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讀心魔影

在塔七層的二人正目瞪口呆的望著空中的一具浮屍，一具在塔中沉睡了五百年的浮屍。這屍體浮在塔七層一丈六尺之高，身著一襲藍色粗布長衫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因為他是浮在空中的，兩人根本看不清這人相貌。不過眼前這人肯定不是成王，一位九五至尊怎能著一身粗布長袍下葬的道理？

趙峰越看越覺著不對勁，他有種感覺這具浮屍似乎很是熟悉，至於是誰還真想不起來。他將純鈞劍拔出劍鞘，小心戒備圍著浮屍轉了圈卻一無所獲。楊瓊現在原地看著浮屍的側臉有些出神，她不明白這具浮屍的面龐為何與趙峰如此相似？有時候深戀著你的人比你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可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這也太扯了。

「楊師姐，快來這邊！」

趙峰在一隻隔牆后急朝遠處楊瓊喊道。當楊瓊聽到趙峰呼聲疾走向隔牆后，卻看到了一具已經被風化成一堆白骨的屍體。這具屍體衣著華美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裝著，華袍胸膛上模糊的綉著一隻八爪金龍。趙峰兩人看到服飾綉案，心中雖然有疑惑卻還是皺眉不語。要說能穿的上八爪金龍袍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前朝戰功赫赫的百戰王了，可百戰王不是就在塔外的成王殿中么？這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居然能進入九重天塔第七層？一個個疑問擺在他們面前，可他們卻連一絲線索都尋不到。

「要不我們將浮屍拉下來？或許浮屍上會有一絲線索。」

楊瓊用紫霜劍挑開龍袍卻沒有任何收穫，她轉過身看向上空的浮屍說道。他們現在沒有任何線索，而通往塔八層的通道卻仍死死封閉著。楊瓊分析這最終原因就在浮屍上，可她不敢貿然行事而是要徵得趙峰的同意。趙峰抬頭望了望頭頂的浮屍，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這具浮屍絕對不會如他們想象的那樣簡單，貿然拉下來只會有滅頂之災。

「這浮屍我們現在還動不得，我們現在還是找找別的線索吧！」

趙峰將純鈞劍背到身後朝遠處走去，可一旁的楊瓊卻注意到眼前這具龍袍屍體的異樣。這屍體雖然只剩下一堆枯骨了，可仍能看出他兩腿是跪向浮屍方向。楊瓊注意到這點卻更加疑惑了，這浮屍究竟是什麼人能讓這大人物臨死還虔誠的跪在他面前。她走到枯骨朝向的那堵牆壁，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埃。如果有什麼線索，他可能會留在牆壁之上。可楊瓊尋找了半天卻仍沒有找到任何字跡，正當她疑惑不解之時趙峰從遠處走了過來。

「他既然對這浮屍如此敬重，那寫在牆上便是對這浮屍的不敬。如若他留下了什麼線索，也應該是在地上。」

趙峰蹲了下來將地上的灰塵用袖子拂去，地上卻露出幾行前朝的『衛字』。每個朝代都有自己特定的字體，衛朝滅亡后這種文字便被取締了。不過楊瓊可是清韻書院的弟子，這種前朝文字還是能識得出來的。

「百戰王趙辰拜在方士劉永足下稽首：趙辰少年多疾，幸得劉方士垂憐賜吾良藥。沙場三十餘載，無日不感先生仁德。吾兄不仁以我為魚肉，方士出此奇策助我度殺劫。吾願身死塔中謝先生仁德，五百年後吾後人當逢滅門之災，望先生脫我子孫殺厄！趙辰再拜！」

楊瓊讀完之後心中一陣后怕，如果眼前這是百戰王骸骨，那成王殿上的傀儡究竟是誰？這五百年後滅門之禍，助子孫脫此殺厄又是怎麼回事兒？要知道只有聖人可以預知千年，就連大羅金仙也只能預知百年而已。難道面前這具浮屍居然是一位大羅金仙？可大羅金仙怎麼可能身死塔中？

楊瓊正在那裡胡思亂想的時候，趙峰卻是退後幾步朝著屍骨磕了三個響頭。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話，眼前這堆枯骨便是他的先祖。趙峰曾經偷偷的翻過家譜，那位五百年前失蹤的先祖正是趙辰。他起先不知道百戰王的名諱，才不至於在成王殿處誤認先祖。

