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愧疚
沈磬抬手,一一撫過房間里的小沙發,桌椅,還有梳妝台上,明顯是才換上,沒有用過的化妝品。
她坐下來,看著梳妝鏡里那張熟悉的臉,但是又沒有那麼熟悉。
抬手,沈磬撫摸著自己的這張臉,像是在撫著媽媽的臉頰,沈磬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往下掉了下來。
奶奶雖然也疼她,也愛她,可是她還是想要媽媽。
奶奶說,媽媽不是故意不要她的,奶奶說,媽媽也是愛她的。
她一直都不相信。
怎麼可能會相信呢?
別的小朋友走路的時候摔倒,會有媽媽在一旁擔心的呼呼,可是她沒有。
別的小朋友上學的時候,會有來接送,可是她沒有。
在學校里被別的小朋友嘲笑,說她是沒有爸媽的野孩子,她的媽媽還是沒有出現。
每一個她需要媽媽的時候,她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被罵,被嘲笑,也只能一個人承受。
而奶奶說愛她的那個媽媽,人在哪兒呢?
她的媽媽,根本就不愛她,否則,怎麼會眼看著她被欺負,也不出來哄哄她?
哪怕只是出現一下,讓別的小朋友知道,她不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也好啊!
她心裡有多少的怨,現在就有多少的痛。
原來,根本就不是她的媽媽不要她,而是她的媽媽沒有辦法再來見她了。
沈磬抽噎著,起身,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果然裡邊有一個黑色硬皮封面的小本子,底下露出書籤的一個小角,顯露出這看起來一本正經、普通得過分的小本子,原來是一個女孩子的私房日記。
沈磬吸了吸鼻子,將日記本拿起來,翻開。
日記里的字很娟秀,都說字如其人,她彷彿也能透過字,看到寫字的人相貌,還有那人在寫字時的一顰一笑。
一本日記本沒有記錄完,且中間斷斷續續,並不連貫。
可沈磬還是看明白了。
這應當是她的母親認識了父親之後才開始寫的。
從第一頁開始的小鹿亂撞,到漸漸不受控制的小女兒情態,再到兩人之間的明朗化,卻又不得不守著彼此的界限,到最後的情難自控。
她像是投身到了一個與現實世界相平行的空間之中,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著日記本中的男女愛欲糾纏。
隨著他們的經歷,而傷心,痛哭,難受,痛苦。
秦少觀跟金老在樓下談定了下周宴會上將會採取的行動,也對金小楓兄妹如何處置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而就在此時,沈磬從樓上下來了。
她懷裡抱著一隻黑色的日記本,眼眶通紅,臉頰邊也沾著一點點紅暈。
秦少觀起身,迎到了她跟前,看到沈磬眼眶通紅,都腫了起來,不由心疼:「哭了?」
沈磬抬頭看他,想說什麼,但只是搖了搖頭,沒多說什麼。
她轉過臉來,看向沙發上的老人,嗓音啞著:「我想把這本日記本帶走,可以嗎?」
金老看到那本黑色封面的本子,像是早就料到她會提這個要求一般。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那是你母親的東西,你想要,就帶走吧。」
沈磬低道:「謝謝。」
她倚在秦少觀懷裡:「我想回去了。」
秦少觀便向金老點頭致意:「那我們就先走了,金老。」
金老看著兩人往門外走,他拄著拐杖往前連走了兩步:「磬磬啊。」
看到沈磬迴轉身來,他猶豫著,似還帶著一點兒忐忑:「我能這麼喊你嗎?」
沈磬掩下眸中的顏色:「只是名字罷了,你想怎麼喊就怎麼喊。」
金老卻顯而易見的露出歡喜的神色來,連答應了兩聲。
「你要是有時間,就常回來看看,你母親的這間房,我會留著,還有......」
沈磬道:「我母親不會回來了,你要是有別的用途,就將房間收拾出來,挪作他用吧。」
老人臉上的歡喜一瞬間就敗落了下來。
沈磬拉著秦少觀的袖子,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秦少觀看了一眼失落,似一瞬間衰敗了的老人,攬了沈磬的肩,與她一道走了出來。
上了車,沈磬的精神仍舊不好。
懨懨的。
秦少觀分神看了她一眼:「日記里有關於你母親為什麼離開金家?」
沈磬搖了搖頭。
「她心裡很難過吧,卻還是沒有寫得太明白,可我大抵能夠猜得出來。」
沈磬把日記本放在膝上,手心在皮質封面上摩擦了一下:「我父親當時是警校的學生,他是教官,母親是去警校找他時,認識的父親,後來在鄉下再見,漸漸熟悉起來。」
她說「他」,並不稱呼金老為爺爺,在她心裡,仍是無法接受這個長輩的。
「他知道之後,很反對,可我母親堅持,父親為不讓他們父女決裂,生了退意。」
沈磬抬眼,眸子亮晶晶的,帶著水色,看得秦少觀心頭生疼。
她說:「你知道我母親多堅強?她把我父親灌醉了,然後有了我。」
前一刻臉上還帶有一點兒笑意,可是下一刻,沈磬的眉色便黯淡了下去:「她以為有了我,金家就能夠同意他們在一起了,她錯了。」
「她極力替自己爭取,而我的父親為了贏得他教官的同意,決定接受教官的安排,前往三角洲。」
「後來,他在三角洲的行蹤泄露,身份也遭到了懷疑,我母親當時發現沈學禮可能和父親身份遭疑的事有關,便決定接近沈學禮。再後來.....」
再後來的事,便是她的母親拚死生下她,在被沈學禮得知了自己的意圖之後,竭盡所能的保護她,最終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沈家。
沈磬沉默下來,兩隻手緊緊握著膝上的日記本,眼眶通紅。
她就知道,她父母的悲慘下場,和她有關。
要是當時沒有她的話,也許她的母親不會那樣決絕的離開金家,去接近沈學禮。
不,就算是沒有她,母親也不會那樣輕易的放棄父親吧。
沈磬心裡頭很亂,既是替父母的過去感到心疼和遺憾,更因為自己這麼久以來對母親的誤解,對父親的無知感到愧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