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怪物」宋二哥
西山城，左街。
路口，眾多街坊食客圍成一團，個個伸長脖頸，探著腦袋，踮起腳來，時不時的傳來一陣鬨笑，似乎在看什麼熱鬧，好不快樂。
「宋二哥，餓了？」
只見一肥頭大耳的胖子，一手提著褲腰帶，一手舉著蔥油餅，放在一個披頭散髮，如同乞丐一般的「怪物」面前，晃悠一圈。
那「怪物」見到香味撲鼻的蔥油餅，立刻眼睛一亮，連滾帶爬的沖了過去，伸手就要搶。
那胖子歪嘴一笑，耍猴一般，將手中的蔥油餅收了回來。
猛地一腳，踹在「怪物」的胸口，摔了個四仰八叉，跟個翻邊的王八似的。
頓時，周圍的圍觀眾人，哈哈大笑。
只有幾個看不過眼的，搖了搖頭，無奈嘆了口氣。
「唉，真是樹倒猢猻散，才幾個月，西山城雄霸一方的宋家老二宋連公子，居然淪落到如此地步，可悲可嘆啊……」
「誰說不是呢，咱們還是走吧。」
稍有同情心的幾個人，從人群中離開。
卻又更多好事之徒，圍了過來，他們一個個精神奕奕，攛掇著裡面的那個胖子繼續玩下去。
「聽說這隻狗，誰給他一口吃的，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戴公子，您要不試試？」
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子，高聲喊了一嗓子。
裡面的胖子扭頭瞥了一眼，心裡冷笑幾聲，臉上卻一副驚訝的表情，問道：「是嗎？」
「我們這不是只聽過一耳朵，沒親眼見過嗎？」
胖子眼珠子咕嚕一轉，笑道：「大家都想見見？」
「想！」
幾乎是異口同聲。
有了眾人的起鬨，胖子走到好不容易翻了個身的「怪物」面前，微微蹲了下來。
將手中的蔥油餅，放在「怪物」眼前晃了那麼一圈。
鄙夷道：「想吃？」
「嗯嗯。」「怪物」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蔥油餅，小雞食米似的點著頭。
「可以給你吃，但是你要學三聲狗叫。」
「汪汪汪！」
胖子話音一落，「怪物」毫不猶豫的叫了出來。
一把搶過胖子手中的蔥油餅，如同餓鬼一般，將油膩膩的蔥油餅直接囫圇塞進嘴裡，連嚼都不嚼，硬吞了下去。
周圍的人看到這幅場景，和胖子一起笑的前仰後合。
在他們的眼中，宋連早已不是當初的宋家二公子，而是一個為了食物，隨意使喚的喪家犬。
戲弄並沒有就此終止。
胖子伸手勾住宋連的下巴，一臉的兇狠，指著對面的美味齋，漠然道：「宋二狗。」
宋連仰著頭，一臉笑意，嘿嘿的點著頭。
「你要是叫我三聲爺爺，今天你戴爺，就請你去美味齋吃一頓，如何？」
胖子戲虐道。
「哈哈哈。」
「叫爺爺……」
「叫爺爺……」
他們似乎都是一群冷血動物，不僅沒有阻止胖子的得寸進尺，相反，還更加興奮的幫腔。
半跪在地上的宋連，臉上的傻笑漸漸冷了下去。
他佝僂著身體，慢慢站起來，看了一眼胖子，沒有說話，轉身就要離開。
「怎麼著？想走！」
胖子對著宋連的後輩，又是一腳。
踹的宋連蹣跚幾步，身體一歪，趴了個狗吃屎。
嘴角被街面的石板擦破，鮮血一下子涌了出來，黏著塵土，死死的咬著牙齒，沒有吭聲。
周圍幾個差點被撲過來的宋連波及到的好事之徒，抓住一頭散亂的頭髮，就是拳腳相加。
一片喝彩之聲，回蕩在西山城左街。
再找不到一個憐憫之人。
所有人都不肯放過宋連，胖子一腳踩住宋連的腦袋，齜牙咧嘴的笑著。
嘲諷道：「宋二狗，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快叫爺爺！」
「……」
無聲的沉默，被踩著腦袋的宋連，一動不動，像個死人。
他們可以侮辱他，可以打他，可以譏諷他，但是他是西山城宋家的後輩，寧可死了，也不會拿爺爺二字換多活一口氣的事情。
見宋連遲遲不啃聲。
戴富人臉色一黑，用盡最大的力氣，對著宋連一頓猛踹。
「咳咳咳……」
宋連的腹部，猶如火燒一般，忍不住吐了幾口黑血出來，張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老子讓你叫！聽見沒有！」
再次抬起腳，突然，軟如爛泥的宋連，目光閃過一絲寒色，雙手抓起一塊石板，奮力站了起來。
「砰！」
一聲悶響，隨著一陣嘩啦啦的碎石落地聲，之前囂張無比的戴富人，腦袋嗡嗡作響，紅色的血慢慢從他的頭皮淌了出來。
所有人都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這個廢物，竟然敢反抗？而且，還敢拿石板砸西山城城主的獨子戴富人，無疑是找死。
「哈哈哈。」看著戴富人驚恐的目光，此時的宋連，如同一個瘋子一般，大笑起來。「戴富人，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弄死你！」