趙峰這條性命原來是先祖用他自己的生命跟別人換來的，他站起身來將趙辰先祖的骸骨拾進了包裹中。楊瓊看到這一幕也猜了個七八，她只能站在趙峰身旁默然不語。

「子孫不孝，讓先祖遺骸百年未能入土。」

趙峰現在已經淚流滿面，他不關心趙辰是從何處得知五百年後子孫會有劫難，他只知道先祖是為了他才死在這塔中。趙峰很快恢復過來，他面色冷峻將純鈞劍朝天一指，一股不可違逆的氣勢出現在他的身上。他紅著眼睛三兩步走到浮屍面前，狂吼一聲一躍而起舉劍向下劈去。可當劍鋒已經觸及到浮屍面龐之時，趙峰望著浮屍的面龐卻是愣了神。他收回純鈞劍落在地上滿臉不可思議，回過神來忙拉著楊瓊朝六層通道走去。

「小師弟，別來無恙？為何見了為兄不打個招呼便要離開？」

趙峰聽到身後傳來的呼聲身子不禁一僵，他沒想到這浮屍竟然是大師兄王遴選。他雖然沒見識過王遴選的手段，但能在萬丈懸崖下築廬的人修為定然不低。他現在腦中唯一的想發便是快些逃出去，在利益面前可沒有師兄弟情誼可講。

王遴選還是一手持著書卷一手背在身後，他看到落荒而逃的趙峰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早就料到趙峰見到他會吃驚，但沒想到會和他不打一聲招呼便走。王遴選將手中的書卷往兩人一指，一道金光在兩人面前形成一堵光壁。趙峰將靈力注入純鈞劍中，一招『暗流洶湧』刺向光壁，可是光壁連顫都沒顫一下。

「小師弟，可否聽為兄解釋一二？」

王遴選一手拾著袍子朝兩人走來，不過這兩人卻是持著劍戒備著他。他儒雅的朝楊瓊一笑，隨即才將視線移向她旁邊的趙峰身上。王遴選將手中的書卷扔向趙峰，也沒有多解釋便轉身走去。趙峰接過書卷后，確定沒有什麼危險才將這冊書卷打開。

這冊書卷是王遴選正創作的心說本，內容便是關於前朝的方士劉永的。書卷中並無太多的文字記載，僅是用潦草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可趙峰卻能讀出王遴選所描述的是誰。當他將正冊書卷閱盡仍覺得意猶未盡，不過他也確定眼前這位是自己的大師兄王遴選了。趙峰正欲合上書卷卻被一側沒盡興的楊瓊奪了去，趙峰急忙走上前去朝師兄謝罪。

「是師弟魯莽了，還請師兄不要見怪。」

「哈哈！要是換做為兄還不一定能強過你哩！」

王遴選一個打趣將兩人之間的尷尬一掃而光。他來這墓中有兩個目的，一個便是保護小師弟，另一個則是收集他的說本素材。按照王遴選的猜想，當初方士劉永便是睡在他那個位置。他本來在丈六處撤了一段細絲，便躺在那個位置感受劉永躺在上面的感覺。不過誰知道居然在上面睡著了，待到再次醒來時正看到兩人離開。王遴選保護趙峰也並不是一兩天了，從當初前山成外乞門險些喪命到趙峰抱楊瓊跳崖。趙峰並非知恩不報之人，只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得。

「小師弟，前面的兩層你可千萬不可攀上去。」王遴選臉上露出一絲恐懼，他心有餘悸的朝兩人繼續說道。」除非你兩人都達到採藥境，否則咱們三人上去等於白白送命。」

趙峰聽到王遴選的話卻有些不明白，這塔的前六層是天竺傳來的六層塔上面九層是後來加上的，為何后兩層比前六層要難得多？他很快便猜到了劉永，這個連先祖都要跪拜的方士。

「你猜的不錯，這偷天換日的陣法就是劉永布置的。如果沒猜錯的話，外面成王殿里的成王傀儡也是他煉製的。」

王遴選不緊不慢的朝趙峰說道，不過當說到成王傀儡時卻仍不禁露出厭惡之色。楊瓊將書卷合上扔給了王遴選，看著王遴選的面龐卻是呆了一下。她心中忙說不好，剛剛她看到的那個人的側臉根本不是王遴選的臉。她急忙拉趙峰退後幾步，朝著王遴選喊道：

