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自行定奪
三日後，清晨。
東方漓兒坐在院中，一襲白衣悠悠，美目瀲灧，手端白玉茶杯，湊上薄唇輕抿了一口。
一口茶還沒咽下，紅衣便匆匆上前，沖她跪下通報：「主子，鍾康文來了。」
她抬眼，沖著紅衣看了一眼，朱唇輕啟：「可是來求葯？」
紅衣點頭，對東方漓兒能夠猜出並不意外。
先幾日，鍾康文便來過兩次，都被拒絕，而這津幽城中，誰的醫術能與主子相比？他再來也並不奇怪。
東方漓兒眼睛轉了一圈，從位置上站了起來，隨即沖著紅衣吩咐道：「你讓他在門外侯著，待我梳洗完畢，便出去見他。」
紅衣點頭，退了下去。
她早就起身，那麼說不過是為了再多耗費他些功夫，內心的煎熬，可比直接了當給上一刀更讓人痛苦。
大廳之內，鍾康文來回踱步，身邊是幾個厚重的大箱子，數量和上次相等，旁邊幾個小廝手裡抱著字畫在一旁侯著。
他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即使是自己能等，鍾少祥也不知道還能撐上幾時。
想到今日出門前，鍾少祥那撕心裂肺的痛呼，他心中便如刀絞，也不願再等，直接沖著里院走去。
還沒踏出幾步，便瞧見了漫步走來的東方漓兒，他整個人愣在原地，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見他這幅模樣，東方漓兒輕笑一聲：「想不到，鍾大人竟是這麼耐不住性子，在別人的私宅里亂闖，知道的是來求葯，不知道的，只怕把您當做抄家來的罷。」
東方漓兒這話讓鍾康文拳頭一下握緊，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卻又不得不面帶笑容：「神醫，小兒已經撐不下去了，之前幾次是我做的不對，沒有誠意，我鍾府上的財物就這麼多，算我鍾某人欠您一次，您看能不能和我去府上…」
東方漓兒面無表情，將他的話打斷：「抱歉，鍾大人來的不是時候，今日我有約診，若是您真有誠意，那便改日再來。」
她說罷，大步沖著門外走去，鍾康文立刻將他攔了下來。
「你…不能再改日了，這錢我也帶來了，我兒的命已經快要沒了，若是你真的不救，那還枉稱什麼神醫？」
他這話說完，東方漓兒倒真停下了步子。
目光沖著鍾康文投了過去，她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色玉瓶，直接拋給了鍾康文。
「這葯能治百病，若是真如你所說，鍾少爺只剩下一口氣，能救治的，怕也只有這種葯了。」
鍾康文面露喜色，抬腳便準備離開，東方漓兒卻話鋒一轉：「不過，不要說我沒有告知，這葯有副作用，會讓人上癮，用不用，你自己選擇。」
她說完，轉身離開，還不忘交代紅衣將鍾康文帶來的銀兩盡數收下。
離開宅府，東方漓兒並沒有去給外人治病，她來到了郊外的長歌亭內，靜靜等著林子攸的到來。
很快，一輛馬車停在了亭外，林子攸朝服未換，見了東方漓兒，直接往她面前湊進。
「按照師父的命令，葯我已經停了，今日太子已經能夠起身，不知接下來…」
「你不用擔心，我給他開的藥方不能完全清乾淨毒素，宮內之人知曉我能治好太子的病，定會押寶，得到皇族人的重視，對付起鍾康文來，我便不費吹灰之力。」
東方漓兒目光深邃，沖著林子攸交代起來，對於她說的這些，林子攸自然清楚，從他被收下的第一天，他得到的任務便是和東方漓兒一起組建妙醫閣，並進入宮中成為太醫。
隨著時間的變化，林子攸更是明白了這東方漓兒所有的布局，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當今朝中的戶部侍郎鍾康文。
縱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何過節，但畢竟是自己的師父，她想要完成的事，自己定然使命必達。
「既然如此，我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林子攸沖著東方漓兒詢問。
她目光沖著亭外看去，眼睛微眯，半晌才緩緩開口：「找一位與鍾家關係不太好的皇子，與他打好關係，日後說不定還能將這層關係給用上。」
自從林子攸入宮，宮中的動態她也是一直觀察，皇帝偏愛太子，宮中兄弟相爭，如今太子病倒，正是他們兄弟相爭之時，這個時候站好隊是最為關鍵的事，可為了要扳倒鍾康文，即便是讓這朝廷改頭換面，她也在所不辭。
「時間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若是被人發現，你這罪名可不好逃脫。」她說罷，率先起身，坐上馬車揚塵而去。
