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菩珠起先並未多想,但上路之後,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
霜氏那邊倘真有十萬火急之事,按理說,應當會讓傳訊人直接告訴自己的。即便事情不便以口訊傳達,也可以寫個便信。
何況,霜氏從前也常派人送物遞信,但從未像今日這樣,傳訊人留下口訊便就立刻先行走了。
即便再大的急事,也不至於連這片刻都等不住。
這不像是霜氏手下之人的做派。
她起先縱馬疾馳,只想立刻快些趕過去,待行至半路,疑慮漸起。快要到達那段從前月夜曾遇李玄度來接自己的陡坡之前時,漸漸放緩了馬速。
韓榮昌問她何事。
菩珠告訴了他自己的疑慮,最後停下馬。
「韓將軍,不知為何,我覺著有些不對。」
韓榮昌望了眼前方那道陡坡。
「這樣吧,王妃你在這裡等著,我替你去前頭看個究竟。」
他說完,也不待菩珠回答,縱馬便就朝前疾馳而去,轉眼上坡,騎影消失在了坡梁之下。
他說完就走,叫也叫不回了,菩珠只好照他說的那樣等著。等了片刻,心中愈發覺得不安,又怕韓榮昌一個人萬一出事,沉吟了下,帶了同行的兩名侍衛,正要催馬上坡跟上去看看,抬頭,卻見前方的坡梁之上,突然出現了一排七八騎人,皆為精壯漢子,一看就是武人。
都護府遷來之前,在霜氏的統治下,這一帶的治安本就好過別地。盜賊懼怕她的名聲,即便路過此地,也不敢做過多停留。而在都護府遷來之後,李玄度徹底肅清流寇,周圍更是罕見盜賊。何況現在還是白天。
光天化日,半道竟出現了如此一隊詭異的人馬。
侍衛高呼一聲「王妃快走」,縱馬衝上來,護著她要離開。
菩珠迅速掉轉馬頭,但已是遲了。
那一隊人馬從坡樑上沖了下來,個個都是精於騎術的老手,旋風一般轉眼便追了上來,將菩珠和侍衛圍在了中間。
方才距離有些遠,此刻近了,面對著面,菩珠便認了出來。當中一個看著有點臉熟的漢子,彷彿就是韓榮昌的手下,似也姓韓,應該是韓家家臣,當初跟著韓榮昌一道來的西域。
她終於徹底地明白了過來。
不是霜夫人找自己。
而是有個她極其信任的人,騙了自己。
一輛青氈蒙蓋的小馬車被趕了過來。
「王妃請上車。」那韓家家將的語氣十分恭敬。
「韓榮昌呢?」
對方不語。
菩珠抬起眼,望向前方的坡梁,看見一道人影正默默地立在上頭。
「你是李承煜的派來的?」
她盯著去而復返此刻正默默站在上頭的韓榮昌,一字一字地問道。
韓榮昌目光有些躲閃,似是不敢和她對望,拂了拂手,命人將她送上車。
菩珠沒有反抗。
韓榮昌是有備而來的。
而她這邊,只有兩名侍衛。
她不想有無謂的死傷。無論是自己,還是她的侍衛。
載著她的小車掉頭,帶著她踏上了去往玉門關的路。
韓榮昌顯然急著想將她帶回關內,路上除了必要的休息,幾乎不作任何的停留。這一路上,菩珠除了終日被困在車廂里,看守極嚴之外,倒未受到什麼虐待,手腳也未被捆束。韓榮昌甚至還替她準備了一名服侍的老媼以及路上要用到的換洗衣物。但他自己卻未再靠近馬車了,始終遠遠地跟在後面,極力避開菩珠,甚至似乎不願讓她看見自己。無論菩珠怎樣要求和他對話,他一直沒有回應。就這樣一路往東疾行,這一日,一行人漸漸靠近了白龍堆。
菩珠對這裡印象深刻。
她記得當初來的時候,曾在此地遭遇了狂暴風沙的天氣,張捉甚至因為風沙迷了路,還被野人所捉。
這段路上,到處藏著兇險。
韓榮昌顯然也有些顧忌,在進入白龍堆后,放緩了趕路的速度,不再強走夜路。天一黑便紮營過夜。
他小心謹慎,帶著人馬平安穿了過去,一出白龍堆,便又日以繼夜開始趕路,離玉門關越來越近了。
菩珠心急如焚。
再這樣走個兩天,便就要抵達玉門關了。
一旦入關,想再脫身,機會更加渺茫。
這日中午,天氣炎熱,一行人在路上停了下來,暫時歇息進食。
菩珠坐在車廂里,看著那老媼遞進來的吃食,半點胃口也無。
她掀開車簾簾角,看見韓榮昌遠遠地站在另頭和導人說著話,推開車門便走了下去。
老媼和另個負責看守她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攔。菩珠也未強行衝撞,停在了馬車旁,但沖著韓榮昌的方向大聲喊道:「韓將軍,你為何不敢和我說話?你躲我一時,你能躲過一世?」
她放高了聲,聲音傳入韓榮昌的耳中,周圍那些他的手下,也紛紛看了過來。
韓榮昌迅速回頭,望了她一眼,邁步便走。
