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簡松意早上起來看見冷冰冰空蕩蕩的廚房和餐廳時,愣了愣。
我飯呢?
「叮咚」一聲,微信響了。
唐女士:[阿姨兒子生病了,請了一星期假,你自己去對門兒隨便蹭點吃的吧]
唐女士:[順便給你看一下你爸親手做的燭光晚餐]
唐女士:[牛排.jpg]
我大概是個意外。
簡松意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太無情了。
他也沒那臉一大早跑人家裡去蹭吃蹭喝,只能燥悶地抓了抓頭髮,頂著滿臉睏倦的喪氣,隨手勾了把傘就出了門,而黑色賓利已經停在了門口。
還好給他留了一個張叔。
簡松意劫後餘生地吐了一口氣,然而當他打開車門的時候,那口氣卡在了喉嚨里。
柏淮為什麼會在他家車裡?還坐後座?手裡還捏著個飯盒?
早起的後果就是腦子不清醒,簡松意一邊質疑著,一邊坐到柏淮旁邊,還帶上了車門。
直到車已經開始行駛,他才愣愣地問了一句:「你剛轉來就逃早自習?」
簡松意因為實在做不到早上六點起床,所以在唐女士和年紀第一的雙重保證下,學校特批他不用上早自習,趕在八點鐘第一節課前去就行了。
但是柏淮憑什麼?他能考年級第一嗎?
他不能。
柏淮低頭打開飯盒,一臉淡然:「爺爺說我身體不好,早上多睡會兒。」
簡松意是真沒看出來他身體哪裡不好,學校那群領導還真是看到個「柏」字就昧著良心瞎了眼。
「我為柏爺爺這種寵溺孫子的行為感到痛心疾首。」
「彼此。」柏淮把飯盒遞了過去。
一碗餛飩。
簡松意接過碗,很禮貌:「謝謝柏爺爺。」
「叫爺爺倒也不必。」
「……」
簡松意覺得自己就不該省掉「替我」那倆字。
「哥哥倒是還行。」
「呵,你還欠我聲爸爸呢。」
柏淮挑了挑眉,沒有出言反駁。
簡松意發現,這個人只要不帶眼鏡,看人的時候就會特別欠揍,而且他發現這人的眼鏡其實壓根兒沒度數,不知道在裝什麼逼。
不過吃人嘴短,他暫時不和他計較。
然而勺子攪了兩下,卻沒能下得去口。
柏淮瞥了一眼,把碗接過來,塞了一盒餅乾給他:「你先吃這個。」
然後又拿了雙筷子,開始挑揀著裡面的香菜。
阿姨做飯的時候他還不知道簡松意家裡沒人的事兒,也就沒來得及提醒,不過還好香菜只放了幾根做裝飾,剁得也不碎,很快就撿了出來。
當乾乾淨淨的餛飩重新回到簡松意手裡的時候,他咽下嘴裡的餅乾,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去,柏爺牛.逼啊,居然還了這碗餛飩一個清白!」
等於人餛飩配了香菜就不清白了?
