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4 章
等人客漸歇之後,賈赦將所有子女都叫到了榮慶堂。他事前已經與邢夫人商量過了,邢夫人也覺得他的主意可行,只與孩子們一起等著賈赦說話。
「如今琮兒已經是童生了。雖然只是小小的秀才,可卻以小小年紀得了案首。這在我們家裡可算是開天闢地的事兒了。怕是今後,琮兒一脈是要走文官之路了。」賈赦笑眯眯地開場。
賈琮讓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謙虛地說:「京中不比江南文風鼎盛,兒子也不過是佔了在京中參考的光。不值得父親如此誇獎。」
賈赦搖了搖頭:「你自己底子打得牢,雖然不算聰慧,可是勝在踏實。就是去金陵參考,當不得案首,名次也不會錯。謙虛是好事,可也不能妄自菲薄。你還小呢,別天天與時先生學得那麼深沉。」
見賈琮還要說,趕緊制止他:「現在琮兒也算是自己找到自己的路了,我很放心。就是璉兒,這兩年承爵之後,行事也越來越周全。在戶部的差事,做得也不錯。這個成,算是守住了。」
得了老子的肯定,賈璉滿臉放光,他才不象賈琮兒那樣,還自己謙虛一下,只洋洋得意地在那裡轉圈看著眾人,好讓大家都羨慕他。只是一屋子人,賈赦平時除了打擊他外,對別人都是能誇就誇,所以他的願望落了空。好在還有孫苑,給了他一個欽佩的眼神,讓他一時找不到北。
就聽賈赦接著說道:「你們這一輩,只有兄弟兩個。這些年相處下來,不用我說什麼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話,已經做得不錯。」
平親王在那邊自己對著邢夫人「小聲」地說:「母親看吧,父親只嘴上認了我,論起兄弟來就沒有我什麼事兒了。」
賈赦氣得瞪他:「還沒輪到你呢。要是真不把你當成一家人,今天只讓你回園子守玉兒去,誰還讓你在這裡坐著。」嚇得平親王不敢再出聲。
可是賈赦已經讓他打斷了剛醞釀好的思路,只好就著他的話道:「說來念恩雖然不是咱們家的,可是你們也相處了這些年。比起與宗室那邊的關係,怕是與你們兄弟之間更親近一些。」
不理平親王在那邊亂點頭,接下來的話一句句傳到了大家的耳朵里:「人與人的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念恩自來把你們當成兄弟,你們也要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兄弟。有些什麼事,要大家一起商量著辦。」
賈璉就坐不住了,今天他老子實在不對勁,怎麼說出來的話,都和交待後事似的?他猛然想起那天孫苑和他說,覺得父親說要立時把國公府交給他的話不像,眼睛看向孫苑。孫苑也正一臉擔憂地看他,二人交換一下眼神,都看出了擔心。
果然,賈赦接下來的話就不那麼讓人容易接受了:「琮兒本來身上就有了一個輕車雲騎尉的爵位,現在看讀書也有成。自己算是能挑起一個家了。樹大有分枝,我想著,不如現在就給你們分家。」
所有的鋪墊,都撫平不了賈璉心裡的驚濤駭浪,他已經跪到了賈赦面前:「可是兒子有什麼事兒做得父親不滿意?還是媳婦管家剋扣了琮兒的用度?請父親明示。」孫苑也跟著跪在賈璉身後,臉色煞白。就是聰聰,也跪在了自己母親邊上——他是承重孫,賈赦早早地將他做為大人看待,家裡商量什麼事情,總是把他帶在身邊。
賈赦道:「起來,你這成什麼樣子。男兒膝下有黃金,老子傳給你的可是國公的位子,是讓你動不動就跪的?」
賈璉梗著脖子:「我跪自己的父親,天經地義,誰也不能說跪自己父親是軟骨頭。」
邢夫人也叫孫苑起來:「你這些年的功勞苦勞大家都看著呢,別聽璉兒胡說,好孩子,快些起來。」孫苑只低著頭,一會兒膝前的地上就有了水痕。
願意跪你就跪吧。有時賈赦拿賈璉也沒有法子,那也是個犟的,就如那次不讓人叫他老爺,還有現在也不愛聽人叫他國公爺,賈赦也扳不過來。
「你得知道,不是我不信你,也不是怕你們到時兄弟鬩牆。只是琮兒走的路與你不一樣。不乘著現在我與他先生都在,為他把路鋪得平些,到時都是你的事兒。」賈赦甚至摸了摸賈璉的頭。
要是平時,這麼大的人了還讓人如小孩子一樣摸來摸去,賈璉早就蹦起來了——雖然他其實挺願意自己老子還當自己是個孩子,可是年齡在那裡放著,那是寧寧與安安的待遇好不。可是現在賈璉已經不顧得這些,還是在那裡梗著脖子問賈赦:
「父親就這麼不信我?我怎麼就照顧不了弟弟。」
賈赦搖頭:「你是我頭面二十年耽誤了,沒好生教導過你,所以為些年來才加意磨練著。說來這幾年,別人我都是誇獎的多,唯有對你,我是苛責的多。我自認對別的孩子都算是個好父親,可是對你,卻算不上。」
賈璉眼裡就有了濕意:「父親磨練我,我都知道,再不為這個埋怨父親。」
賈赦就道:「即是不怨,老跪著做什麼,起來聽我把話說完。」
賈璉無法,只好自己起來。就算是夫妻父子歸坐,還能看出心下的不安。
賈赦接著道:「你們兄弟一文一武,是好的。可是在別人的眼裡,卻有些過了。咱們家一門,現在已經顯赫已極,我也沒有什麼更進一步的心思。不光是你,就是聰聰這一輩,只要能守成,我就已經知足了。所以給你們兄弟分家,我是想了又想,也是保全這個家的法子。」
賈璉這次不再那麼激動,把老子的話想了又想,覺得確有幾分道理。可是這些年,府上和睦不說,大家一起親親熱熱,遇事有商有量地,乍然說要分了,心裡還是不自在。只自己虎著臉,不再出言反駁。
賈琮一直沒有說話,現在才道:「父親讓我立門戶,我不反對。只是我是庶出的,這些年家裡並沒有半點拿我另眼相待。就是哥哥嫂子,也將我與巧姐兒聰哥兒一樣待承。只是庶出就是庶出,父親比我明白。」
「胡說什麼。」賈璉先於賈赦發聲:「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
賈赦卻點點頭:「琮兒這話說得極是。我早說過,一個家裡這個長幼、嫡庶是要講究的。只是我希望,到你們自己那個時候,我們家裡再不會有琮兒這樣的事兒。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孩子我都打心裡疼。想來人心都是人樣的,所以將來只要不是絕嗣,我家裡斷不該再有庶子、庶女之事。」
此話就有教訓的意味在裡頭,不說賈璉賈琮,就是平親王與聰聰,都站起來領訓。
「當日我就說過,公中之物,都是璉兒的。所以這些年來,我才加意研究各種東西,為的就是給琮兒攢些家底。好在皇上大方,將他自己那份水泥的股份給了琮兒,所以璉兒大可不必擔心,現在人家琮兒的家底,未必比你薄。」
賈赦又止住想說話的賈璉:「讓你老子把話說完好不好。今天給你好臉,連話也不讓我說了不成。至於那鋼的分成,不過是我與皇上說笑,畢竟那東西涉及了刀兵,咱們只當沒有那一回事。」
屋裡眾人都點了點頭。錢到了一定時候,也不過是帳本子上的數字。鼎國公府可不是原來的榮中府,別說沒有寅吃卯糧的事兒,怕是上一個卯年的糧還吃不完呢。
「我手中的私房,按說應該要給你們兄弟平分。只是琮兒還沒有成家,所以就多給他一些。還是分成兩份,琮兒自己一份。剩下的再分成六份,璉兒一份,念恩一份,黛玉一份,迎春一份,聰聰一份,巧姐兒一份。你們別怪我不想著安安與寧寧,念想自然給他們,只是聰聰是長孫,自有他那一份。巧姐兒也不用我說了,我認下這份偏心。」
孫苑就又跪下:「媳婦本不該多話,只是請父親體諒我們做兄嫂的心。琮兒再是自己手裡有錢,也是家裡的人。我也不敢說分多分少的話,只請父親同意,將來琮兒的大事,由我們做兄嫂的承擔。」
賈赦自然點頭:「這個由得你們。你做兄嫂的疼弟弟,我幹嘛要反對。」
此時邢夫人已經把七個盒子一溜地擺了出來。平親王只道:「我與玉兒只一份做念想罷了,幹嘛非得多得一份。父親是知道的,我們並不缺這個。」
賈赦搖頭:「當日你們成親的時候,我是一點也沒有添過。畢竟玉兒的嫁妝太多,哪兒還經得住我湊熱鬧。現在也不過是把那時的補給玉兒。」
邢夫人一份份把盒子遞給各人,只迎春的那份還是自己替她收了。
賈琮自己對著孫苑道:「好嫂子,我那裡是不準備開火的,我愛吃什麼,嫂子可別忘了。」
賈璉白他一眼:「快快地把飯錢拿出來,我倒忘了,你還是個財主。」
賈琮就涎著臉笑道:「哥哥別急,等我接了父親母親去我那裡住,哥哥儘管吃去。」
氣得賈璉道:「我是長子,父親母親自然是我奉養著,你小孩子家家會奉養嘛?」
賈琮壞笑:「我就是不會才學呢。到時不得讓父親母親去替我帶孩子?」大哥,你連媳婦還沒有影子呢,想得也太遠了。
眾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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