「剛剛躺在上面的不是他，我可以完全肯定他是假的！」

「嘿嘿！小姑娘，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知道的太多會活不長久呢？」

王遴選面色猙獰，身上冒出陣陣黑煙瞬間消失在兩人面前。

趙峰望見『王遴選』化作一股黑煙消失不見，面色不禁大變。趙峰剛剛可是真的相信這人便是大師兄王遴選，他實在想不出除了天下第一說書匠的大師兄外，誰人還能拿出如此精緻的說本。趙峰忙將純鈞劍橫在兩人身前，面色嚴肅的朝一旁楊瓊問道：

「楊師姐，你看到的那具浮屍究竟是怎般模樣？要是這是讀心行魔，那你我恐怕就有大麻煩了。」

楊瓊聽到趙峰問話卻是一愣，傾城的臉上不禁生出兩隻紅暈。她雖然不明白讀心行魔是什麼東西，可是卻能從名字上猜出個七八。如果這浮屍是讀心行魔，在他們剛進入塔中的時候那浮屍便是讀出了她的心聲。讀心行魔這東西善於變化形態且能讀懂人的心思，在變化為王遴選之時更是連趙峰都沒發現一絲不對。不過讀心行魔生來便具有一定境界，沒有養嬰境根本別想和它們過下手，他們兩隻修真菜鳥根本就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楊師姐？」趙峰聽到楊瓊不答忙回頭望去，待確定楊瓊安然無恙后才繼續說道，「我們現在必須退出去，這讀心行魔比起先預料中最糟糕的的『千年旱魃』還難對付，我們硬拼就等於送死。」

楊瓊正準備點頭應允，卻感覺身上連一絲力氣都被抽幹了。她兩腿一軟整個人便向下倒去，趙峰右手持劍左手一把將正要倒下的楊瓊扶住。他將靈力渡入楊瓊體內遊走了一圈，卻沒發現任何異常不禁的皺眉。就在此時一道黑煙從楊瓊頭頂飄出來，趙峰抱住楊瓊腳下一用力急速向後退去。黑煙匯聚在地上化作一位年輕公子模樣，這公子俊俏異常卻有些不羈，長發散在腰間卻懶得打理，一雙黑色的眸子正等著趙峰二人。他將頭低下將一絲陰沉的笑容留給外人，正一步一步不緊不慢朝趙峰走來。

兩人之間修為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只要這人願意一指便能滅了趙峰二人。趙峰現在怎能坐以待斃，他將楊瓊束在身後把背後的巨闕劍也抽了出來。他們的剛剛進入修真界，怎麼甘心就這樣殞身在這塔中。趙峰將靈力灌入巨闕劍上，一招『驚濤拍岸』把巨闕劍朝讀心行魔投了過去。他也不作停留腳下運轉靈力朝塔無通道奔去，雖然很愚蠢但不試一下怎麼就知道沒有用？

巨闕劍周身像是攜著萬丈巨浪朝那公子打去，『驚濤拍浪』威力雖然不怎麼樣但氣勢卻一點兒不差練己境釋放處的法術。那公子看著打來的巨闕劍只是笑了笑，伸出兩隻手指截住了朝他奔來的巨闕劍。他兩隻手指一用力，從巨闕劍上發出一聲哀鳴，這世間難得的寶劍便從中間折成了兩段。現在趙峰距離塔六層通道只有一步之遙，卻不得不止住了向前的腳步，因為讀心行魔就站在他的面前。

「如果我有心殺你，就算你有通天本事照樣要殞身在這裡。」他抬起頭來一雙冷漠的眼睛望著趙峰的面龐淡淡說道，「你要是能在我面前磕三個響頭，我便饒了你二人。」

話音剛落，趙峰便感覺一股氣勢在趨勢自己雙腿跪下，他身上的靈力也似乎在這氣勢下凝固了。趙峰努力控制著身體不讓自己跪倒，可兩腿打顫如同篩糠完全不能自控。他怒吼一聲將全身力氣都集中地腿上，準備撤身向後退卻感到那股氣勢更增了幾分。他兩腿不禁的跪倒在地上，將地上砸出了兩隻深坑。

