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驀然重逢,原來是你
七月初七,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漫天飛舞的榴花夾雜著裊裊不絕的幽香散落在風中,讓人心動,亦讓人心醉。
陣陣的鑼鼓之聲慷慨激昂,響徹雲霄,博陽的男女老少早早就起來了,為的就是見證一個無比盛大又無比壯觀的一幕。今天,便是密國卿瑤公主,與蠻夷世子成親的大日子。
長街上,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博陽府衙門口,門庭若市,人人爭先恐後地在爭搶著東西。
一個普通的過路人,有些不明所以,隨便找到一個老漢問到。
「老人家,這是發生什麼了,怎麼博陽如此熱鬧,而且,為什麼這府衙門口如此水泄不通?」
那老人家佝僂著身子,一邊拄著拐杖,一邊用另一隻空閑的手捂在嘴邊,咳嗽了幾聲。繼而,裝作深沉地說到。
「公子怕是剛來到此地吧!這裡之所以那麼熱鬧,便是因為當今陛下最為寵愛的妹妹——卿瑤公主,要與蠻夷世子成婚了,就在今天,這不,陛下為了熱鬧,將我們這邊陲小地,裝扮的如此隆重熱鬧,就是為了此次和親。而這府衙門口之所以如此擁擠,都是因為大家在等著發銀子呢?咳咳咳!」
老漢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地咳嗽著,他不禁感嘆到。
「陛下對於這個妹妹真是寵愛有加。不說了,不說了,聽說這個每人有份,我也要去湊個熱鬧,沾點喜氣了。」
說著,老漢便頭也不回地朝著府衙門口走去。
天邊,一陣風吹過,似風非風,像是一陣風,又像是一聲嘆息。
……
府衙內,戒備森嚴,卻又熱鬧非常。
「公主,吉時已到,您該啟程了。」
一個清榮俊秀的侍女對著此時坐在床上的人說到。
「走吧。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罷了。」
床上那個身穿大紅金絲婚袍,頭蓋鸞鳳和鳴蓋頭的人輕輕說到。
「諾。」
侍女推開門,接著數十個同樣清秀的侍女便簇擁過來。有些人攙扶著,有些人追隨著。
「好香,是石榴花!」
身穿火紅嫁衣的女子說到,言語間,有些欣喜,又有些悲涼。
「回公主!正是石榴花。」
身邊攙扶她的那個清秀侍女答到。
「很好,很好!」
火紅嫁衣女子說到,接著便再無答言。侍女們不知公主何意,也沒再說話。
府衙門口密集的人群,此時已經被侍衛驅散開來,只空餘一頂百鳥朝鳳喜轎坐落於門口中央。轎子很大,是需要十八人共同抬的。
女子被侍女小心攙扶進去,緊接著,一句「啟程」之後,悅耳的嗩吶聲便爭相飛舞在這博陽的每一個角落。
女子撫摸著手上的這朵石榴花,誰也不知道這朵花是何時存在的,就像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何時來的。
花帶微香,依舊如往常般嬌艷,火紅的花朵與此時身上的衣衫相得益彰。可縱然如此,女子的心中還是沒有半分喜悅。因為,那個人不是他。
不知過了多久,震天的嗩吶聲漸漸沉了下去,晃動的花轎也逐漸停穩了下來。
突然,一陣風吹過,一隻手伸了進來,接著便是一個戴著面具的人影浮現在眼前。
終於到了么?是啊!他終究還是沒有來。
女子終於死心了,他將自己的手放到那個戴著面具的人伸進來的手上,緩緩走了出去。
她的侍女將她攙扶在身邊,將一段帶有紅花的紅色綢帶,遞到了她的手中,然後,扶著她緩緩走進門。四周有些熱鬧,不計其數的賓客,散布在各方。
女子沒有羞怯,亦沒有任何動容。廳堂內,大大的紅色囍字懸挂在廳堂中央,案桌上,兩隻精美喜慶的紅燭分別擺在兩方。紅燭之上,龍鳳呈祥的圖案,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讓人不得不讚歎這手藝人的高超。
「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行禮。」
