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近,李明軒感覺腦子出了故障,經常莫名其妙地頭暈、耳鳴、失眠多夢。嚴重時腦袋還會出現昏沉,並且疼的厲害,像似腦血管被某種東西所堵塞,完全阻礙了血液的流暢,將血液全部滯留在腦袋裡,致使腦血管完全承受不了血液的壓力,不斷地膨脹變粗,似乎隨時爆炸。當血管膨脹變粗的時候,腦袋疼的針扎一樣,似有無數蜜蜂叮在所有腦細胞上,用它帶有毒汁的背刺和腹針無情地穿插著。每到這時,李明軒簡直無法自己,把腦子擠在門縫裡,然後再狠狠的關緊門。
對於這種病情,李明軒偷偷去了醫院,醫生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寥寥幾語之後,身穿隔離服頭戴著隔離帽的醫生就在處方紙上寫了幾筆,接下來就是驗血、心電圖、腦電圖,當一切還找不到癥結的時候,醫生又給他做了全身CT。將「救死扶傷」作為己任的醫生對著黑白片子審視許久,慢條斯理地說:「你的生理機能沒有任何病變,應該是精神方面出現問題。目前由於生活節奏加快,事業的起伏跌宕、無盡繁雜的工作任務、公司同僚激烈的競爭、股票的大起大落等等諸多因素,會出現大幅度的情緒波動。由於長期承受這種精神的壓力或波動,殺傷力遠大於感冒病毒對人體的影響,人會變得易疲勞,抵抗力下降,易怒性情暴躁,抑鬱等。
李明軒靜靜的聽完,疑惑地問:「對於你說的這些壓力,我覺得我應該沒有,工作雖然不是很輕鬆,但也算遊刃有餘,而且競爭更談不上,差不多都是論資排輩;而股票我就從來沒買過,怎麼會有壓力?」
醫生白了他一眼,無疑是李明軒褻瀆了他的醫術,帶著陰冷和不屑說:「家庭幸福嗎,婚姻快樂嗎,有沒有被家庭生活所困擾?婚姻家庭也能產生巨大的壓力!」
提到家庭,李明軒不做聲了。
正文一:
老婆的任務1
李明軒拿著講話稿從處長辦公室回來。講話稿是為局長的一個動員講話起草的,上面被批改的縱橫交錯、色彩斑斕。同事們看到上面的條條杠杠不禁投來同情的目光。他心思凝重地坐在電腦前重新打開電子稿,偶爾斜瞟同事一眼,對於那些同情的目光嗤之以鼻,他覺得同情的應該是他們而不是自己,他們往往把以前的講話稿改掉部分內容,然後再添加這次會議的主題,讓領導們對稿子無法評價,只好很乾癟地改掉幾個錯別字,就算通過了。領導的認識和想法就顯得可有可無,無法體現。李明軒寫稿子卻別具一格,他喜歡在框架和立意上別出心裁,絕不抄襲和延續以往做法,做到立意獨到主題新穎,獨具匠心,讓領導每次看到他的稿子都會興奮,就像一個品菜師拿出所有的激情和智慧品嘗新創的菜肴。
眼看下班的時間到了,同事們陸續走出辦公室,有的同事對他笑了笑,似乎對他的遭遇表示安慰。
他也同樣笑了笑,但他的笑容里卻是對他們淺顯認識的譏諷。
他在處里被大家公認的一支筆,但正是這支筆的文章每次都被領導修改的面目全非,這是一個鮮明的反差。有的同事們覺得不能袖手旁觀,似乎袖手旁觀是極度的不負責任。他們圍過來給李明軒出主意,甚至拿出自己的殺手鐧。
李明軒裝作很謙遜的聽著。但內心裡卻對他們所謂的殺手鐧不敢苟同和認可。可他們卻看不出來,仍是口若懸河。他認真研究過他們的稿子。他們或許摸清了領導的心思,常用領導的口吻寫,致使領導錯以為拿錯了以前的稿子;或者他們把自己的思想、從網上下載下來別人的稿子別人的思想強壓在領導的名下,致使領導以為拿錯了別人的稿子。李明軒認為,一篇真正的講話稿應該把自己和領導有機結合起來,讓領導對稿子即熟悉又陌生。似曾相識讓他感覺稿子是自己的,陌生則會對稿子產生新鮮感,沉浸在創造的興奮之中。只有這樣才能讓領導回味,讓領導演講的時候熟練而充滿激情,潛移默化中站在一個高度。當然這也會讓領導重視這個起草人,領導已經含沙射影告訴他,明年副處長退休將由他接任,現在的每篇稿子對他來說都是機會。
同事們熱情洋溢地說了一通,繼而三三兩兩走出辦公室準備下班。
如果他真是塊榆木,聽了大家莫衷一是的高招會變得更加不知所措,榆木任憑你鬼斧神刀,但終究只能是朽木,絕不會成為巧奪天工團花錦簇。看起來是他們幫忙,實際上是給他添亂。他笑了,笑的那樣無邪。
辦公室里恢復了寂靜,李明軒的目光重新回到領導批改過的稿子上,逐字逐句斟酌,不斷調整思路拓展思維。
老婆的任務2
電話鈴響了,把他從思緒中驚醒,他慢慢抬起頭,惱怒地拿起電話。這是他多年的習慣,當他全身心投入寫稿的時候最討厭別人騷擾,哪怕是一絲聲響,尤其是在修改領導改的稿子的時候,他更需要靜。幾乎習慣地要關機的時候,眼角卻瞥到液晶屏幕上出現再熟悉不過的仨字——寶貝兒。於是摁了接收鍵,強作和風細雨地說:「喂,寶貝兒。」
「什麼時候啦,還不下班?」
「我在改局長的講話稿,過兩天要用,所以晚上要加會班。」
「加班加班,就知道加班,你天天加班也沒見你比別人多領多少錢,也沒見你晉陞。」