菩珠繼續喊道:「你知我那日為何輕率隨你上路?因我信任你,全然的信任。此生我能與秦王結為夫婦,你是我二人的月老,我對你很是感激,將你視為自家之人!那日我想,萬一便是有事,有韓將軍你在邊上,你必能保護我,所以我才放心出來了。我萬萬沒有想到,你做出如此的舉動!這一路你避開我,不與我說半句話,你是心虛嗎?」
韓榮昌的腳步緩了下來。
「韓將軍你聽著,我沒有怪罪你,半分也無!此為我的真心之言。若有半句謊,天可降懲!我知你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事你可以和我說,我與你一起想法子!」
風將她的聲音傳開,字字句句,抑揚頓挫。
韓榮昌的雙足陷入沙地,背對著她,一動不動。
「韓將軍,你是個熱血熱腸之人,是非道理,我也不多說了。玉門就要到了,韓將軍你自己想清楚。」
她說完轉身,回到了馬車之中。
這一天,接下來的一段路十分平靜,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次日也是如此。
第三天,這是抵達玉門關前的最後一日了。
過了這一夜,明日就將入關了。都護府里的人,或許正在後頭追趕。
還有李玄度。現在他應當依然和闕人在一起,還遠在萬里之外,護送著他們西去。
他是否已經得知了她的消息?
這個深夜,菩珠在她休息的簡帳之中,輾轉難眠。
那種胸口發悶彷彿想要嘔吐的感覺,又襲了過來。
她坐起來,想出去透一口氣,爬起來掀開帳簾,卻看見韓榮昌立在自己的帳外,看似過來有些時候了。
見她現身,他朝前邁了一步,隨即又停下腳步。
帳內燭火燃了起來。
菩珠端端正正地跪坐中間,請韓榮昌隨意。
「韓將軍終於肯來見我了,我很感激。多謝了。」
韓榮昌不敢進來,停在帳口,沉默了半晌,苦笑了下,低聲道:「王妃你真的不恨我嗎?從前你對我有救妻之大恩,如今我卻恩將仇報這樣對你……」
他的語氣帶了點有氣沒力似的疲倦之感。燭火映出他的臉,一臉亂須,神情憔悴,人看著也是一下子便老了許多。
菩珠道:「是李承煜拿你韓家之人的安危威脅你了?」
韓榮昌倏然抬眼:「王妃你怎知道的?」
菩珠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理由能叫你做出這樣的事。我只是有一點不大確定。是李承煜一開始就拿你家人為脅派你來,還是後來的事?」
「是兩個多月前的事。當時我人還在北邊,收到陛下派人傳給我的密詔。他命我務必將你帶回京都,還給了我三個月的期限。」
「我有一兄長,為官向來不黨,如今卻恰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人誣陷成留王餘黨,人已在囚牢之中了。眼見時限所剩無多,我無計可施,那日一時糊塗,這才設計騙出了王妃。」
「我當初一心只想脫離京都來西域,追隨秦王殿下建功立業。如今終於明白了,為何當初陛下會應我之求,派我護送寶勒王回國。想必那時他便就已有打算。早知如此,我不該來的!我辜負了你夫婦二人對我的信任……」
韓榮昌的神色沮喪無比,握拳狠狠地捶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忽然彷彿想起什麼,又看向了菩珠。
「還有一事,是關於太皇太后……」
菩珠心猛地一跳:「太皇太后她怎麼樣?」
韓榮昌遲疑了片刻,終於道:「被陛下差來送密詔的,是我韓家之人。故我還聽說了一件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已經……」
他停了下來,看了眼菩珠,彷彿一時不敢說出口。
菩珠本就面無血色的一張小臉變得愈發蒼白,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說!」
她聲音很輕,但卻帶了命令之意。
韓榮昌頓了一頓,咬牙道:「已經去了!不止如此,太皇太后在臨終前,還留了一道遺命……」
他將姜氏下令在她死後不舉大喪,待將來滅了東狄,才行落葬之事說了一遍。
韓榮昌話未說完,菩珠便再也忍不住了,潸然淚下。
一聽到姜氏留下的這道遺命,她便明白了。
這是姜氏猜到了李承煜定會利用她的喪事大做文章。她是為了保護李玄度,令他不必陷入以孝為名的圈套,這才留下了如此一道驚世駭俗的遺命。
這一番良苦用心,殷殷之情,怎不叫人為之涕零!