像一條瘋狗，宋連一把掐住戴富人的脖子，齜著牙齒，瞪大眼睛，將戴富人嘞的滿臉漲紅。
戴富人四肢拚命的掙扎著。
「殺，殺了，他！」
硬是擠出這句話。
身邊的四個侍衛，紛紛拔出佩刀，朝著宋連的腦袋砍了過去。
「噹噹噹噹！」
連續四聲鳴響，衝上來的侍衛，如同落葉一般，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直接震飛。
四個身影，突然之間從天而降。
落地之間，所有人都看清楚最前面那個少年的臉，驚嚇至極。
「宋……宋公子！」
「他不是死了嗎？怎麼會……」
一片寂靜之後，終於有人喊了出來。
所有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轟然散開。
他們不明白，西山城的宋家和葉家明明被徹底毀掉，怎麼宋小風和葉飄零兩個人，又重新出現在這裡。
筋疲力盡的宋連，一絲餘力都沒了。
雙手緩緩的落了下去，扭頭看見他的兄弟宋小風，眸子里閃過震驚之色。
「你……」
「零兒。」
宋小風走向宋連身邊，扶著他將要倒下的身體，輕聲道。
「還想跑！」
葉飄零立刻會意，一把拽住想要逃跑的戴富人，拖著領口就跟著宋小風的腳步往前走。
無論戴富人如何的掙扎和哇哇亂叫。
找了一間客棧，叫了一些湯食，宋小風一勺一勺的喂進，被他攬在懷中，因為過度飢餓而昏厥的宋連。
過了半柱香，宋連終於醒了過來。
他看著宋小風，目光接連躲閃，低著頭，咽了一口口水。
起身，就要往外走。
「二哥。」
聽到身後的聲音，宋連沉重的腳步，頓住。
站在那裡，淚水如同決堤的河水，流淌出來。
「呵呵呵，你認錯人了。」
宋連餐笑著。
一把握住宋連的手腕，宋小風直直的站在宋連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著。
這還是他認識的二哥嗎？
披頭散髮，渾身污垢，傷痕纍纍，世間已經沒有一個合適的詞形容此刻宋連的凄慘。
兩人就這樣站在那裡。
良久。
宋小風一把抱住宋連，似乎用盡所有的力氣。
狠道：「不管你是什麼樣子，永遠都是我二哥！」
「嗚嗚嗚……」
宋連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自從那日宋連被大伯宋玉一掌砸了出去，他以為他死定了，可是老天爺卻沒有讓他死，而是比死更加殘忍，生不如死。
他的靈脈，被大伯宋玉廢了，不僅廢了，而且全身上下的筋骨，傷勢嚴重。
舉目四望，卻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幫他。
這些日子，他走不出西山城，每天過著比狗還要卑微的日子，去偷，哪怕再多的拳頭砸在他的身上，去搶，哪怕讓人打個半死。
宋連，他怕死，他膽小，為了活著，硬撐著一口氣到今天。
「小風，我對不起你……」
他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宋小風的肩頭，淚流滿面。
「過去的，都過去了。」宋小風紅著眼眶，看著門外的街道。「從今天起，只要我宋小風還活著，誰敢傷害二哥，我讓他百倍償還！」
「小風……」宋連盯著宋小風，看了許久，突然心頭一顫，推搡著宋小風，急忙道：「快走，你們不能留在西山城，戴恆一直暗中在找你。」
終究是血濃於水。
宋連的確懦弱，沒什麼骨氣，可是這一刻，他卻考慮到宋小風的安危。
「對對對，我爹一定會殺了你們的，趕緊放了我！」
被按在一旁的戴富人，上一刻還慘叫連連，此時卻像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威脅著。
宋小風鬆開宋連的手腕，轉身走向戴富人。
「是嗎？我好怕。」
「那你還不趕緊放了我，只要你們跪地求饒，或許我還能勸我爹，留你們一個全屍。」
戴富人好像完全沒有明白宋小風的話。
「哦？」宋小風的嘴角漸漸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看著葉飄零，笑道：「零兒，戴公子對我們可真好啊！還能留我們一具全屍。」
「嗯！那得謝謝戴公子的恩德，不如這樣，我們送戴公子回城主府，或許戴城主一開心，還能免我們一死。」
「誒，這個提議不錯。」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的無比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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