柏淮覺得這人說話有問題。
不過那聲「柏爺」還湊合。
簡松意吃飽喝足以後想起了知恩圖報,戳了戳柏淮手臂:「昨天晚上最後那道物理綜合題你做出來后我還沒幫你看呢,要不現在拿出來,松哥給你講講?」
「不用,到學校了。」
「你自己說的,可別後悔,摸底考試考砸了可別賴我。」
「不會,我成績還湊合。」
「……」
是挺湊合的,北城市狀元呢。
這人裝起逼來簡直可以和他一較高下。
簡松意腹誹著打開車門下了車,倒也沒忘撐傘等柏淮一會兒。
雨一點也沒比昨天小,但到了教室后,柏淮淺栗色的頭髮卻還是乖順地貼在腦門上,絲毫沒有像昨天一樣被撥亂。
因為只是一個摸底考試,南外的學生又普遍具有自覺性,也就沒布置考場,每個班學生都坐在自己位置上。
早上語文,下午數學和英語,晚自習理綜。
一天之內考完,不打算給學生留下一根頭髮。
本著給這群高三學生一個下馬威以鞭策他們刻苦努力的原則,這次摸底考試的題出得難於上青天,整個北樓的一層和二層哀鴻遍野。
南外是按成績分班,一班到五班,依次而下,所以按理說高三一班的氛圍應該最輕鬆。
確實本來也還算輕鬆,覺得這種難度也還吃得消,但偏偏他們班有兩個大魔王。
簡松意本來就屬於天賦型選手,腦子靈活,記憶力好,反應快,有時候做題就是憑著第一直覺,所以速度向來遙遙領先,提前半小時交卷已經屬於常態,一班的人也習慣了。
然而他旁邊還坐了一個柏淮。
柏淮做卷子的風格和簡松意不太一樣,看上去很認真細緻,慢條斯理,但是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當簡松意還在答最後一道閱讀理解的情感分析的時候,他已經翻過背面開始寫作文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簡松意筆也不轉了,小人兒也不畫了,立馬提起精神集中注意力開始提速,最後總算是和柏淮在同一分鐘內交了卷。
而等到下午英語和數學考試的時候,這場沒有戰爭的硝煙愈演愈烈。
英語一個小時十分鐘交卷。
數學一個小時二十分交卷。
每次聽到教室後排角落裡傳來「啪」「啪」兩聲放筆的聲音后,就會看見兩道英俊逼人的身影慢騰騰晃上講台,交了卷子,完了再慢騰騰晃回去。
一個開始睡覺,一個開始看書。
悠然自得的樣子讓一班這群全省尖子中的尖子陷入了自我懷疑。
為什麼他們可以這麼快寫完卷子?
我是不是傻?
我是不是不應該在一班?
我是不是不配坐在這裡?
我好像有點自閉。
:)
考完數學到晚自習之間有一個小時。
因為不算正式開學,學校食堂只開了兩個窗口,簡松意嘴養得叼,瞧著那飯就沒食慾,外面下著雨又懶得出去,索性不吃了,留在教室里刷著理綜卷子。
白天三門考試他都比柏淮略微慢一些,雖然最後時間差距卡在一分鐘內,但是他自己心裡清楚那是因為他的字飄得已經飛上了天。
而他看過柏淮的卷子,乾淨整潔,字跡清雋。
這就有點氣人。
所以他準備先練練手,找到題感,晚上教某柏姓逼王做人。
而某柏姓逼王顯然不care他的想法,問他借了傘就不知道往哪兒去了,教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正好圖個清凈。
然而十幾歲的年紀是沒有清凈的,一個排隊打飯的時間,高三一班新轉來的那個大帥逼alpha是個和簡松意一樣的大魔王的消息就傳了開來。
夾雜著高三一班同學們的血淚辛酸和其他班同學天真無邪的崇拜。
差距越大的人越不容易嫉妒,到了四班五班能做完卷子的都寥寥無幾,所以對於這種幾乎只用了一半考試時間就交卷了的人,他們完全感受不到壓力,只剩下景仰。
因此相比考試成績,他們更關心這個新轉來的大帥逼是不是真的大帥逼。
對此高三一班的同學就很有發言權了,尤其是坐在兩位大魔王前面的徐嘉行,那手都快插到胳肢窩了:「那必須帥啊。我們松哥,你們都知道吧?」
眾人小雞啄米,還有幾隻小母雞崽兒光聽見「松哥」兩個字就微微紅了臉。
徐嘉行很滿意這個反應:「新轉來那位,可一點兒都不比我們松哥差,而且還是個已經分化成熟的alpha,瞅著好像比松哥還稍微高了一丟丟,你們品品看,是不是個極品大帥逼。」
語氣里那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彷彿誇的是他爸爸。
徐嘉行和簡松意關係不錯,他都能這麼說,那十有**就是真的。