「呵呵,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只要你有足夠的耐心,一切皆有可能。」
「別嬉皮笑臉的,我找你有事,趕緊回來。」
「什麼事火急火燎的,電話里說吧。」
「那也行,今晚我要參加單位聚會,沒時間接孩子,你快點去接孩子,幼兒園快放學了。」妻子宋佳不容商量地說道。
「你們怎麼老聚會,頭幾天剛聚了今天又聚,你們單位是不是錢多燒的,國家一而再再而三地反**,咋沒反到你們單位去!」聽到妻子聚會,李明軒不耐煩地發牢騷。
「那那麼多廢話,管得著嗎,趕緊回來接孩子去,我馬上就得走,孩子快放學了。對了,家裡沒菜了,順便買點菜回來。」宋佳說完,還沒等李明軒回話就匆匆掛掉電話。
李明軒聽著電話里傳來的忙音,不禁愣住。妻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說話都像是命令,不容回絕。
好大一會兒,他才搖著頭苦笑著把電話放進口袋,拿出優盤將電子稿拷進去,連同領導改過的稿子放進公文包,起身背起,快步走出辦公室。
他幾乎是跑到車棚的,趁著行走的間隙看看錶,離孩子放學還有一個小時,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到市場買菜,然後再接孩子。他盤算著,乾淨利落地打開車鎖,飛身上去,離弦之箭一樣駛出車棚。
看門的老王看他著急嘛慌的樣子,給他開玩笑:「勞模,接孩子去啊。」
他同樣對老王也笑著揮揮手點點頭,算是回答,就連單位出入下車的規定也忘了。
單位的同事對李明軒的評價是:做人老實厚道,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更加上難能可貴的是——雙模範,單位是工作模範、家裡是模範丈夫。於是單位里就編起順口溜:「嫁人就嫁李明軒,老婆天天笑開顏。」
正直下班高峰,街上人流如潮。李明軒騎得飛快,遊刃有餘穿梭在人來人往中,將過往行人一個個拋在腦後。他想,這輩子沒當自行車運動員算是虧了,沒準也是世界冠軍。
老婆的任務3
李明軒一路疾馳,繞過牌樓穿過小巷,走進人聲噪雜的菜市場。
平時,他一般會在菜市場溜達一圈,詢問好各家的菜價,算是貨比三家,然後再確定買誰家的。而且還會像老太太那樣不厭其煩地討價還價,再將稍微變質的菜葉掰掉後過秤。起先小商小販們還不願意,覺得他不像男人,婆婆媽媽的;後來混熟了,又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如今的社會勤儉持家的人很少見了,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那更是鳳毛麟角。
他連車也沒下,站在菜市口對商販說:「師傅,來兩根芹菜;再來把蒜苗。」
買菜的笑著給他稱好裝進袋子,似笑非笑,「老李,今天玩的是哪一出,咋不親臨挑菜啊。」
他隨機應變:「都是老主顧了,還信不過你。」說著付了錢,扭轉車把駛出菜市場。
又是一路狂奔,等他來到幼兒園門前,背上汗津津的,臉上的水珠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順著臉頰滴滴答答地滑落,「還好,總算沒遲到。」順便用手背擦了把汗,支好車就往裡走。
「喲,燕燕爸,幹啥呢,看你熱的滿臉是水,」拿著鏈子鎖準備鎖園門的老趙頭攔住他。
「呵呵,趙師傅,我來接燕燕,」李明軒所問非說答。
「嗨,啥時候來才來,燕燕早被接走了。」
「走了,誰接走的?不是剛到放學時間嗎。」李明軒大吃一驚。
「哦,一個女的,估計是燕燕媽。今天學校臨時有事,提前半小時放學。」
「燕燕媽?」他自言自語,「不可能啊,她參加聚會去了,那有時間接孩子?」接著他又問老趙頭,「趙師傅,那個女的長得啥樣?」
老趙頭被他問得一頭霧水,半響才醒悟過來,「哈哈,你說你真逗,你老婆長得啥樣你還不知道?大約三十左右,中等身材,皮膚挺白的。」老趙頭覺得李明軒問的有趣又模糊。
「哦,我知道了,謝謝了師傅,」李明軒發覺自己的失態,自我解嘲后急忙往外走。
他一腳踢支架,抬腿邁上去,車子卻沒動,他在尋找著答案,究竟是誰把燕燕接走的。或許是燕燕的姨吧,估計燕燕媽接到學校的通知,見他趕不到就讓妹妹把燕燕接走了,她沒工作,平時時間挺充裕的。於是接通她的電話,「麗麗,在家嗎?」
「沒,我在逛商場呢。」
「你沒接燕燕吧?」
「沒有啊,平時不都是你接嗎?」
「啊!你沒接?」李明軒不由又是一驚。
「怎麼啦,燕燕找不著啦?」麗麗顧不得周圍的行人目光,大聲在電話里喊道。
「沒有沒有,估計是你姐接走了,」李明軒心急如焚,顧不得多講,匆匆應付了幾句就掛掉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