一個渾厚粗獷的聲音響起,霎時,四周皆寂。
「一拜天地!」
這是成親之禮儀,自古男女皆如此。是以,她與他皆轉過身,面對著蒼穹之天,雄厚之地,俯身一拜。
「二拜高堂!」
古書有雲:蠻夷婚俗規定,凡和親女子。皆要與世子在兩國連接之地,成親洞房之後,方能回蠻夷。
聽老一輩的人說,蠻夷之人素來注重血脈,而身為貴族之人,對此更為重視。這是為了防止一些不幹凈的人,玷污蠻夷血脈。
也正因為這是在兩國交接之地,為了君主安全,蠻夷王也並未來。而卿瑤早已沒有父皇,母妃。所以,身為王兄的凌風便應該來此。
只是與蠻夷一樣,為了君主安全,凌風也本不該來。只是,卿瑤是他最為珍愛的妹妹,無論如何,他也必須來。所以,只要加強守衛,做到保護凌風安全就好。
一拜天地,自然就是新人叩拜天地,以表對天地萬物之尊敬。而這二拜高堂,則就是新人叩拜雙親,以表做兒女之孝敬。夫妻對拜,意為夫婦一體,亦師亦友之相敬。
當二拜高堂的聲音響起后,她轉過身,但是,令她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原來,她在低頭的時候,不經意之間,從蓋頭的縫隙中,看到了震驚的一幕,原來,面前的案桌旁,除了之前那兩根耀眼奪目的紅燭之外,再無其他,兩張座椅皆是空空如也。
蠻夷君王沒來,自是情理之中,她毫不在意,只是就連凌風,那個她曾不知何時就已經愛上的男人,亦沒有來。
縱然他不知曉她對他的愛,她對他的好吧。可情到深處,卻仍是讓人傷懷。
是啊,她不配。可能,於他而言,她本就沒放在他的心上。
他是一國之主,是密國的天,為了安全,他確實不該來。只是她不知為何,心裡縱有千百般說辭想為他開脫,卻總是感覺胸口那個地方,有些發澀,又有些發苦,像是那個地方的那個東西和那個人亦消失了一般。
一絲悲涼摻雜著苦澀從心頭油然而生,痛到心裡,苦到心裡。
是啊,無論她怎麼想他,一切皆是不能。她將要與這蠻夷世子成婚,此後,於他於她而言,彼此都將是天涯陌路人。走上這條路,不管是為了誰,皆都是她自己的選擇,難道,不是么?這樣一想,是以,她便舒心很多。
「夫妻對拜。」
她強忍著淚,強忍著苦,再次低下了頭。只是,她這次卻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是一個戴著面具,身穿金絲紅綢錦緞的男子,站在她的對面。通過蓋頭的縫隙中,她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那個掛墜。
聽說密國的世子自從出生以來,便戴著一個由隕石所做的吊墜。而且,經常戴著面具。
「共入洞……」
聲音還未畢,她卻倒下了。
是的,她倒下了,就似一片無所依託的落花,無聲無息地倒在了風中,夢中。
半夢半醒之間,她彷彿還記得那天禮儀姑姑曾告訴過她說。
「成親之禮,尤為重要,不得馬虎。成親要有三拜,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彼此。禮成之後,便成夫妻,禮不成,則夫妻名不正,言不順,故也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夫妻。此乃大事,切記切記。」
還記得那個時候,女官再三叮囑她說要懂禮,守禮,告訴她禮儀之重要。
「是啊,禮不成,則名不正,言不順。不管世人如何看待,至少,於我看來,便是如此。因為,我愛的人是你!」
眾人皆是一片手急腳亂,一場盛大的前所未有的婚禮,終於,以一種同樣前所未有的結果,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
月光下,婆娑的花瓣似一陣花語,帶著月色,輕輕拂到她的身旁,她的夢中。
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地方,依舊是那棵石榴樹,只是那個人卻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
