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蓮卷 第十九章 冥海之濱(上)
被馬車恍醒的炎霄頭疼欲裂,抬頭間眼前伏霜白、雲佛鈴、阿酒皆在馬車之中,昨晚...他明明記得喝醉了酒夜宿花樓,可這輛馬車盡像是從未踏入過樓蘭古城般朝冥海之濱而去。
「謝謝您...」
此時依舊斜撐額角,閉目養神的幽熒耳邊傳來一聲密語。睜開右眸看了眼正盯著自己的伏霜白,嘴角笑意不著痕迹。
昨夜醉酒後的伏霜白本該失身,被突然而至的幽熒阻止,驟然清醒方才免於床笫之歡,至於之後發生了什麼,伏霜白也記不清了。
「昨晚...我們...」
阿酒悠悠開口,打開了炎霄的質疑。
「阿酒...昨晚我們不是在...」
「你們怎麼了?」
伏霜白望向神色莫名的兩人,就連雲佛鈴也好似失去記憶般,重複而語。
「我們一直都在馬車上呀?!」
伏霜白能明白自己為何如此,但云佛鈴的突然轉變,讓伏霜白不由得望向正看著阿酒的幽熒,背脊發涼。
阿酒抬頭見幽熒正看著自己,猛的低下頭,心跳如雷,怪異的感覺不斷攀升,昨晚她醉酒後明明...
「夫人,昨晚你可是夢見為夫了?」
突然而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炸得阿酒蹦躂而起,又被加重顛簸的馬車彈了回去直接落入幽熒懷中,指節觸碰間冰涼寒意驅散急速上升的體溫。
回眸,幽熒完美至極的容顏近在咫尺,腰間不斷加重的力道將阿酒徹底拉入幽熒懷中,銀面貼臉,輕語而來。
「夫人,路途顛簸,為夫這裡最安全」
言語間一語雙關,曖昧的氣氛在馬車內爆發,雲佛玲不好意思的低頭,望向攬過自己的炎霄,唯有伏霜白瞳孔忽明忽暗,望向幽熒,耐人尋味。
隨著冥海之濱的臨近,灼熱氣息不斷攀升,連馬匹也如脫水般直接倒地不再動靜,五人下了馬車,只見唯一一條通往冥海之濱的道路,懸浮於赤紅焱海之上,海面生靈殘骸起伏,隨處可見。
「這裡就是通往冥海之濱的赤紅焱海?」
炎霄望向即便距離數百米也能感知到灼熱的赤紅焱海,拉著雲佛玲的手掌不斷握緊,他雖然聽說過赤紅焱海,但從未想到竟會如此壯觀可懼。
「被冥海之濱上古萬年不熄的極致金焰煎灼,這片赤紅焱海吸收了金焰所蘊含的能量,雖有不及但絕對兇險至極」
阿酒靜靜聽著炎霄與伏霜白的話語,像是受到召喚般本能的往前跨了一步,卻被雲佛玲拉回。
「阿酒,最要小心的就是你!」
「我...」
「夫人莫怕,為夫陪你」
阿酒未說完的言語,被跨步臨近的幽熒止於口中,無形中一股與上古極致金焰近相抗衡的極冰之寒自身後傳來,阿酒心下一驚,正欲轉頭,幽熒已攬住自己的腰身,轉頭望向炎霄三人。
「不去嗎?」
略顯輕佻的言語,激起炎霄內心的澎湃之氣,毅然決然的拉起雲佛玲。
「佛玲,我們也去!」
雲佛玲見炎霄如此鄭重,也不多言依著炎霄前行,伏霜白走在最後,望向走在最前面的幽熒與阿酒,心中暗藏的波濤,更加洶湧。
六界生靈自天地初開,繁衍而生,吸浩瀚之靈氣,歷千萬之時光,墜入萬劫輪迴,終逃不出陰陽輪迴,七情六慾。
行走在赤紅焱海之上的五人,四周灼熱之氣如受召喚般凝結而起,化為海中飛躍而起的焰龍,盤旋於天地成五人眼前兩道結界之門。
「一曰恆天貴胄,是為帝;二曰乾坤無極,是為力」
磅礴之聲傳來,映入五人腦中。
「這是...」
「抉擇」幽熒回應間低頭看向被自己護在懷中的阿酒,這是他五百年來唯一一次願意相信,所以他想要賭一次真假,故而低頭對阿酒再聲道:「夫人...想選擇那一個?」
阿酒對上幽熒燦若星辰的赤金瞳,顫抖的手臂在兩道結界之間來回波動,最終停頓,靜止了幽熒加重的心跳。
「乾坤無極,力」
話語既定,恍惚中阿酒在幽熒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靨,彷彿歷時千萬之久,終於再次綻放在自己眼前。
