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切歸零
誰曾想,晏青枝這一覺睡得格外久,久到寧孤一行人順利回到辰國,還是沒蘇醒。
寧孤廣尋天下良醫,卻無人能治,只能眼看著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什麼也做不了。
辰國曆三三五年,尉遲承歡率周國皇室歸順辰國,改國號為郢,原本三國鼎立的局面瞬間變成兩國爭霸。
不過,因為梁國太子慕舒陽身受重傷,導致梁國君主無心復仇,一心只撲在如何治好他的傷勢上。
至於周國公主宮畫扇,謀逆失敗后,就消失不見,生死不知。
周國歸順后,寧孤直接恢復辰國太子謝十洲的身份,在眾人還沒消化這個重磅消息時,又向天下人昭告,要娶晏青枝為妻。
此消息一出,朝野大驚。
不說晏青枝來歷不明,就她如今這副不生不死的狀態,辰國皇帝也不會同意兩人的婚事,多次出宮尋謝十洲談話,就為打消他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只是,謝十洲執意要娶晏青枝,任誰勸說都沒用。
而辰國皇帝看似權勢滔天,可真正的執政權一直掌握在謝十洲手裡,他再不同意,也只能做出讓步。更何況,他們看似是父子,實際上半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謝十洲確實是個妖怪,從記事起,便不老不死。他沒有親人,不知道活著的意義,只能用遊戲人間,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辰國是在他手裡一點一點壯大起來的,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他用心謀划的結果。
但世人愚昧,只要看到和自己不一樣的存在,就會心生恐懼,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要更換身份。幾百年來,他從無名小卒到一國太子,大大小小的身份幾乎都扮演過。
直到晏青枝出現,謝十洲才體會到什麼叫鮮活,什麼是活著。但天不遂人願,他好不容易找到能讓自己體會出人生各種滋味的人,老天又要無情奪走她……
婚期定在三日後,太子府效率極高,短短兩日就將婚禮所需的東西布置妥當,請帖也全部分發出去。
楊鐵花被謝十洲安排來貼身照顧晏青枝,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人兒,心情既高興又難過:「晏妹妹,你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太子執意要娶你,甚至不惜為你頂撞聖上,晏妹妹,如此深情,你難道就不感動嗎?」
「你要是能聽到我說話,就趕緊醒過來,好不好?太子太孤單了,他真的需要你!」
可無論她說什麼,晏青枝都沒有反應,一張小臉蒼白得可怕,好似下一刻就會隨風散去。
「晏妹妹,你先睡著,我去給你端葯來。」楊鐵花越說越難受,抹去眼角的淚水,幫她掖好被角,起身往外面走。
在她離開的剎那,床上人兒垂在被子上的手輕輕顫動起來,眼皮也跟著抖動著。
近來幾日,晏青枝雖然醒不過來,但可以感知到外界發生的事情,她和吉光都被困在識海里,一人一蟲想盡辦法,也沒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坐在層層白霧裡,一手撐著腦袋,一邊和吉光抱怨:「吉光啊,你到底行不行?按理說,任務失敗,我們就會死,可眼下什麼情況,你變成鐲子,我變成植物人!」
吉光也是一臉鬱悶:「主人,我…我也不知道啊!難道這小說結局崩得不一樣,我們的懲罰也變得不一樣?」
晏青枝伸手扯過吉光,使勁捏著它軟乎乎的四肢:「就算不一樣,這樣待著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如果我和那個狗男人真的拜堂成親,有朝一日又恢復神智,豈不是要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吉光冷不丁補刀:「可主人一直被那狗男人拿捏得死死的,這和拜不拜堂成親有什麼關係?」
晏青枝氣得想吐血,懶得再和它廢話,琢磨著怎麼離開識海,回到現實去。
畫天閣大亂那日,要不是謝十洲半路折回來,自己早被傅江接走,即使昏迷不醒,那也是自由身,哪像現在這般身不由己!
她越想越難受,忍不住看向識海外面,楊鐵花那丫頭走後,謝十洲這廝又來,他們倒是一點不嫌麻煩,天天往自己身邊跑。
看著越靠越近的謝十洲,晏青枝恨不能衝上去給他兩下,好讓他知難而退。可再怎麼折騰,也只是打在一堆白霧上。
謝十洲坐在床邊,半擁著她的身體,見她依舊昏迷不醒,伸手輕輕摩擦起她的嘴唇,「枝枝,等我們大婚完,我就去請聿清大師。他聽聞你的事,有心想要幫忙,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醒來。」
聽到聿清大師的名諱,晏青枝心頭一跳,總覺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忘記,可仔細想想,腦海里又一片空白。
三日很快過去。
這場婚禮,謝十洲舉辦得盛況空前,還格外豪氣,連遠在郢都的尉遲承歡都前來祝賀,隨行的還有一個不會說話的侍女。
那侍女不是旁人,正是外傳消失不見的宮畫扇。
入夜後,熱鬧的前院和寂靜的後院形成鮮明對比。
謝十洲近來脾氣不好,提前離席,也沒人敢攔,更沒人敢鬧洞房。
他裹著一身酒氣跨進新房,看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晏青枝,緩步走到桌前倒上兩杯酒,「枝枝,今晚過後,你就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晏青枝醒不過來,但能感受到謝十洲的一舉一動,所以等他走到床邊,將自己摟進懷裡,心口便莫名顫動起來,渾身也燥熱得很。
還好這狗男人沒有乘人之危,和她喝過交杯酒後,就摟著她睡到天亮。
隔日一早,聿清大師就趕來。
晏青枝和吉光乖乖蹲坐在白霧上,眼巴巴看著他替自己診脈,可一番操作后,竟然什麼都沒發生。
她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表情里看到一絲絕望。
這回是徹底完蛋了!
