飄零。

對於五叔而言，葉諾像他的兒子，葉飄零更是被他寵在手心，比親孫女還要疼惜。

可是他更清楚，放手遠比捧在手心，更需要勇氣。

他願意去做那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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