「我也是!」比起阿酒的徘徊,炎霄從第一聲聽到,內心就已然下了決定,朝雲佛玲道:「你願意同我...」
「我願意!」
不給炎霄言語的機會,卻讓炎霄頃刻間暖意侵身,連抓著雲佛玲的手亦是十指緊握。
「伏師兄,你呢?」
雲佛玲看向呆愣在原地久久無法抉擇伏霜白,宛若身處夢中。許久方才轉過身來,看向已然做好決定的阿酒、炎霄、雲佛玲。
「我...選.....」
「煜翾!你身為玄帝天君!怎可棄芸芸眾生而不顧!」
「選....」
「煜翾,萬物輪迴皆有命數,你怎可忘了你是誰!」
「我....」
炎霄只見伏霜白踏出的腳步,忽然又收回,如此反覆多次,竟像是無形之中深陷某種強大的幻境,因極火而渲染的紅潤玉顏上沁出無數汗漬。
「伏師兄!」
眼看炎霄就要去拉已現決定之向的伏霜白,幽熒抬手阻止了炎霄前進的步伐,望向伏霜白。
「他的路必須要走,我們的路...」幽熒收回目光,落到阿酒身上:「亦然!」
說罷,四人見伏霜白踏入了恆天貴胄,帝之結界,也踏上了另一道結界。
「叮鈴...叮鈴...」
風吹動銀鈴,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響,如玉石抨擊間如夢似幻。懸挂在雲層之中,抬首間九重飛靈翱翔五彩神空,美不勝收。
「這是哪裡...」
踏入帝門的伏霜白,被眼前之景所震撼,抬眸往前,一位身著帝服袍的男子正在昊天壇上一遍又一遍修行御劍之術,舞動間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見其光耀刺芒,靈劍應召直衝天際,散發出純正浩然的玄璣罡氣,玄天劍赫然而顯!
伏霜白疾步而行,男子轉頭間幾乎與自己一摸一的眉眼震驚了渾身僵硬的伏霜白。
「玄帝天君」
靈清仙官在不遠處朝煜翾行了禮,煜翾展顏而笑,令整個昊天壇蓬蓽生輝。
「今日觀天星君察覺極北之巔降入極焰金火,恐生有異,故讓臣來告知天君」
「哦?」煜翾頗覺有趣,望向靈清仙官:「既如此,你隨本君去看看便是」
「是」
伏霜白明明就站在兩人身邊,兩人竟好似未曾感知伏霜白的存在,徑直朝北極璇璣洞而去。
極北之巔,白晝皆寒,北極璇璣洞內更是遍地冰鋒,銳利得如同薄如蟬翼的劍刃。
煜翾揮手散去眼前的冰鋒,往洞內走去。不多時,深處一抹紅艷映入眼帘,再靠近便見紅衣之下女子緊緊捲縮一團。
「天君!」
唯恐生變的靈清仙官便要阻攔,卻被煜翾伸手攔住,淡淡的話音夾雜著些許驚喜之意:「無妨」
緩慢蹲下身,煜翾望向正透過銀面觀察自己的女子。
「你是誰?」
「我?」
女子指了指自己,忽而見煜翾身後靈清仙官面容不善,立即撤身,臂膀展開間九條極焰火鳳吞噬三人四周冰鋒,化為女子手中的六尺長槍。
煜翾見此朝靈清仙君怒目而視,呵斥道:「出去!」
「天君!」
「想讓我再說一次嗎?」
靈清仙君抵不過煜翾眉宇間的威嚴厲色,轉身走了出去,只剩下女子和煜翾的洞內,煜翾轉身看向女子。
「本...我叫煜翾,你叫什麼?」
煜翾不知道為何自己對這個女子有種不一樣的情愫,許是那抹極焰之火所帶來的驚艷,煜翾心裡想著,面上亦是笑顏。女子觀望許久,方才道。
「九極」
「九極...」煜翾默念了幾遍,忽而接道:「九五之天命,萬物之數極,好名字!」
「...」
女子沉默不語,煜翾朝女子近了步,但見女子未有攻擊之意,心下一動。
「你...願意跟我走嗎?」
「有酒嗎?」
女子沒由來的一句話,讓煜翾瞬間笑出了聲,尋常皆會問你是誰?去哪裡?有何好處?但偏偏此女子卻是這句。
「有」說著,煜翾停頓加重了回應:「管夠!」
「好」
當煜翾再次踏出北極璇璣洞時,身旁已然多了個紅衣女子,至此天界也就多了個九重戰神。
......
