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哥終於搬到了娘給他準備的新家。
在大哥住院的日子裡,我們按照大哥河底家的擺設,把河底殘留的完整的傢具,全部都給放進了新房子里,並讓三哥和四哥想辦法去修補一下,使其儘可能地恢復其功能,或者提高其檔次,頓時,就有了家的味道。
但是,在他的心中已經完全沒有了家的味道,只剩下的傷感與思念,還有迷茫。
由於這個院子一直以來沒有人居住,整個院子就荒了,各種雜草都有,在草叢裡的老鼠、刺蝟與蛇亂爬著,膽小的孩子都不敢入內。從籬笆的大門到大哥的堂屋門,也只能看出不足一肩寬的小路,還是剛剛踩出來的,地上都是被踩的將近乾枯的草,甚至還沒有露出泥土的地面來。
二嫂帶著我們開始清除雜草了。由於這些草紮根的深,甚至有的超過一米多高了,我們確實難拔動。對於那些趴在地面上的草,由於擴張的面積太大,我們也是弄不動。其實,就是二嫂一個人在幹活。
「來來來,大軍二軍,你們兩個一起把那根草,使勁啊!好的,加油,加油,······」二嫂指揮我們去拔那些長的比較粗的雜草。
「一二,加油,一二,加油,一二,啊——」大軍和二軍喊著號子,終於在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情況下,拔出了一棵有胳膊粗細的雜草。
我們也是這樣在二嫂的指導下,開始了一棵一棵地除草工作,一上午我們兩個人一組,也只是能把不到五六棵草,就早早地把自己的手弄的都是血泡了,導致我們吃飯的時候,既拿不住筷子,還非常的疼痛。
當一些較高較大的草被除掉后,整個院子里的鳥開始飛走了,當整個院子的雜草除完的時候,一個院子里到處可以許多的雞蛋和鳥蛋,甚至還有剛出生的小老鼠,沒有長毛呢,非常可愛,這個時候成為我們童年難忘的珍貴記憶之一。
從此,二嫂的長發開始飄然了。每天二嫂開始仔細地打理自己的頭髮,每一根都認真地梳理著,每天早晨會燒好熱水,把頭髮洗來洗去的,整個院子都飄著某種香味,也引來鄰居的側目甚至與討論,但二嫂根本不在乎。
然而,大哥卻是光頭一個了。
大哥先是用剪子剪,然後是用刮豬毛的刀刮,有的時候由於用力的不均勻,刮破頭皮是常見的事,頭上經常有血痕,大家都知道他心中的鬱悶和疼痛,都只能看著干著急,常常是光光的。而且,一連數天也不說話,更不吃飯,就是睡著。
誰都擔心,但是也沒有辦法。娘已經是自身難保了,也沒有心思管他了。
只有二嫂每天讓兩個孩子去送飯。只是,什麼樣的送過去,什麼樣的端回來。不要說二嫂了,只是兩個孩子就生氣了。
「大爺(皖北農村稱大伯為大爺),俺爹死了,俺都沒有傷心,你是幹什麼呀!」大軍敲著碗說。
「就是,俺都是沒有爹的孩子了,還天天給你送飯,還不吃!」二軍用手捏著饃吃著。
「滾,滾,滾滾滾......」大哥生氣了,伸手把飯全部扔出去了。
「不識好人心,幹啥呀,幹啥呀,什麼大爺,不懂事!」兩個孩子嘟囔著走了。「你不吃,給我倆吃,還扔掉,這糧食不是幹活掙來的,真是的,是什麼大爺啊,簡直是小孩!」
大軍和二軍每次在回家的路上,都會大聲地叫喊著:「我大爺不吃不喝呀,送啥也不吃呀,我們倆吃呀,多好吃呀,餓死大爺啦,哈哈哈,哈哈哈!」引來鄰居的關注和笑話。
「大軍,你大爺餓死你高興不?」有鄰居問到。
「你大爺死了我高興,哈哈哈,哈哈哈!」二軍和大軍一起回答到,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開始跑了。
又有不明真相的鄰居問:「大軍二軍跑啥呢?」
「我大爺死啦,哈哈哈,哈哈哈!」大軍二軍一起說,說完就又開始吃了,「餓死啦,哈哈哈,哈哈哈,餓死啦,餓死大爺啦!」
「這兩個熊孩子,這是怎麼說話的,你大爺到底咋啦!」鄰居繼續問到,看上去真擔心大哥會死掉。
「你大爺的,幹啥老問我大爺,我是你大爺,哈哈哈,哈哈哈!」大軍二軍一起說到,笑著就跑呀!
「你大爺,你敢當我大爺,看我不揍你大爺的,別跑,熊孩子!」這位鄰居又開始追起來了。
晚上了,大哥依舊睡著。
二嫂與兩個孩子依然來了。二嫂真正解放了自己,步履輕盈,滿臉的得意走到大哥的家裡。
直接推開屋門,屋裡沒有燈,二嫂用孩子帶來的燈照著,走到大哥的床前,先是摸著大哥的額頭。然後,拽著大哥,試圖把他拉起來,拉幾下大哥就是不起,而且用不耐煩的情緒,扑打著二嫂的手。
二嫂什麼也不說,站起來,用手掐著扭著大哥,大哥在自己身上亂撫摸,看著二嫂的表情肯定是使勁了。
「吃飯,吃飯,......」二嫂把飯端到了大哥的跟前,開始喂大哥,大哥總是躲避,一開始二嫂往大哥嘴裡喂,看著大哥不配合,就開始亂倒了,一下倒在鼻子上,一下倒在眼上,一下倒在脖子里。
「幹什麼,幹啥呀!」大哥坐起來了,徹底被激怒了。
「幹啥,啥也不幹。吃飯!」二嫂把碗硬硬地放在了桌子上。
「不吃,不吃,死了才好!」大哥打著自己的臉說。
「不吃,是吧!」二嫂也生氣了。
端起碗直接對著大哥的身上潑去,一碗熱湯順著大哥的臉往下流淌。二嫂,又拿起饃,對著大哥不分什麼地方了,就是一陣亂打。兩個孩子看著這場景,就怯怯地出去了。
二嫂打了一陣,大哥一動也不動,任憑二嫂怎麼打。
二嫂終於停下來,抱著大哥大聲地撕心裂肺地哭起來!
大哥接過了二嫂手中的饃,奮力地吃著,吃一口滴下一大滴淚水。
那夜,二嫂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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