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蔣氏愛過衛昭父親,也怨過,卻獨沒有恨,或許,那怨也只是一會兒。
她出身本就不好,得他照憐才能享榮華,而後又被盡數收回。只給她留下苦痛。
她一貧弱婦人,肚子又懷有一子,實在難熬。
後來遇見劉秀才,他並不嫌棄,甚至掏出一顆真心對她。
蔣氏自然萬般感激。
活了大半輩子,她現在回想,除了無奈,也沒什麼太多情緒。
唯有衛昭,蔣氏自認為,很是對不起這個小兒子。
無論是在肚中,還是生下來,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跟著她轉輾各地,好容易在劉家村定居,沒成想,劉安卻又成了那副模樣。
她已經半截身子入土,想起衛昭,便又捨不得。當母親的,總是放不下子女的,想給他一個安穩日子。
所以,蔣氏這才放下臉面,也不顧會不會被人背後說閑話,自然也顧不上那日曾埋怨清辭的不避嫌。
蔣氏只求,在她死後,衛昭不至於孤苦伶仃。
蔣氏將帕子推至清辭面前:「小辭,你就收下吧。」
裡面東西如此貴重,清辭萬不敢收,只將雙手背在身後,往後退大步,擺手道:「......蔣姨,您這是做什麼,東西是您的,我不要。」
蔣氏苦笑一聲:「你可還在埋怨我那日說的話,確實重了些,我給你道歉。」
說完,她就要屈膝。
清辭上前,扶著蔣氏的胳膊,沒讓她行禮,隨後又像被刺到般迅速收回手。
清辭有些急了,「蔣姨,你將這些東西給我,總有個由頭,否則我是不敢收的。」
蔣氏得了她這句話,這才放下心:「你也曉得,我身體不好,能不能活幾日還不知曉,只可憐衛昭,年紀還小,本就沒沒父親,如今我要走了,怕他一個人受委屈。」
蔣氏咳嗽幾聲,面色轉白。
「這裡面的東西,還是值幾個錢的,我留著也沒什麼用。只求小辭,能夠多看看衛昭,平日幫襯著他些......」
清辭聽到此,便明白蔣氏的意思。
她瞧著蔣氏的模樣,也實在說不出違心的話,只表明態度:「我與衛昭投緣,不用這些,我也會幫襯他的。蔣姨,這些東西即是你的,你便收好了,我是不收的。」
蔣氏鐵了心腸要給她。
她能瞧出,清辭心腸軟,又善良,是再好不過的人了,因此便想著,東西交給她,她收下了,就不會再反悔。
蔣氏就道:「就當可憐我,讓我安心。劉安前日回家,將家中一切都翻了個遍,我實在沒地方藏,就當幫幫我,好嗎?」
清辭聽到這,才點頭說好。
蔣氏要走時,又停下腳步。許是覺得不好太麻煩清辭,可又不得不說:「小辭,你若閑暇,去瞧瞧昭兒。他想你得很,卻不說,我能瞧出,他這幾日很難過。」
清辭就坐不住了,將蔣氏交給她的帕子收好,就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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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辭到時,衛昭正在找蔣氏。
衛昭只不過出去一趟,回來就沒了蔣氏,心裡著急,聽到腳步聲,忙抬頭去看。
蔣氏笑笑,旋即又用袖子遮住嘴,咳嗽幾聲:「我出去了一趟,昭兒莫急。現下有些累,我回屋躺一會兒。」
衛昭看一眼蔣氏,目光定定的,直到她進了屋,他還維持著一樣的動作。瞧著身體僵硬不少。
清辭也不是很明白小孩心裡在想什麼,說他埋怨自己,可蔣氏卻說他因她這幾日不來,心情低落不少。
可若說他想見自己,怎麼她來了,他卻背著身子,連看都不看一眼?