眾人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突然冒出一個聲音:「嗨,你們初中都是南外直升的,所以連柏淮都不知道,還在這兒議論呢。我給你們說,柏淮當年在我們一中那就是校霸加校草的存在,而且次次都是年級第一,如果不是後來轉學去了北城,中考狀元還指不定是不是簡松意呢。」
「……」
「這不是我們松哥的劇本嗎?」
「那我們松哥不是遇到對手了?」
「刺激!」
「決戰紫禁之巔!」
「來來來,下注下注,這次摸底考誰理科第一。」
「那必須我松哥,三包辣條。」
「作為一中升上來的,我信我柏爺的傳說,押六包!」
「我也來,我也來!松哥,五包!」
……
「我押簡松意,他不是年級第一的話,我請他們班所有人喝奶茶。」
聲音細細小小,在一群大嗓門裡顯得有些怯生生,卻是目前為止最豪氣的賭注。
眾人紛紛看向這位大款,只見是一個臉圓圓,眼睛也圓圓的小姑娘。
徐嘉行挑了挑眉:「林圓圓,別衝動啊,我給你說,就我的一線情報,柏爺做題應該是以極微小的優勢領先松哥的。」
「我……我沒衝動,我就是相信簡松意。」
小姑娘說完這話臉都紅了,隨便打了兩樣菜就跑到角落裡。
對於這種漫山遍野的簡松意的愛慕者,大家見怪不怪。
只有拿著飯盒剛從教師食堂出來的高挑少年朝角落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然後撐著黑傘,緩緩走進雨幕。
柏淮回到教室的時候,簡松意正在和一個omega說著話。
他懶懶散散地翹著椅子,嘴裡叼著一袋酸奶,面前放著一份三明治和一個飯糰,omega坐在徐嘉行的位置上,幫他拆著塑料包裝紙。
omega低聲說了句什麼,柏淮也沒聽清,但就看見簡松意唇角突然上翹,眉眼上揚,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粲然的笑意,澄澈明亮,直達眼底,像是想起了什麼記憶深處最耀眼的回憶。
不得不承認,簡松意從小就是唇紅齒白的好看小孩兒,好看得明艷又張揚,不知收斂,咄咄逼人。
柏淮走到座位,把飯盒隨手塞進了桌肚,動作自然又迅速,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坐下來后才看清楚omega的正臉,是昨天那個要為簡松意守身如玉的。
好像叫周洛。
個子纖細,白凈清秀,看上去就是個好脾氣的,挺適合簡松意這種大少爺的類型。
他也就看了一眼,什麼都沒說,又拿出一本新的物理練習冊開始刷了起來。
筆尖劃過紙張,沙沙作響,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泛白。
周洛從他進來后,就因為驟降的氣溫打了個寒顫,他一邊飛快地拆著包裝袋,一邊偷偷打量。
好看是真的好看,這眼睛,這鼻子,這嘴巴,這勾人的小淚痣,這迷人的小手。
就是太冷了,氣質也冷,味道也冷,眼神也冷。
不是那種酷炫狂拽冰山美男的冷,就是疏離。
一種高高在上的漫不經心的疏離。
再想到陸淇風告訴他的關於這位大佬十四歲時候的往事,周洛心裡更敬畏了,把剝好的三明治和飯糰往簡松意麵前一推:「松哥,您老慢用,我先回去背歷史了。」
說完撒丫子就跑。
簡松意取下嘴裡叼著的酸奶袋子,慢悠悠瞥了柏淮一眼:「你看看你,多嚇人,人孩子都怕成什麼樣了。」
柏淮瞥了他一眼:「你不怕?」
簡松意n瑟地挑了挑眉:「我會怕你?簡直笑話。小朋友,你可太天真了,也不想想你松哥是誰。」
柏淮向來不太搭理他這張叭叭叭的小嘴,但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偏偏來了興緻,放下筆,轉過身,左手搭上簡松意的椅背,湊近一點兒,朝他笑了一下。
「小朋友,相信我,總會怕的。」
他是偏長的鳳眼,眸色也淡,這麼一笑就有點男狐狸精的味道,淚痣往那兒一襯,妖孽的狠。
簡松意被他笑得怔了怔,一個沒留神兒,失了重心,翹起來的椅子直直往後倒去,眼看人也要倒了,柏淮搭在他椅背上的手連忙往前一摟,接住了他。
本來只是本能反應想幫他穩住身形,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最後呈現的結果卻是簡松意以一個較為嬌弱的姿勢被柏淮摟在了懷裡。
……
椅子「哐啷」一聲砸在地上。
教室門被推開了。
徐嘉行的礦泉水瓶掉在了地上。
教室門被關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