她哭著,膝行轉身,朝京都的方向叩首。
韓榮昌亦是虎目蘊淚。
「我當時聽到這消息,便就知道了,太皇太后一走,陛下從此便就沒了顧忌。他拿我兄弟為質,我不敢不從。帶王妃上路后,我以為你恨我至極,這一路上,實在沒臉見你,一直避而不見。我沒有想到,王妃你竟絲毫沒有怪我!」
「我韓榮昌從前在京都被人瞧不起,那時我還可以在心裡對自己說,燕雀怎知鴻鵠之志,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終有一日,我韓榮昌定要做出一番事業,叫他們好好看上一看,我到底是何等之人!今日我才知道,活該我被人看不起!我便就是那樣的無能之輩!不但如此,我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慢慢地握緊拳頭,閉目,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忽然睜開眼睛。
「我已經想好了,明早就放王妃你回去,我自己入關,回京復命。王妃也請放心,我韓家如今雖落敗了,但無論如何,也算是開國世家,陛下斷不可能以此等陰私事為由而公然發難我韓家。至於兄弟之罪名,我也會想法子,我韓家和京都里的一些舊族也還有些人情關係,尚有轉圜餘地。」
他頓了一頓。
「這些日子,實在委屈王妃了。王妃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了。往後若還有機會再見,我再向秦王和王妃負荊請罪!」
他朝菩珠行了一禮,轉身要走,被菩珠叫住了。
「等一下!」
韓榮昌停步。
菩珠道:「留王餘黨罪名若是坐實,形同謀逆,到時候就不只是你兄弟一人之事了。韓將軍你違旨放我,我怎能就此撒手不管,令你韓家上下百餘口人陷入險境?此事原本可以和秦王商議,但他如今人還在北邊,實在趕不上了……」
她沉吟了片刻,不再猶豫,很快做了決定。
「我和南司將軍崔鉉有舊。我今夜就寫一封信,明日入關后,你派個信靠的人提早上路,儘快送去給他,盼他念在舊交的份上,肯出手相助。另外,我先不回了,明日也隨你悄悄入關,在河西落腳,等你消息……」
見他似要開口,菩珠立刻解釋:「你放心,河西我有熟人,不會有危險的,藏個個把月沒問題。崔將軍收信后,他若是幫忙,最好不過,若另生別枝,到時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韓榮昌起先一呆,待明白了她的意思,激動不已,再次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方才說的那一番應對之法,其實不過是想令王妃放心的說辭罷了。
韓家雖是開國世家,但到了如今,早就沒落,而京都里的高門世家,慣常便是逢高踩低,人情如水。韓家如今出了事,還是這種罪名,李麗華如今也自身難保,想找那些平日和韓家有往來的人幫忙,更是不大可能。
他已做好了此番回去,承受最壞結果的打算。
現在王妃提出這樣的解決法子。那個崔鉉,他也是知道,如今是南司將軍,皇帝身邊最受倚重的親信。倘若他能暗中幫忙,希望便就大了許多。
他朝菩珠連聲道謝,立刻去取來筆墨。
菩珠很快寫好了給崔鉉的信,封好之後,又取紙張,開始寫另外一封信。
這是她要寫給李玄度的信。
都護府里的人以為她出了事,必會傳信給他。
她需要給李玄度去一封信。
她寫寫停停,過了好久,終於寫好了這一封信。
她先是向他交待了自己的去向,解釋了韓榮昌帶走自己的原委,告訴他,自己寫信向崔鉉求助了,暫時不回,在河西等京都那邊的消息,讓他不必為自己擔心。
然後,她告訴他她剛獲悉的關於他的祖母姜氏太皇太后駕崩的消息,還有她對身後之事的安排。
她說,在此之前,她便已獲悉太皇太后危,但當時自作主張,未第一時間轉告他,望他諒解。
她擦去再次奪眶而出的眼淚,最後說,檀芳在獲悉他被阻在雪山的消息之時,便就提出想去幫他,甚至願意答應昆陵王的求親,以助力於他。而就在不久前剛結束的城池保衛戰中,也是她,不顧病體未愈,帶人取來了急需的火油,立下大功。
終於,所有該交待的事情,彷彿全都交待了。
寫好之後,她放下筆,等待墨跡干凝的時候,望著面前那一盞昏燈的燭火,漸漸地出起了神。
面上的淚痕漸干,紙上的墨跡,也一絲絲地干透,她卻沒有立刻封信。
她慢慢地閉目,腦海里浮現出當日沈檀芳匆匆上路的情景,一陣情緒翻湧,忽覺這信還沒有寫完。
遠遠沒有!