謝十洲站在床邊,看著一言不發的聿清大師,淡淡說道:「聿清大師,枝枝的病……」
聿清大師收回手,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神情,思考很久才鄭重開口:「太子,聿清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十洲微蹙眉頭:「大師儘管說。」
「太子和這位姑娘的緣分已盡,若是強行綁在一起,只會陰陽兩隔,趁早分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聿清大師沉聲說道:「貧僧和這位姑娘有過幾面之緣,若太子信得過,不如將她交給貧僧。」
謝十洲沒有應聲,只是靜靜看著晏青枝,緣分已盡嗎……可他從來不信天,也不信緣!
他半垂眼帘,突然上前一步,將床上的人兒抱進懷裡:「大師,她對我而言,勝過天下。」
聿清大師見狀,也不願再多言,只閉目念道:「一切皆是命數,貧僧告辭。」
眼見聿清大師快要走出房間,謝十洲才冷聲叫住他:「大師留步,還望大師允許,讓我親自送她去福音寺。」
辭舊迎新,轉眼又是一年春。
晏青枝蹲在牆角,一邊數螞蟻,一邊等吉光給自己摘野果子,「吉光,好了沒,你這速度是越來越慢了。」
吉光滿臉委屈,胖乎乎的身子不停晃動著,試圖把樹枝上的野果子踩下去:「主人,明明你伸手就能夠到,為什麼非要我來摘!」
晏青枝撐著腦袋看它,笑嘻嘻說道:「要是我什麼都能做,還要你幹什麼?」
吉光更覺委屈,自從主人被送到福音寺后,足足躺了三個月才清醒,再然後,它也奇迹般恢複本體。可主人恢復正常后,變得越來越懶,能坐著不會站著,能躺著不會坐著!
雖然主人身上有傷,目前還在恢復期,但它嚴重懷疑她的性格就是這樣,以前那些都是偽裝,都是在演戲!
它雙手叉腰,正要和她好好理論一番,就看見不遠處走來一個人,頓時嚇得一溜煙躲進她懷裡:「主人,救命!」
晏青枝被吉光這番操作弄得一頭霧水,站起來扭過頭,就看見謝十洲正站在身後,手裡還提著一壺酒。
他沖她扯開嘴角:「你喜歡的桂花釀,一起嘗嘗?」
桂花釀香味撲鼻,明顯是老李頭的傑作。
晏青枝抿唇看他,「老李頭也是你的人?」
謝十洲沒有否認,視線往她懷裡的小東西瞥去,見它怕得直哆嗦,不由輕笑道:「許久未見,這小東西好像越發圓潤了。看來,你們主僕二人在這裡的日子過得很安逸?」
晏青枝過得當然安逸,聿清大師特意給她圈了個院子,這方園裡也只有她們兩個,生活自給自足,沒人打擾,也不會有什麼不長眼的人前來冒犯。
也許是日子過得太舒服,她連離開的念頭都沒有產生過,只是偶爾會想起鍾叔他們,想念他做的飯,還有和傅江鬥嘴的樂趣。
聽聿清大師說,在她還沒蘇醒前,傅江每隔幾天便會來福音寺看她,來來去去的,反倒和謝十洲成為知己,最後心甘情願跑去辰國當武狀元。
他這一去,鍾叔他們當然也跟著搬過去。
晏青枝最初還有些生氣,可仔細想想,沒有她在身邊,他們的生活明顯更順遂,也不會再被是是非非打擾,自己又何必不痛快。
她挪開視線,落到謝十洲手裡的桂花釀上:「太子大老遠跑來這裡,不會是就為和我一起喝酒吧?」
謝十洲臉上笑意更深:「還有一件事,我來尋我的妻子。」
晏青枝瞬間僵在原地,差點忘記他們曾經拜過天地,名義上已經是合法夫妻……
她想逃,身體也迅速往後跑,可還沒跑幾步,就被謝十洲逮住,雙手還被他反剪在一起。
晏青枝皺緊眉頭,剛要掙扎,就聽見他淡聲說道:「裴徊和裴眠要成親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眠兒要嫁給裴徊?!
她自然想去看看,扭頭恨恨望向謝十洲:「我可以回去,但是從今往後,你不能對我動手動腳,也不能以權壓人!要是你不答應,我寧願老死在這裡,也不出去!」
謝十洲嗯了聲,面上神情越發晦暗,忽的將她用力摟進懷裡,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枝枝,你還活著,我什麼都聽你的。」
晏青枝詫異的瞪大眸子,聽著他那溫聲細語,感受著他周身凜冽的氣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兜兜轉轉,她好像總是逃不過他的魔爪……