清辭有些琢磨不透,只覺得衛昭跟別的小孩不一樣,因此聲音就柔下去,看著他的背影打趣道:「衛昭,你不記得我了嗎?」
衛昭猛地轉過身子,沒說話,臉已經先紅了,他小小地立在石階上,目光怯怯看她一眼,聲音斷斷續續:「孟、孟辭......」
清辭倏地怔住,瞧著小孩怯生生的模樣,就笑了:「我比你大,怎麼能直呼我的名字呢?」
衛昭就抿唇不語。
清辭往前幾步,立在石階下,仔細打量滿臉通紅的小孩。也瞧出他並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似乎是害羞。
清辭的心就放下去。
「蔣姨方才找我,說你在家想我了,是真的?」清辭走到他身旁,坐在石階上,仰著臉。
衛昭稍稍低頭。清辭的面龐發著光似的,眉眼亦溫柔。他就不敢多看,移開目光,小聲辯解:「......我娘胡說的。」
清辭做出要走的架勢,「那既然你不想見我,我就走啦。」
清辭剛轉身,衣袖就被扯住。
清辭低頭去看,衛昭仰著臉,雙眼黑亮,似藏著淚珠。他不安地抿著唇,手指用力攥著她的衣袖,像是在打氣似的,好久才道:「......我娘沒胡說,是我在胡說。」
清辭趁機問他:「那你喚我什麼?」
衛昭急忙道:「阿兄!」他喊得又急又快,隨後又補了一聲「阿兄」。
他最後那聲低低軟軟,喊得清辭耳根像是裹了蜜。她就笑了,伸手揉一把小孩的發頂。
「我前幾日沒來,你大概也是知道原因。他們傳的太難聽了,怕洗不清,所以就沒來過,往後我也注意著些,你若想找我說話,就去我家。」
衛昭重重點頭,本暗淡的眼眸瞬間亮了。前幾日被冰霜裹挾著的心,也因為清辭的一個笑臉,瞬間融化成了水。
他又看了清辭一眼,確定不是幻覺,這才慢慢挪動步伐,貼靠著她,小手仍緊緊攥著清辭的袖口。
清辭沒待太久,跟衛昭將話說開了,兩人心裡都開心。
她出門時,並沒有特意避開任何人,因此就跟劉二嬸碰了個照面。
劉二嬸的表情有些尷尬。
劉二嬸與劉秀雲關係好,但是外面關於清辭的傳言沸沸揚揚時,她也摻了不少嘴,更何況,清辭那事其實是她跟人說出去的。
她的丈夫是劉秀雲的表弟劉安民,蔣氏貌美,又是鄰居。男人又都好色,劉安民醉酒時念叨過幾句。
劉二嬸聽去了,就恨上了。
劉二嬸與劉秀才家挨得近,有什麼風聲都能立馬聽了去,更何況,日日見著清辭往他們家跑。
一時妒心上來,便找了村裡些嘴大的說起閑話,果然不一會兒,就都傳開了。
就連那一向為蔣氏說好話的丈夫劉安民,也改了口風,罵蔣氏是個不知羞恥的。
連帶著蔣氏的兒子衛昭,也被他好一頓羞辱。
那日林間發生的事,劉安民回來告訴了劉二嬸,讓她聽著解氣得很。
劉二嬸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越想越覺得有底氣,誰家乾淨的男孩,去跟孤兒寡母混在一處,這不是有貓膩是什麼?
劉二嬸就挺起腰桿,帶著長輩勸誡的口吻:「小辭,我跟秀雲關係好才跟你說的,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你這樣,以後可沒有大姑娘願意嫁給你。」
清辭耐心聽她說完。這都過了幾日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她就道:「身正不怕影斜,沒做過的事,我不怕。」
劉二嬸暗自白了一眼,轉身走了。
過了幾日,清辭去山上砍柴時,碰見了劉安民。
劉安民許是覺得自己是長輩,加上劉二嬸在耳邊說道幾句,就將清辭好一頓罵,揣得是一幅清白端正的嚴肅語氣。
最後甚至還說出了讓清辭離開劉秀雲,省得髒了他們家的家風。
清辭被罵得狗血淋頭,只除了臉紅了些,仍舊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又過了幾日,清辭在院里餵雞,衛昭突然進來,牽著她的手往外跑。
清辭沒明白這是要做什麼,腳步稍停,「你慢一些,這是要去哪兒?」
衛昭眨眨眼,一幅幸災樂禍的模樣,抿著唇偷笑幾聲,湊到她耳邊低聲:「阿兄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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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去幹啥了?
明天別忘了吃粽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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