她還有許多在心底已是壓了許久的話,並沒有寫出來。
她不想再瞞下去了。
她必須告訴他,全部讓他知道。
不管最後他是否能夠接受她的那些心裡話,結果是好,或是不好,她都願意接受!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睜開眼眸,拿起了那方被她擱下的筆,另取一箋,走筆如飛,繼續寫了下去。
……
玉郎我夫,見字,再如面。
此為私信。信中之言,很久之前便想講與你,一直不得機會,亦覺無從開口。
今夜落筆,一併寄送。
開口之前,想起很多舊事。
那夜,你我同坐塢堡之後崖頭石上,你抱我,我靠你懷中,對你言及前世之事。
當時你笑,不信。
不過這無關緊要。你盡可以當是我的夢境,一個我從前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之夢。
在那夢中,我曾做過皇后,李承煜的皇后。只是結局,不盡如人意罷了。
你從前不解,我為何定要為後。
除卻幼年所受之苦,那夢,亦是我這願望之由來。
你第一次知道我這心愿,應是在河西初遇,楊家府邸,我約你夜面,求你為我保守秘密,我對你說,我欲做皇后。
當時在你面前,我看似毫不遮掩我的慾望。其實你還是被我騙了。
我並沒有對你完全坦白。
我的心愿,不止是皇后,而是太后。
因那時在我看來,只有登上太后之位,我這一世人生,方稱得上稱心如意,再無遺憾。
後來陰差陽錯,我做你王妃。我曾暗自計劃,待日後生子,待你做了皇帝,我便為你廣開後宮,有朝一日,你比我先去,我便成為太后。
做一個如太皇太后那樣的太后,是我當日之夢想。
那時的我,是何等之蠢。
我只知太皇太后尊貴,卻不知要做太皇太后那樣的人,此一生要付出何等的代價,做出何等的犧牲。
我也以為,我不在意你有別的女子。只要我能穩坐后位,日後達成心愿,我便再無所求。
如今我才知,我根本沒有如此的大度胸襟。
我不但無法接受你有別的女子,甚至,哪怕我知你心悅於我,但是,倘若在你心中還為別的女子保留位置,哪怕是再小的一個位置,我亦是無法容忍。
話既講出了口,我便也就不再遮掩。
我所言之女子,便是你的表妹檀芳。
如今她或將失去親人,你亦內憂外患,痛失親長,此等關節,我本更要識大體,不該和你提這種事,徒增煩擾。
但玉郎,再容我狹性一回。我本也非識大體之人。
檀芳如此之好。與你青梅竹馬。甚至,我不妨告訴你,在我那關於前世的夢中,你最後做了皇帝,而她,是你的皇后。
我常想,此生或是我佔了她的位置。
倘若不是我,玉郎你與她,該當是天造地設,璧人一雙。
你曾對我直言,我替她提鞋亦是不配。
過後你為此向我賠罪,此後亦從未再提。但至今,我仍常想,在你心中,如今到底是否全部只愛我一人?
在我心中,惟愛一人。
但不知君心如何?
深夜走筆凌亂,或詞不達意,但字字句句,皆為我之肺腑之言。
你若不怪,待再見之時,我想聽你親口之言。
君心若是有二,我願成全有情之人。
……
菩珠寫下最後一字,淚已是濕透衣襟。
她不敢再讀自己這信。只怕再多看一眼,便就失了發出去的勇氣。墨跡未乾,便就與方才那信紙一併封好,等到天亮,出來,將信交給了韓榮昌,讓他派人送回都護府去,接著繼續上路,朝著玉門趕去。
傍晚時分,一行人抵達了關口。
夕陽沐浴著前方那座雄偉而高大的關樓。關樓上方,今日不知何故,遠遠看去,彷彿站滿士兵,他們身上的盔甲在夕陽之中,反射著閃爍的連片光芒。
一行人繼續前行。待到了近前,這才漸漸看清,關樓之上,眾星拱月,立著一個青年男子。
那人只穿了身常服,但在他的兩旁和身後卻布滿崗哨,戒備森嚴,關口兩旁更是騎兵步卒,劍戈如林。
那人便就高高立於上方。夕陽照在他的身上,顯得他愈發氣勢逼人。
他正眺望著關外這邊的方向,很快,似是看到了什麼,轉身快步下了城樓,在前後隨扈的伴駕之下,從關口走了出來。
是李承煜,當朝皇帝李承煜。
他登基后,首次出巡的目的地,選了河西。
他是三日前來到這裡的,巡視邊關,慰問將士。
如此之巧,就在這個傍晚,御駕和這支剛從西域而來的隊伍,迎頭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