……
「我願意,我願意替公主去和親,她去和親只是因為賭氣,因為,一個誤會。」
「是什麼誤會?」
「她誤會我喜歡她曾喜歡的一個人,以為,我會和她搶,為了我,她甘願自己受苦,願意離開這裡,從此不再受苦。所以,她才會決定去和親。都怪我,只是,公主誤會了,因為,那個人是我的弟弟,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久別重逢,所以,我的行為可能過於激動,以至於公主誤會了我。」
「原來如此,只不過你當真願意替公主去,不後悔?此去經年,天高水長,可能你再也不會回來,也可能再也見不到公主和你的弟弟了,你定要再三思量。」
「我不後悔,不只是為了弟弟和公主,也同時為了陛下,至少陛下不會再繼續憂思。奴婢能為陛下分憂解難,自是人生無憾,還望陛下應允。」
「好,你的忠心,朕明了。只是,你此去還要再準備和自己的弟弟見上一面么?畢竟,可能,這將是你們之間的最後一面了吧!」
「多謝陛下,還是不見了,有些人,有些事,還是忘了的好。長痛不如短痛,況,這於陛下,於公主皆是隱患。這次的偷天換日,只能萬無一失。」
「好!你放心,你既如此為公主,為朕著想,朕必不負汝,你的弟弟就交給朕了。」
「奴婢多謝皇上!」
……
舊時舊事,重重浮現於腦海,浮現於眼前。眼淚不自主由眼眸中泛起,又流下。
「公主,你還好么?只要你好,清兒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原來,竟然這個人不是卿瑤,而是清兒。原來,她喜歡的不是李義陽,卻是凌風。
卿瑤想錯了,而凌風亦是想錯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從外面出來一個男子,穿著大紅衣袍,帶著面具。
清兒聽到這個聲音,又重新閉上了眼睛,她害怕。
「我知道你醒了!」
男子突然說了這樣一句,清兒有些驚訝。她心想,這個男人怎麼知道?
於是,清兒坐了起來,朝著男子行了一個禮。
「世子安好,世子請便。」
說著,清兒便準備寬衣。
「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么?」
男子有些慍怒。
「世子難道不是這樣想的么?世間男子,都說人生有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是以,世子難道不以為然么?」
「我當然在意,只是不是我愛的人,我是不會趁人之危的!況,我喜歡的是真的卿瑤公主,而不是一個假冒的卿瑤公主。」
男子淡淡說道,言語似清風明月,涓涓細流,那樣的淡,又那樣的輕。
「你說什麼?」
清兒不禁震驚,這乃是皇宮秘辛,鮮少人知,況,這蠻夷世子又不曾見過公主。清兒有些疑惑,他是怎麼發現自己是假的?
「你胡說?我就是真正的卿瑤!」
清兒不禁有些生氣,她妄想用自己的慍怒來掩蓋這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不是,因為,雖然,行為習慣是可以模仿的,但是,感覺卻是不能模仿的。」
男子依舊是很輕很淡地說到。
「感覺?你胡說。」
清兒仍是不甘地說到。
「我有沒有胡說,你待會就知道了。」
說著,男子便將自己的面具,輕輕摘了下來。
「是你!」
清兒不禁捂嘴震驚到,此時的她滿眼的不可思議和不敢相信。她從未想過是他,也從未想到竟然是他。縱是曾經有過千百遍這樣的想法,可如今夢想成真,卻仍是意料之外,難以置信。
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么?
我一直在想你,你清楚么?
窗外,流光一般的月色映射在如火的榴花上,被割成無數半。而他的身影彷彿亦如那纏綿的月色一般,同樣留在了她的眼中,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