妙醫閣中，小糰子圍在歐陽瑾燁身邊奔奔跳跳，臉上的表情滿是喜悅，也不知看了多久，歐陽瑾燁不好意思的別開頭，卻見那小人一下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爹爹。」他甜甜的叫了一聲，歐陽瑾燁嚇了一跳，想要讓他撒開手，卻又怕傷著這閣主的小孩兒。
「我不是你爹爹。」他冷冷道，手上的動作卻並未停下。
「我要你做我爹爹，等娘回來我就和她說。」小糰子固執的牢牢抓著面前的大腿，滿臉寫著固執。
歐陽瑾燁一陣無語。
這話若是真給閣主聽了去，以為是我教的說出這般不敬的話，那便是真的有苦說不出了。
他蹲了下來，輕捂住了小糰子的嘴，「為什麼想讓我做你爹爹？」
那孩子歪了歪腦袋，認真的盯著歐陽瑾燁看了很久，這才突出了幾個字來：「因為你和我一樣好看。」
這種小孩子的觀點簡直讓人汗顏，他從未摘下過面具，若是被他見了面具下的臉…
歐陽瑾燁嘆了口氣，將他抱了起來，「天底下好看的人多的是，若是再遇到，難不成你又要叫爹爹？」
小糰子趕緊搖頭，「只要你承認了，我便去和娘說，只要她承認了，我便就只喚你爹爹。」
這個腦迴路，歐陽瑾燁實在搞不懂，沒有辦法，只得沖他哄了起來。
「那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私下喚我爹爹，但是當著你娘的面，卻不能這樣做，你能做到嗎？」
眨巴眨巴無辜的眼睛，他腦袋一歪，卻是道了一聲：「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這是約定，你能答應我嗎？」歐陽瑾燁說著，沖著煜兒伸過了小拇指。
見他這樣，小糰子也是興緻勃勃，兩人剛蓋完章，東方漓兒便出現在了院落之中。
看見煜兒和歐陽瑾燁這種奇怪的舉動，東方漓兒莫名其妙，還沒開口詢問，歐陽瑾燁便站了起來，一身深藍色大褂，直接將東方漓兒籠在身下。
「神醫，我是來取葯的，前幾日的葯已經用完，太子的病情已經好轉不少…」
「他還是不可太過操勞，再卧床七日，否則病情複發，我可不負責任。」
這話說罷，東方漓兒便進到房間，拿出藥包沖歐陽瑾燁遞了過去，對方接過道了謝，轉身就要離開，褂子一緊，卻看見小糰子緊緊拽著對方的褂擺，戀戀不捨的模樣。
「叔叔不要走，再陪陪煜兒。」他那水汪汪的眼睛眨巴了幾下，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只怕比那戲班子里的名角還要厲害。
東方漓兒將煜兒抱起，好聲勸阻起來：「這位叔叔還得去給親人送葯，煜兒下次再找他玩兒好不好？」
「那叔叔下次會來看我嗎？」
歐陽瑾燁一愣，隨即還是點了點頭。
他每日都會來取葯，之後還有大半個月，這小糰子想要和他見面，倒並不是難事。
眨巴眨巴眼睛，小糰子立馬破涕而笑，眼中露出一絲狡黠：「那過幾天的花燈節，叔叔能不能陪我們一起去？」
花燈節，是津幽城一年一度的少男少女相親的日子，只有這城中過節，而宮中只是放放河燈，並沒有什麼特別。
他這種閑人更是沒人搭理。
露出一下自嘲的眼神，歐陽瑾燁點下了頭，竟是答應了下來。
「只要你聽話，花燈節我便陪煜兒一起玩兒。」
歐陽瑾燁離開，東方漓兒臉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掐住了小糰子肉嘟嘟的臉，開口質問起來：「小鬼，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和他很熟嗎？就這麼和人家提要求。」
煜兒沒有說話，眼睛提溜轉了一圈，臉上露出可愛的笑臉來，「我想要叔叔和娘親陪我過花燈節嘛，我聽紅衣姐姐說，花燈節可好看了，我還從來沒看過呢。」
提起花燈節，東方漓兒的眼中一陣恍惚。
從前，娘親也總是在花燈節的這一日帶自己出來放花燈，期盼她能夠得到一段美滿姻緣，六皇子提親之日，她是多麼欣喜，可是兩個姐姐的陰謀，讓一切都毀了去…
「娘親，娘親？」見東方漓兒發獃，煜兒伸出小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回過神來，她看著小小的煜兒，心一下軟了下去。
既然他想和歐陽瑾燁一起過節，那便依了他便是，從前自己不也羨慕鍾康文陪著鍾少祥放河燈嗎？
這種心情，她並不想要小糰子經歷。
東方漓兒答應，小糰子開心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東方漓兒開口提要求：「可是，你要在這幾日將屋子裡的詩集前篇給背下來，否則，那日可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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