趙峰現在要緊牙關雙手支著地，他就算沒了性命也不願叩拜一個對他無恩之人。豆大的汗珠從他臉頰上滑落下來，雙臂卻仍然苦苦支撐著不讓自己俯下。那年輕公子一步邁到趙峰面前，將右腳踏在趙峰頭上略微用力一點點向下壓去。趙峰兩隻胳膊顫抖的厲害卻仍苦苦支撐著，他現在唯一的信念便是不能將頭顱叩下。年輕公子將腳收了回去，望著趙峰後背上背著的已然昏迷的楊瓊若有所思。他並沒有走上前去，而是將那隻斷劍攝入手中朝楊瓊打去。

「不！」

趙峰聲音顫抖著怒喝一聲，他寧願自己身殞也不願讓這位女子受傷。他欲要抬起上身擋住飛來的斷劍，卻感覺身上力氣已經耗盡了。趙峰整個身體被這股氣勢直接砸進了地里，他心中長嘆一聲臉上卻是淚流不止。那公子似乎自己的傑作非常滿意，他將趙峰的頭髮抓起來在地上叩了三叩，又在趙峰身上啐了口痰才不緊不慢的朝遠處走去。

待到楊瓊醒來的時候，便看到趙峰被篝火映紅的獃滯的側臉。他體力很快便恢復了過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將楊瓊帶到塔六層的。他叩的三個叩頭不僅連自己的尊嚴喪失了，就連他一貫堅持的一往無前的氣勢也消失了。趙峰現在正懷疑他走的這條路是對是錯，當初為了報滅門之仇，在破廟中遇到師尊得到瑤珠……他越想道心越是不穩，現在甚至起了想要放棄修真的念頭。

楊瓊從趙峰背後看到他的表情，立馬便感覺到不對勁。她忙在趙峰耳邊念出一段佛家《涅槃經》，裡面正好附了一篇佛家靜心的經文。趙峰聽到楊瓊所念經文後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吐出了一口濁氣后兩眼才恢復了清明后。他轉過身去想要向楊瓊道謝，卻沒能從身後找到楊瓊的身影。楊瓊看到趙峰這般模樣卻是不禁莞爾，趙峰才意識到他還將楊瓊束在身後沒有放下了。他急忙將身上的布條解下來，轉身接住還沒有完全恢復的楊瓊。

「楊師姐！謝……」

趙峰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張夭桃小嘴堵上了，他摟著楊瓊的纖腰僵硬在那裡不知所措。楊瓊滿臉泛紅宛若三月桃花，她不禁低下頭去不敢看趙峰。以她的才智怎麼猜不出趙峰在七層為她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然出來后也不會是這幅模樣了。她現在胸口像是有隻小鹿在亂撞，嘴角卻不禁的上揚。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幸福和尷尬兩種本不相容的氣氛，可現在看來兩者結合的居然如此天衣無縫。

「這塔七層沒有養嬰修為根本過不去，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兩人僵持許久，最終還是楊瓊打破了這僵局。她的話語中帶著央求的聲音，她實在不願再看到趙峰拿生命冒險了。趙峰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拳頭握得有些顫抖。等著吧！等我趙峰再臨塔七層之日，便是你讀心行魔的喪命之時。

塔七層之上，一位公子卻是莫名的笑了笑。他將塔七層角落中一隻許久沒用過的寶劍攝入手中，像是撫摸著戀人般撫摸著劍鞘。一張俏臉上多了幾份興奮，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回應趙峰：

「我等著！大哥！」

趙峰二人走出了九層寶塔，望著這黑暗下的皇城仍是不禁讚歎。趙峰已經身中白玉蜂毒自然不會回去了，但是他要送楊瓊先回到地面上。下山容易下山難，這階梯倒也和這個道理差不多。兩人在上層卻沒遇到白元蛇和紫血金蟾，卻在中層被白玉蜂堵住了。白玉蜂王看到趙峰時卻有些憤怒，不過為了讓趙峰帶它們出去也只得忍下來。趙峰看了看身旁驚訝的楊瓊，最終還是佯裝答應了下來。現在兩人走在前面，身後卻帶著成千上萬隻毒蜂。

「天老，有沒有辦法將這些毒蜂全部收進瑤珠中？」

「別說是毒蜂就是收下一座城池也不是問題，只是你修為太低了。」天老在趙峰腦海中不禁嘆了一聲，才繼續說道，「不過只收下白玉蜂王還是能做到的。」

趙峰在心中嘆了一聲，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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