是夜,卻也不知道歷經了多少歲月,煜翾身旁已然沒了九極的身影,煜翾獨自坐在玄皇殿中望向正殿上的數十神殿仙君,眉宇間冷若冰霜。
「天君,梵心私自攜帶九轉金蓮墜入輪迴,瞞天過海,創下九重天地之罪,您就這般置之不理?!」
嚴語厲聲間,話語加重了煜翾眉宇間的寒氣。
「天君,就算不追究梵心,您怎可放過失約於大寺佛陀的九極!此人殺戮甚重,創六界之史無前例,更用輪迴來欺騙諸天神佛!」
「...」
「天君,你可是這九重天地間,身懷昊天正氣的君王啊!」
「夠了!」終於爆發的煜翾緊抓五指,於掌心划裂深痕,沁出袖袍下的驚心艷紅,冷靜道:「此事本君自有決斷」
說罷也不顧數十神殿仙君,轉身進入了殿內隔間靜坐片刻,忽而又站起身來朝人界而去。
伏霜白不明白這一切到底與自己有何關係,但冥冥之中的牽引將他帶入一場九天浩劫。
親臨人界的煜翾,落入一場盛世婚宴,當再次見到九極時,依舊銀面紅衣,但常著的紅衣已然換成了刺目的喜服,正滿懷歡喜的走向同樣身著喜服的梵心。
伏霜白很清楚此時而來的煜翾並沒有任何殺戮之心,卻不知道為何,緊隨煜翾朝兩人靠近的間隙,萬里碧空驟降驚雷,掀起人界驚天駭浪,轟向三人。
電光火石閃過,煜翾被逼退,再回首時只見雙眸赤紅的九極已用緊握的拳頭刺穿了梵心的心臟。九轉金蓮驟然幻顯,升入空中金光萬丈。
六界生靈,神魔鬼道蜂擁而至,一時間喜堂化為無間地獄,哀鴻片野,殘屍遍地。
腥血之間九極懷抱梵心的屍首朝天凄厲吶喊,噴出的鮮血染紅了煜翾的視線,放大的瞳孔中化為上古赤金焱凰,散盡萬年修為,極焰之火應召從天而降,瞬間吞噬所有生靈...
後來發生了什麼,伏霜白已然無法思考,直覺被煜翾體內無限放大的恐懼和震驚壓制了所有感官,天旋地轉間被拉回北寒城的夢境。
煜翾站於眾神之巔,手中大羅冰鏡無限生長,全然不顧耳邊的言語。抬頭間天地黯然失色,華袍金冠無法掩蓋的俊顏上滿是決然。
「吾之罪孽,吾必承受。」言語間堅定不移,銳利目光掃過眾神,懊悔之意接踵而來:「吾之悔意,即便魂歸天地也抵不過!」
「天帝!」
「天帝!」
「天帝!」
重重呼喚聲、阻止聲接踵而來,刺破伏霜白的耳膜。而那位名喚煜翾竟好似充耳未聞般,同手中萬丈大羅冰鏡墜落。
與此同時,煜翾墜入天地間的磅礴神力湧進伏霜白四肢,玄璣罡氣化作巨大光球將伏霜白罩入其中,只覺一股強大到令經脈盡碎的力量撕扯著自己虛弱的肉體。
腦海中刻印的玄天心法隨懸浮的軀體自行運轉而起,浩然純正之氣侵入心臟,帶起劇烈震動,乍現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